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拾好针线,给林姐重新盖上白布后,离开了太平间。
所有人都在门口等我,包括杨箐。
其他几个人的目光好似有意在回避我。
就在我纳闷的时候,杨箐拽了拽我,然后在我耳边小声说:
“陈酒,他们听见你唱缝尸咒了。”
我点了点头,但没有做声。
说到底,他们都是普通人,估计也是嫌晦气,所以才尽量和我保持距离。
可没办法,不管什么年代,吃我们这碗饭的人,必须得习惯这种情况。
恰好就在这时,棺材也送过来了。
这些人也不用我开口指挥,他们直接进太平间把林姐的尸体拉出来、入殓、盖棺,一气呵成。
看得出来,他们虽然不是阴行里的人,但这套流程倒是很熟练。
之后,他们开车带我来到事先找好的墓地。
刚下车我就看到了江六子的身影。
同时他也看见了我,还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和杨箐来到他身边,他正在指挥人挖坑。
江六子点起香烟问我:
“怎么样?这地方还行吧?”
“嗯,让你费心了,哥。”我小声回了一句。
江六子拍了拍我的后背,然后他让工人们先走,反正剩下的事我一个人就能办完。
他问我还需不需要别的东西?
我摇了摇头,表示薄葬就行,连纸钱都不用撒。
江六子微微点头,接着就让他那群手下把棺材抬了过来。
他看着我问了一句:“那就下葬了?”
我简单回了声:“嗯,埋了吧。”
看着棺材落入墓坑,我不禁陷入了回忆之中。
当初爷爷发生意外时,我真不知道自己今后会遇上些什么事。
爷爷总是教我,入了这一行,命得省着点儿花。
过去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现在我明白了,其实每次死里逃生,都是一场豪赌。
而像林姐这样,结果就是赌输了。
后来听说爷爷或许没有死,我便发誓要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
我每天都觉得度日如年,夜里睡觉也总会梦见给苏香儿缝尸那天发生的事。
归根结底,是我先坏了规矩,未破手,先缝尸。
可罗老三那天也说过,爷爷拿余寿,重破手,这才救了我一命。
现在想想,恐怕我倒霉的日子,就是从那天开始的。
看着林姐的棺材被一点点掩埋,我突然又想到了我父亲。
爷爷的生死,我总觉得和他有着莫名的关系。
而爷爷的下落,又和四家人隐藏的秘密脱不了干系。
可惜,老张和罗老三,他们俩死得很蹊跷,时间上离得也近。
按说他们都是阴行前辈,没理由死得那么草率。
特别是在来到沉江并且见到江爷后,我发现一个阴行的老师傅想死,还真没那么容易。
后来又轮到杨老狗中了尸毒,他不得已变卖家产,让我带着杨箐离开。
这一切变故,几乎是在同一时段发生的。
哼,要我相信这只是他们大意了?是巧合?
同时,我还怀疑,爷爷是死是活,这背后跟他们三个人貌似也有关系。
准确地说,包括我父亲在内,我们陈家在这其中应该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
老张不就是因为我父亲的一句话,到死都在守着坟场么?
如果换位思考,别说林姐,我也想不明白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必要?
我越想越乱,越乱就越想,脑子里都裹成一团乱麻了。
先是老张离奇死亡,然后又轮到杨老狗被僵尸咬伤。
本以为已经够倒霉的了,最后连罗老三也出了事。
杨老狗虽然宽慰过我,说我们四家人,多少年来发生过太多类似的情况。
可说归说,下一个是不是就该轮到我了?
爷爷早就说过我会灾厄缠身,难道真像林姐骂的,我们陈家,都是扫把星?
想到这儿,我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江六子侧目一瞥,淡淡地问我:
“老弟,想什么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毕竟这些事情,谁都帮不了我。
杨箐也察觉到了我的心情,突然拽紧我的衣服说:
“别难过,这里不会有‘人’来的。”
我微微一笑,权当感谢他们俩安慰我。
可我并不是难过,也不担心林姐死后会不会发生意外。
我只是觉得,爷爷和父亲留给我的问题实在太多,我多少有些力不从心。
不一会儿,土终于填完,看着提前刻好的墓碑,实在令人感到唏嘘。
墓碑上没有生平,只有大字,墓地也不过九尺见方大。
难道这就是吃阴行饭的下场么?
“啪!啪!”我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点儿。
江六子见状,立马对我说:
“打起精神来,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现在你人在沉江,出任何事,有老头和我护着你呢。”
我淡淡地回了一句“嗯。”然后就没再说话。
说真的,我很担心江六子和江爷,他们俩到最后,会不会也像罗老三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这时,江六子招呼了一下帮忙的人,说着就准备离开。
他说他还有别的事,趁着时间还早,他得先撤。
我再三谢过他后,表示自己还想在这儿待一会儿。
江六子点了点头说:
“行,那你吊唁得差不多就赶快回去,没事儿别老瞎琢磨。”
“知道了,哥,你路上慢点儿。”我照本宣科式的寒暄了两句。
随后,江六子便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等他们走后,杨箐问我:
“陈酒,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表示不用担心。
紧接着我做了几个深呼吸,抻起懒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趁时间还早,我看了看四周对杨箐说:
“这里空气不错,要不咱们俩在这附近散会儿步?”
杨箐乖巧地点了点头回答道:
“嗯,我跟着你,走吧。”
我们俩离开墓地,选择从另一个方向下山。
这里本来就是个山丘,也没啥崎岖的山路。
老远就能看见远处的一座小村庄,于是我便带着杨箐朝那个方向走。
可还没进村,我们就听到村子里好像有人在哭!
出于好奇,我俩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直走,最终来到了一户农家门前。
这家不知死了谁,有个道士打扮的人正在门外做法事。
祭坛,符床一应俱全,可他并没有催符,也没有安魂。
我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确定自己没看错。
只见那个道士手里还掐着针线,半跪在死者身边。
他,竟然在缝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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