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外行人缝尸

村子里弥漫着一股香火的味道,很杂,很呛。

来往奔丧的人并不多,算上我和杨箐,在场的人总共还不到十个。

主家挂了白灯笼,门上的对联也换成了挽联。

道士的祭坛就设在主家门口,尸体则安置在符床上。

看到这些,我心里冒出的头一个想法就是“太简陋了”。

其实大多数时候,农村办丧要比城里讲究。

许多在城里见不到的东西,比如三牲六畜之类的供品,到了农村就比较常见。

更不用说那些有点儿钱的人家,但凡有人去世,最要紧的就是摆酒摆席,还得一连摆上好几天。

而那些没钱的就寒酸些,但人家也杀只鸡,小请两桌。

我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尸体就停放在门外,竟连口棺材都不备。

这时,杨箐小声问我:

“陈酒,那个人也和你一样是缝尸匠吗?”

我摇了摇头回答道:

“应该不是,他应该只是知道有缝尸匠,但并不懂怎么缝尸。”

阴行十八脉里,缝尸匠的名声算比较大的。

毕竟缝尸这活很晦气,敢接的都不是一般人。

然而,人怕出名猪怕壮,放在行当里说也一样。

有些不学无术的混子,看到了这里头的利益,索性拿着缝衣裳的针线,到处招摇撞骗。

我想看得再仔细些,于是便和杨箐往前凑了凑。

经过仔细打量,我也看清了道士的容貌。

这人大约三十来岁,身上散发着一股异香,但不算很明显。

他穿的法袍是十多年前的老款式,灰底子白尼子,袍子上的八卦图还绣的东倒西歪。

这人很复古,特意梳了个发髻,上面还插了支木簪子。

现如今,他这副打扮的道士,只能在电视剧里才能瞧见。

再说相貌,这人颧骨很高,但好在两腮有肉,总体看着倒也不算恶相。

他眼窝深陷,使得眼神颇有些冷冽。

我瞥了一眼旁边的祭坛,拂尘和桃木剑都好端端地放在桌上。

凭这些来看,他应该是个真道士。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掩盖他招摇撞骗的事实!

符床上躺着的女尸面容清秀,看样子年纪应该也是三十来岁。

而女尸身上的伤,则看得我触目惊心!

数不清的新伤旧患布满全身,有些伤口甚至已经发炎且烂掉了。

我实在不敢去细想她活着的时候,究竟经历过什么非人的待遇!

按说这样的尸体,必须得谨慎对待。

免得死后尸变,然后又因怨气缠身,继而化煞!

刘家村的小翠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这个道士,他不仅没点阴香,甚至就连缝尸用的线,都是一般的麻线。

对此,我暗自感到震惊,心想这个道士根本不懂缝尸的禁忌和规矩。

照这么缝下去,这具女尸八成会变作另一个“地煞”!

这时,我听到身后有人在议论:

“柱子他爹,你说这好端端的姑娘,怎么让那个傻子给祸害成这样了?”

“嘘!狗子妈,这话可不兴乱说,心里知道就行了。”

“是啊,人家祖坟冒青烟,傻子也得当宝来养,咱们看看就得了,别瞎掺和。”

……

听完这些闲言碎语,我大概也获取到了一些信息。

比如这具女尸,生前应该是嫁给了村里的一个傻子。

显然,人家姑娘肯定是不愿意嫁的。

可这家人有钱有势,村里人就算看不过眼,也不敢说三道四。

那些年,这种事情虽然少了,但并不是完全没有。

有些小地方,甚至还保留着许多买亲卖亲的封建恶习。

简单来说,刘家村小翠的情况,几乎和眼前这具女尸的遭遇一模一样!

碍于规矩,我是有心帮忙,但又无从下手。

毕竟主家委托缝尸的人不是我。

但为了整个村子人的性命安全,我还是开口提醒道:

“道长,这么缝尸,怕是要出事的。”

他缝尸的手顿了顿,随即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这一眼,我俩刚好四目相对。

我心头猛然一颤,突然间有种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

他身上的气息很特别,既有道士的正气,也有阴行师傅身上的那种邪气!

都说邪不压正,可放在他身上,恰恰反过来,是正不当邪!

“不关你事。”他淡淡地回了一句,转头继续缝尸。

被他刚才这么一瞅,我心里莫名有些慌。

细看他之前缝合的针脚,确实有点儿手艺。

缝尸手札里写过“缝尸落针,脚密而露为入门,藏而不露方为上乘。”

意思就是说,尸体缝完得让人看不出来缝合的痕迹,这才是高手。

平心而论,他藏针脚的功夫,只怕和我不相上下。

所以起码在我看来,这个道士应该是了解缝尸禁忌的。

可矛盾的是,他既然能把针脚藏好,那为什么又偏偏不按规矩缝尸呢?

想到这儿,我没能忍住,便又对他说:

“缝尸之前,必须先点阴香,然后给贵人三跪九叩,祭告亡魂,稍安勿躁。”

这回他干脆不理我,仍然埋着头,自顾自的缝尸。

我也没打算放弃,毕竟这种祸事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要是他还不听劝的话,那我只好出手干预。

于是我也自顾自地继续对他说:

“点完香,磕完头,针线上手就得唱缝尸咒,否则一旦发生意外,必会遭到反噬!”

说着,我脑海里浮现出缝尸刘的死状。

他就是因为没按规矩唱缝尸咒,所以才会横死在太平间。

而我这番话,同样也引得周围村民们纷纷议论。

人群里,有几个稍年长些的人,直接就说出了我的身份:

“哎哟,这个小娃娃居然是缝尸匠!”

“嗯,咱好多年没见过在外面走动的缝尸匠了。”

“不对不对,他才几岁啊,说不定是学家里大人说闲话呢。”

……

随着议论声越来越大,这个道士有些不耐烦地咂了咂嘴。

我也没打算放弃,趁着有人帮忙造势,便对他直言道:

“外行人缝尸,如果稍有纰漏,坏的可不单单只是规矩,还有……”

可不等我把话说完,他就冷冷的瞪了我一眼。

一股阴森至极的尸气,顿时从他身上扩散开来!

他压低了嗓音,盯着我说:

“你一个小孩儿懂个屁,我说过了,不要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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