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重踏归路觉人间

夏末,一个干爽火热的世界,不似盛夏潮湿气闷。

干燥将地表湿气驱散,花草树木,江山河色由青转黄,预示着秋日的到来。

枫树林,树头稀疏缀青,红黄枯叶已先落地,如群蝶起舞,风色梦幻。

枯叶扑满地面,蝶珊静坐,两手剑指一上一下,皓腕欲连不触,剑气从中流溢纵横,尽数灌入身前剑胚铁条内。

离开断南屏后,到了此地,蝶珊便在这里闭关修炼,并不着急返回帝都。

今日路与当年一样,但不用疾奔赶命。

剑意于内,一点穿透,剑气于外,锋锐切割!

剑胚融合蝶珊剑气,丝丝缕缕剑意灌输剑体之内,散发出浩瀚之威。

但在十几天来,蝶珊感知中这剑胚就好似无底洞,不断融合她的剑意剑气,可就是无法将这把剑填满,这就导致,她到此时仍无法把剑炼出剑形。

刀有刀形,枪有枪形,真是所感,自我所触便是它。

若,剑无剑形,岂能称剑!

忽然,蝶珊睁开眼,紧盯剑胚,一根铁条还是一根铁条,附着剑意剑气,整体都被一层若有若无的剑形锐气包裹,可它就是不成剑。

“若是这般炼下去,这剑胚剑之意气会愈发盛,可是这形,为什么塑不出呢?”

剑气何等可怕,穿透切割,即便是再好的铁器,像蝶珊这样十几天为其灌输剑意剑气,早就炸裂了,可这剑胚形体就是一点变化无有。

细细的想,蝶珊忽地想到了一个办法:“是我差了些东西,既然这样无法给你塑形,不如……”

远处树下,江瑚双拳抱胸,静静观看蝶珊炼剑:“圣武三剑,我已全见过,蝶珊走的是她母皇的路子,只是她毕竟不是剑皇,剑意中终究是缺少了些东西,这远不是苍坤四大王朝龙脉气运可以弥补,她需要的是属于自己的天地,以此为基,方才能在此路成道。”

“只是,蝶珊要的天地是什么样子的呢?”

想来想去,江瑚很难想像独属于蝶珊的天地是什么样子,她心中在想什么,江瑚一点也猜不透。

而也就在走神时,一股锋锐之气突至,如同全世界的力量收缩,凝成这一线锋芒,刺向自己。

江瑚惊吓,猛然抬手去抓,铁条被浓郁剑气包裹,停在嘴前一寸外,短短一寸,险些把嘴打烂。

“嘿!”突然,蝶珊冲至,握住剑的另一端,猛然发力,看她样子竟已是全力。

头后仰,江瑚惊道:“你干什么?”

蝶珊轻巧说道:“拿你试剑!”

嘶啦!

剑被蝶珊抽回,虽未破防,却切割的江瑚手指生疼。

飞身后退,江瑚立马求饶道:“别闹,试剑也不能拿自己人试呀!”

“少废话,现在正是我关键时刻,接招!”蝶珊追上,剑刺,专打江瑚的嘴。

海上告白被拒,现在终于可以报仇了!

铁条无锋,却被剑气包裹,比之真实的利刃还要锋锐。

眼看又一剑刺来,江瑚手上还疼,可不敢硬接,左闪右避,恰到好处避开每一剑。

惹怒她,果然是要挨揍的。

见根本砍不到这个混蛋,蝶珊急了,挥剑愈急。只是她却把剑气全数收敛于剑上,丝毫不外放。

若是迸射出剑气,或许还有丝毫希望打到江瑚。

“砍又砍不怀,你别动。”蝶珊怒喝,她的本意是拿江瑚试剑,但并不是真想伤他。

再说,江瑚金刚不坏的肉身,打又打不怀,躲什么躲。

“疼啊!”江瑚暴喝一声,一掌拍出,触剑刹那变爪紧锁:“别闹了,真的很疼的。”

蝶珊气道:“谁跟你闹,我要以战养剑,懂不懂。”

江瑚脸上表情苦,心说:“以战养剑,真是揍我的好理由啊!”

