他讪笑两声,“这个……不过是些私事,何必大费周章的惊动官府?
更何况,这山高皇帝远的,让那些官差进来一趟也不容易,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不给官爷添麻烦了吧!”
“不麻烦!他们已经在外面了!”
“已经在外面?”柳恩泽笑的勉强,“白先生,您在开玩笑吧?
这村子里我们祖祖辈辈隐居在此,已有百年之久,从未做过作奸犯科之事……从未与官府打过交道,何时惹过官府?”
许是意识到他话里的矛盾点,柳恩泽急急转了话头。
“是吗?”百里玄冷笑“是你们从未做过作奸犯科之事,还是你们的累累恶行从未让外人知道过?”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柳恩泽被百里玄脸上的冷笑明晃晃的刺激着,心虚的同时,又满是无助。
求助的目光从倒地不起的柳村长和柳岩的脸上一一扫过,他别开目光。
“这一切,都和我无关啊!说到底,我也是受害者啊!
不光是我,村子里和我一般大的孩子,还有那些嗷嗷待哺的小崽子们,都是无辜的啊!
天下无不是父母!
被生在这样的村子里,我们无从选择啊!
自小被引导着同类相食,我们别无选择啊!
归根究底,是华国抛弃了我们这些曾经的子民啊!
没有律法的制约,我们如何知道什么是正确的道路?
这样说来,我们何错之有?”
“小子!都是狐狸,谁也不比谁更聪明!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百里玄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柳!恩!泽!才!是!柳!寨!的!话!事!人!对与不对?”
闻言,柳恩泽脸上的单纯面具再也挂不住了。
他一扫脸上的怯弱与无助,瞬间变脸。
整个人的气质,陡然间发生改变。
明明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崽子,变身后的气势连百里略都比不了。
更遑论方以沐几人。
明明该占个年龄的优势,可眼下,愣是被一个山里人生生比了下去。
“我倒是小看你了!不愧是白山书院的夫子,有几分真本事在身上!
这么多年来,还从未有人发现过我的能力,还有我在村子里的主导地位!
即便是村子里人,知道的也不过寥寥几人。
在他们眼里,我也不过是比一般孩子多几分聪明罢了!
我没想到的是,今日竟然是你这个外乡人当众点破我的身份。
先生大才!”柳恩泽被点破身份后,索性破罐子破摔起来。
若是说他刚才还抱着蒙混过关的心思,这会儿被百里玄明晃晃的点破身份,他的结局已然确定。
除非来个仙人从天而降,要不然今日指定是插翅难逃。
不光是他!
包括爷爷在内的所有村民,算是被人一网打尽了!
“实话实说,你除了性子不讨喜以外,还是很聪明的!
若非立场问题,我高低得争取一二,收你做个关门弟子!
可惜啊……”百里玄轻叹一口气。
真说起来,他对柳恩泽的情绪变化,真可谓是翻天覆地。
一早听到他在祠堂外大放厥词的时候,他是厌恶的!
也对!
一个满嘴污言秽语的熊孩子,他能喜欢的起来才是问题。
那一刻,他是厌恶和可惜参半。
更有甚者,那时候的柳恩泽在他眼里,就是个潜移默化下的坏种。
属于无可救药那种。
可随着懒懒找他搭话开始,他也不自觉的把目光定格在他身上。
然后,猜到柳恩泽是话事人,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对于他自己的猜测,他一开始是惊讶的。
可一想到懒懒这丫头绝不会做那无的放矢之事,他就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来。
直到亲耳听到柳恩泽承认他是话事人,他整个人的态度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柳恩泽的年纪,想牢牢把控住一个隐居自治的村子,谈何容易?
即便他爷爷是村长,想要在这样的村子里拥有话语权都不是易事,何况是个能拍板的话事人。
不说魄力,最起码的聪明劲儿是少不了的。
莫名的,那一刻他对柳恩泽的情绪由厌恶到怜惜。
转变的虽然稍显突兀,却是他的真实想法。
他不想隐藏。
“可惜?可惜什么?”对于百里玄的未尽之言,柳恩泽好奇不已。
眼前之人虽然点破了他的身份,可他就是恨不起对方来。
隐隐的,他该生出几分期待来。
“柳恩泽!重新认识下,我不姓白,我姓百里,单名一个玄字!
我说可惜的是,若是早几年认识你,我定然会收你为徒,引你入正途!”
“我……,你……”
“柳恩泽!”百里玄第一次对着他露出真实的笑颜,“勇敢一点!男人一点!去接受属于你的审判吧!
若是有来世,有机会,希望我们能早点遇到,全一份师徒情谊!”
“……好!”柳恩泽犹豫良久,然后坚定的点头。
他虽然笑着,可那眼里的悲伤却浓的化不开。
莫名的,他开始期待起百里玄口中的下辈子来了。
若是可以,下辈子他只想当个普通人。
不需要多聪明,他只想一世顺遂无虞!
这一刻,柳恩泽的眼里盛了死志。
“泽儿!”
柳恩泽眼里的死志生生撞进一直静观其变的柳村长眼里,他再装死不了,急急喊道。
“泽儿!不要认罪!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啊!
如果非要说有人错了,那个人一定是我!
是我错了!
是祖先们错了!
和你无关啊!”
柳村长边说着边艰难的朝着柳恩泽的方向挪动着。
药效的控制下,他的挪动异常艰难。
好半天,也挪动不了一分一毫。
如同一只蛆虫,原地顾涌着。
既可怜又可恨。
可怜的是他知道这一刻,自身都难保的时候,还想护着柳恩泽。
可恨的是,柳恩泽能走到今天的地步,他“居功至伟”。
柳寨能走到今天的地步,他功不可没。
他是一个好的执行者,却不是一个好的决策者。
无论先辈们如何行事,从他接手柳寨地那一刻,他就该为子孙后辈而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