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皇帝没有说什么,可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皇帝周身散发出来的低气压。
他的表情有些疲惫,也有些凝重。
那种威压叫公堂上的所有人,呼吸都有些不畅。
空气静默了许久。
高公公看着皇帝一声不吭的坐在椅子上的模样,十分有眼力见的叫来太监,疏散了京兆府外留着的百姓们。
等公堂外没了人,皇帝还是不动。
他那副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的样子,倒是叫所有人看得直打鼓。
高公公就急忙叫人把京兆府的大门关了起来。
大门关上时,发出了砰得一声,皇帝便抿着唇,缓缓从椅子前站了起来。
他走到了墨桀城的面前,随即垂了垂眸子。
“今日,你是存心的吗?”
他的话似乎直逼灵魂,叫公堂上所有人的呼吸都是一窒。
皇帝还是对墨桀城起了疑心。
墨桀城的心一沉,感受着皇帝审视的目光,他便朝着皇帝跪了下去。
还没有等墨桀城开口,皇帝便又是率先出声。
“你让朕很失望。”
“还有你,纪晚榕。”
纪晚榕正缩着脖子站在一旁,屏住呼吸,极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皇帝还是叫住了她,他锐利的视线扫过纪晚榕的脸。
叫纪晚榕也不得不跪了下去。
“无关纪晚榕的事情,医者仁心,她今日是被人陷害,所做的事情也都是为了天下苍生,父皇您应该可以看出来。”
皇帝听见这话,原本严肃又阴沉的脸,陡然笑了起来:“为了天下万民?朕看不透,你们所有人,朕都看不透。”
“朕只知道,今日之事,你们早就知道了,也早有准备。纪晚榕,你确实很厉害。”
皇帝的语气苍凉,其中含着浓浓的讽刺,还有浓浓的失望。
他像是在说墨桀城和纪晚榕,又像是在说其他人。
墨桀城听着皇帝的话,眸光黯淡了一下。
他闭了闭眸子,随即开口:“父皇,儿臣心底的难过一点都不亚于您,儿臣也从未想过将这些事闹得这样大,今日之事非我们计划,也非儿臣所料,儿臣实在是……”
墨桀城说的心底难过不亚于皇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大家心知肚明。
可还未等墨桀城将这话说完,皇帝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
看着皇帝骤然离去的背影,墨桀城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
他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随后缓缓站了起来。
袁则立瞧见这幕,垂了垂眸子。
他走到墨桀城的身边,安抚似的握了握他的手,随即便跟着皇帝出了京兆府。
纪晚榕和墨桀城向石衡告辞后,也离开了公堂。
虽然刚刚高公公遣散了百姓,可皇帝走后,还是有陆陆续续的人回到了京兆府的门口。
纪晚榕一出门,就听见了两侧有人传来的咒骂声。
大概是部分人被洗脑,认定了是纪晚榕和墨桀城为了冤枉墨钧枫,才让墨钧枫蒙受了不白之冤,也害的他们差点找不到自己失散多年的亲人。
纪晚榕心中没什么情绪,反倒是暗暗叹了一口气。
“贱人!你为什么要陷害楚王!”
耳畔突然传来一声男子的嘶吼,手中的东西便直直的往纪晚榕的身上一掷。
耳边是一阵腥臭味,随即又是被一阵冷杉香所掩盖。
纪晚榕猛地抬起头,却见墨桀城的动作极快,他身子一闪,便到了纪晚榕的身边,替她挡下了男子扔来的臭鸡蛋。
“我送你回去。”墨桀城紧急的搂住了她的腰,垂眸对着她低声道。
纪晚榕没有说话,她微微抬头,看着漆黑的夜色中,墨桀城的眸子出奇的发亮。
她转头看了那壮汉一眼,又点了点头。
今夜的京城很热闹,纪晚榕没走两步,就听见有人在旁边吵架。
声音远远的便钻进了纪晚榕的耳孔里,她转头望去,看见一个老奶奶,此刻在跟一个壮汉互骂。
那个壮汉便是刚刚朝着纪晚榕扔鸡蛋的那个。
老太太是上午朝着衙役吐口水的那一个。
这个老太太老当益壮,在壮汉扔出鸡蛋的时候,她便一下子扑了上去,捶着那壮汉的胸口。
纪晚榕记得她,毕竟这个年纪,还如此生猛的老太太也没有几个了。
老太太三月前性命垂危,险些挺不过去,被家人紧急的送去了妙手堂。
纪晚榕那时正好在妙手堂,便用了几针保住了她的性命,随后又给她开了几副药方。
老太太很感激她,尽管她只是举手之劳,却叫老太太一连几日提着家里最好的瓜果鸡蛋送去谢宅。
从此以后,她就凭着超高的年龄和生猛的体格,成了京中一霸。
她时常在京城遛弯,若是听见了有人讲纪晚榕的一句坏话,她便是要上前以命相搏。
“你有本事你便打我!你打死我好了!这鸡蛋是给你这么用的吗?丧尽天良!真是丧尽天良的小犊子!”
“你娘是谁?他知不知道你不知感恩,没有良心?”老太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唾沫星子喷到了壮汉的脸上。
“我媳妇的救命恩人差点被那贱人害死了!我这辈子差点都见不到她了!”那壮汉脸红脖子粗的大吼。
“她绝不可能做这种事情。”老太太浑浊的眼眸里有的是坚定。
“你这疯婆子!你这疯婆子这么还咬人呢!”壮汉吃痛一声,便想要甩开她的嘴。
老太太眼见着是要被他摔飞了,纪晚榕急忙叫了重舟去保护老太太。
那老太太原本还不愿意走,可看见重舟指向了一旁的纪晚榕,她才摇摇晃晃的朝着纪晚榕的方向走过去。
眼眸亮晶晶。
“清辉县主,终于又见到您了,今日您辛苦了!”
纪晚榕跟她握了握手:“我不辛苦,你要注意安全,人家体格是你的两倍,你怎么能冲上前呢?”
老婆子突然笑了,她摸了摸眼底的泪光:“因为你是一个好人,因为我相信你,我知道他说的是错的,我才去纠正他。”
“县主,您此刻经历的磨难这样多,怕是来世,要修成神仙了!”老太太看着纪晚榕逐渐变红的眼尾,急忙笑着道。
纪晚榕也朝着她一笑。
在双手紧握她粗糙又温暖的手的时候,纪晚榕突然觉得自己空空荡荡的内心,被一股暖流填满了。
或许这才是她治病救人、坚持自己的意义。
她会努力的找出真相,还所有愿意相信她的人,一个清白。
等叫重舟把老人送回家,纪晚榕才和墨桀城上了马车。
纪晚榕感受着车厢内的静谧,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即便抬眸望向了墨桀城。
“今日陈丽娟的事情,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