“唉,算了!”江瑚一声哀叹,道:“打完我,你可得给我买点好吃的,很疼的。”

“切!”蝶珊不屑,看看江瑚那没出息的样子,提要求都不知道要点好的。

抽剑,后退,手上剑忽松,立结皇极断穹剑剑印,以气御剑,神意催动,剑胚铁条剑气更盛,瞬间射至江瑚近前。

这次,蝶珊确实不闹了,打的不是江瑚嘴,而是他胸口。

见此,江瑚猛然发力,不闪不避,直以胸膛硬抗。

而当剑胚上剑气与江瑚胸膛交击时,气锋炸裂,四散剑气分裂江瑚衣襟,在他胸膛划出条条白痕。

本一端扁平的铁条,随着剑气炸裂一层金属皮剥离,气散后锋芒内敛不少。

“打我真能炼剑么,可我也挨不住这么打呀!”江瑚心里悲苦,这么一试,岂不是让蝶珊认定可以战养剑,日后肯定不少挨揍。

不过,身在远处控剑的蝶珊,眉头忽蹙,心中生出异样感。

她与这把剑神意相连,可以更清楚感受到剑胚铁条的变化,受到外界刺激,剑气内敛,一层铁皮被剥落,是可以快速塑成剑形,可这对剑体本身似乎是一种伤害。

就像被扒了一层皮一样。

“怎么会呢,我的想法错了?”

虽然古怪,但蝶珊并没有放弃尝试,收剑再刺。

而这次,炸裂剑气带着一层铁屑飘散,整个剑胚铁条开始颤鸣,力量不增反减。

顿时收剑,细细感受,整个剑胚铁条铁皮剥落的地方不仅没有变得更强,相反承受不住自身强大剑气,变得脆弱许多。

“再这样炼下去,这剑岂不是废了!”

先前将自身剑意剑气灌入剑胚内,它似个无底洞,受到剑意蕴养不断壮大,可现在不过两次攻击,这剑胚居然承受不住自己力量的爆发。

蝶珊着实没有想到这一点,抬手接住剑胚,气势收敛,瞩目剑胚铁皮掉落的地方,表面金属纹理突显,却有崩断之处。

“如此看,确实只能以剑意慢慢蕴养,至少在剑体承受住我的力量之前不能用它来作战。”蝶珊心中暗道,很是不情不愿收了再战的心思。

毕竟是第一次得到这么不同寻常的武器,蝶珊又不是铁匠师傅,也不是炼器师,更找不到人请教,一时想错也是正常。

“我就知道,啊……”远处,江瑚疼痛叫喊,身上虽没留下伤痕,但他却被打的很疼。

胸闷,气短,江瑚手捂胸口,满脸痛楚。

“是我想错了,但是你至于么?”蝶珊一脸不耐,这家伙就会装。

在苍坤小陆,挨了剑鬼好几剑,也没见他怎么着,现在装什么装啊!

“哎呦,我不行了,我要吃鲍鱼,我要吃鱼翅,我要吃燕窝,好疼啊……”一边喊,江瑚当即倒地,揍都被揍了,总归得要点好东西呗。

蝶珊才不理他,就让这个混蛋在这儿,被树叶掩埋好了。

走出枫树林,看看手中的剑胚铁条,蝶珊心知,自己的路还有很远,就像蕴养这把剑一样,不能着急,脚步要一步一步的走。

“我终于明白了母皇对我的评价,站在山巅看的太远,却把脚下给忘记了,步步刀锋,如履薄冰,弱小的我怎么能承受的住,以往的我确实不够扎实。”

“但是这一次,重走归路,我是否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呢?”

由南向北,去浩气大陆中部帝都,二人制定的路线正和当初一样,几年前已经走过的最短的路线,那次无比险恶,而这次完全不同,蝶珊要看看自己是否能看见不一样的东西。

江瑚很快追了上来,破衣服被他脱了,上身赤裸:“不请我吃燕窝鱼翅,赔我一件衣服总行了吧。”

见江瑚裸着上身,毫不要脸,跟他站在一起都丢人。

蝶珊当即解下自己大红团花锦袍,内里是一套紧裹修身武者劲服,外袍丢给江瑚:“穿着,别给我丢人!”

“这可是女人的衣服诶?”江瑚自认,可没有穿女人衣服的癖好。

女人可以穿裤子,可以穿铠甲,可以不化妆。但是男人不能穿裙子,不能画浓妆。

想想那画面,一群虬髯大汉,一身红妆彩裙,走在大街上……

“爱穿不穿!”蝶珊才懒得管这个混蛋,当即上路。

到了城镇,买了两匹马,一路北上,秋日赶路,正是好天气。

恬景镇!

江瑚初到圣武道界,便落在了这座镇里,之后与镇内武会武者比武,可是闹出了不少事端,最后被迫离开。

如今再次路过恬景镇,江瑚不自禁觉得有点亲切,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哈哈,恬景镇,江大爷我回来了!”

镇子口,快行入镇,一切看上没有变化。

“你很熟悉这里么,有没有好点的客栈,这几天赶路太急,我累的不行了。”蝶珊骑在马上,慢慢跟在后面。

江瑚笑道:“说不上太熟悉,但可以去拜访一下老朋友,佘族闫是镇中大户,书香门第,热情好客,跟我走吧。”

二人径直去了佘府,等到了,隔着很远都能看见佘府府门红绸缎高挂,红灯笼下红衣人迎接宾客,看样子是有喜事。

临近了,江瑚一眼认出了大门口的黑脸门房柯仁,江瑚上前道:“呦,这不是柯仁小哥,还认识我不。”

“你……”佘府门房柯仁仔细打量,如今江瑚可是变了模样,一身大红团花锦袍,青巾发髻,年轻的面孔俊秀之气一如既往,不再是当年乞丐。

那一身女人衣袍,让他看上更似女扮男装。

蝶珊这件大后团花锦袍,江瑚明明穿的很香!

“江大爷!”好半天,柯仁才看出江瑚,说道:“想不到江大爷也听说我们孙小少爷满岁,赏光前来祝贺的?”

江瑚笑道:“哈哈哈,我们只是路过,前来拜访佘老爷,这不是赶巧碰上了。不过,我可没有备礼物啊。”

柯仁倒是会说话,道:“不打紧,我这就带二位去见老爷,二位能来,是佘府荣幸,请!”

进入大院,又到后厅房,这里并无宾客,佘族闫已在此。

“江小友携友前来,有失远迎,快请坐。”佘族闫可气,仍是当年那般,普普通通的装扮,不引瞩目。

“老夫佘族闫,还未请教这位朋友姓名?”直看蝶珊,其容貌令佘族闫都有所动容。

蝶珊很累,不想表现的太引人注意,便道:“蝶珊,江湖儿女,不足挂齿。”

和佘族闫寒暄一番,江瑚表明来意,便被安排,在佘府住下。

佘族闫孙儿满岁宴后,晚上,佘族闫到来,与江瑚叙旧。

“当年,小友走后二三年,江湖中都传对儿宝珊瑚姐弟之名,老夫时常想,其中一人是否就是江小友,如今看来么,这般传言似乎是真的了?”

怎么也想不到,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剑皇给他和蝶珊制造的假身份,居然在江湖中传的这么广。

江瑚尴尬,说道:“实不相瞒,确实是我和蝶珊不错,不过也是为了帝国做事,遮掩真身份罢了,其中缘由不便言说。”

佘族闫惊讶,道:“原来小友在庙堂高就,老夫也不多问了。”

“额,呵呵……”佘族闫也尴尬笑了笑,问道:“只是小友再临恬景镇,武会那边的人都觉危机,老夫便直问一句,这一次小友可不会再武斗恬景镇武会了吧?”

想想当初的事,丝毫面子没给人家留,现在再来恬景镇,江瑚厚着脸皮来做客,没成想这回事儿。

江瑚道:“在下与那姑娘从南而归,直去帝都,这次只是路过恬景镇,想起当初莽撞,特来拜会,自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莽撞糊涂,佘老爷放心,过几日我二人置办好了路上用的东西,便要继续赶路的。”

“哦,实在是太好了,这样武会那边也不会与小友关系闹得太僵,老夫也就放心了。”佘族闫心里稳妥,又说了些旧事,然后离开。

佘族闫走后,因为累,不想过多和外人交涉的蝶珊,才从卧房出来。

“你和当地武会有怨,居然还敢来这里做客,说什么见老朋友,你真是……”蝶珊是真没有话能骂江瑚了,这就是个傻子。

把佘族闫夹在他和当地武会中间,江瑚这算哪门子朋友。

江瑚摆摆手,轻巧说道:“我和当地武会有怨,又不是和佘老爷有怨,为什么不能来。”

看看这不着调的样子,蝶珊都懒得说他,道:“明天你去置办路上用品,然后立刻上路。不过现如今不像当初被追杀,也不是很急,给我雇辆马车,要最好的。”

“是,我的小公主。”江瑚只是一口答应,懒气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

一早,江瑚和蝶珊一起出门,由门房柯仁带路,在恬景镇上闲逛起来。

“嘿嘿嘿,柯仁小哥,在佘府当了多少年门房了,想不想赚点外快呀?”江瑚跟柯仁勾肩搭背,掏出一锭百两的金子。

身外之物,江瑚不会在乎。

柯仁自然笑呵呵,道:“当初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江大爷,想不到江大爷大人大量,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小的一定办的妥妥当当。”

送出金子,江瑚又拿出单子:“嗯,街也逛的差不多了,我们去饭馆吃饭,你按照上面写的去买东西,要镇上最好的,买不到的也不打紧,快去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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