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吸烟有害健康

东平成为新启星这个奇怪的星球上,主大陆中南部的雄狮王国的一员,已经二十三年了。

之所以说它奇怪,是有原因的:

这里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还整天是雷暴天气;

这里的大小国家上头还有个人类最高议会统领着;

这里的人没有民族和血统概念,大家都同文同种;

这里的动植物虽然绝大部分都拥有自己独特的进化路径的,但也有不少东平分外眼熟的,比如猫、狗、老鼠……

这些奇怪,在东平学会这里的文字,开始阅读后,就不以为怪了,因为它们大多都在另一个更值得的惊讶的发现上得到了解释——原来这星球的人类竟然来自天外!

要不说这儿叫新启星呢,原来这星球上的人类是来自不知多远的启星!

而就在他以为发现自己其实是外星入侵者,就已经是最奇怪的事事情后,他被打脸了……

一山还有一山高。

东平奇怪的发现,这些从星海而来的外星来客,在发展几千年后,科技水准与地球竟然不相伯仲!

他当时简直不敢置信,竟然有这么窝囊的星际殖民者吗?

不过在看了历史书后,他终于明白了其中极为曲折的历史缘由。

原来这里的人类祖先在殖民这颗星球后,科技竟然莫名断档了,重新攀起了科技树,史称起源历!

而之后的历史,让东平不由感慨这星球文明的多灾多难:

在他们好不容易从头开始发展科技,进入核能时代后,好日子没过几天,就爆发了核战争,导致文明毁灭,史称灰烬历;

而后屋漏又逢连夜雨,在核战废土中,类似地球西方中世纪的宗教狂潮又出现了……而这一耽搁就是三千多年,史称黑暗历;

目前人类的科技实力和文化水平,实际上是近几百年重新发展起来的,史称复兴历。

说起来,新的奇怪又出现了:这个世界经过近几百年的演变后,很多地方竟然跟地球很相似!

而这种相似性,可把东平给害苦了。

若这里是个魔幻的世界,那东平或许会逐渐忘却地球的一切,但很可惜,这里跟地球似是而非,所以他总是处在在一种循环之中;

每当他看到熟悉的事物,就会联想到在地球的美好,紧接着就会意识到他再回不去原本的世界,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亲人、爱人,孩子……失去了熟悉的一切。

这里与地球越像,他就越痛苦,因为一切都在提醒他去回想,难以自拔。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最终客人的梦醒了,痛苦加倍。

东平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早就很成问题了;

他很难认同这个似是而非的奇怪世界,也很难认同可以忘记原本世界,愉悦接受新生的自己。

那样的自己……太奇怪了,一如这个奇怪的世界。

二十三年的反复折磨,让他从地球的社交活跃分子变成了这里的死宅,就算是健身都在家自己练,搏击也找不到对练的机会。

他这第二次生命的成长,是艰难地与一些心理问题战斗的过程。

不过在此过程中,他并不孤独;

在新人之家里,大家长安娜婆婆给与了他无私的关爱,需要他帮助的阿姆斯又赋予了他责任感,他于是他好歹还是顺利长大了。

穿越者表现出来的“少年天才”,承接上受到心理问题折磨后的狼狈不堪,他活生生地给人演绎了一出“神童”陨落的戏码。

在他十八岁辍学,生活变得一团糟后,他琢磨良久,终究还是选择挣扎自救。

他抄一些地球的小说发表在网上,摆脱了被强制拉去前线对抗血影的命运……

是的,他差点被押解上战场。

作为编号人,他没有自我毁灭的自由;

最高议会不会允许投资毫无产出,会被止损的。

嗯,忘了提,对东平来说,以上的所有奇怪,都没有这件事更让他震惊——他竟然是被制造出来的!

这个叫新启星的世界在经过复兴历的几百年发展后,渐渐的一些发达国家的国民便丧失生育欲望,人口增速下降。

为缓解人口老龄化,应对与一个叫血影的怪物的战争压力,人类最高议会授权各国,可酌情“生产”人类来调整人口结构。

东平这具身体是由一个名字带“东”的人的精子,加上一个名字带“平”的女人的卵子结合产生,他是这组搭配的第七个产品,所以他在新人之家的编号就是——东平第七。

认识的人称呼他为东平,或小七。

东平不知道精卵提供者具体是谁,每个被生产的孩子都不知道,这是为了避免捐献者受到骚扰;

他只知道这两位都是文职人员,这是一种偏文艺特长方面的生产搭配,这也是他选择文抄公这条路的原因;

对于他这个满肚子秘密的异界来客来说,满足管理者的预期是最保险的行为方式了。

在年龄够上小学后,他其实就可以改名的,他想过改回自己地球的名字,但他没有,或许潜意识里他希望自己能放过自己,接受新生的吧……

当初他在地球的时候没发现,自己其实真的挺别扭的。

……

个人终端温和的铃声传到梦中,就变成了刺耳的防空警报,尖锐的声音震动着梦里的一切,原本就朦胧的梦境犹如水波般荡漾,最后消散在一线横向撕裂世界的白光中。

东平眯缝着眼,茫然打量四周,发现自己睡姿离奇,肩膀和脖子略酸。

手上铃声还在不断催促,不愿给他回忆的时间,他抬起手看终端屏幕,却把手上饭碗打翻,剩下的蛋炒饭被撒得到处都是。

东平抹了抹脸,清醒了些,叹了口气,拿起拍拍身上就往屋外走,眼不见心不烦。

坐在客厅沙发上后,他点了点终端。

“喂?”

“怎么那么久才接通……咦,你的声音怎么回事?”

“咳咳,昨天太累了,刚睡醒,嗓子哑了,别担心……你就说什么事吧。”东平从面前茶几上拿水壶倒了杯凉水,咕咚咕咚灌下,又从上面的盒子里拿了根烟。

这烟没过滤嘴,看那粗糙的做工,应该是他自己卷的。

他叼着烟,拿火柴唰一下点燃,又潇洒的一甩灭掉火,用力一吸。

嘶……

彻底清醒了。

“你又在吸那个东西了,天,真亏你在神罚派教区还能买到烟叶。烟这鬼东西就不应该被发明出来,我是真的受不了这东西的味道,要是早几百年,你一定会被教会纯净掉。”

“嗯,如果一定要被火刑,我希望被堆在烟草上烧死。”说着,东平拿起烟又嘬了一口。

“你想什么呢?当年只有掌握起源时代知识的大科学家大学者才有被烧死的资格,你这种只感染起源时代恶癖的小老鼠,只配被吊树上!不过说真的,你最好别让周围的信徒知道你抽这个,不然被人赶出教区都还算是好结果,弄不好会有生命危险的。”

“讲个笑话,这里抢劫、凶杀、器官买卖,是闻名遐迩的‘魔鬼街’,却是教区,哈哈!”东平哼哼一笑,烟和声音都从两个鼻孔冒出,像个喷火龙,“诸多恶行视而不见,却管着不允许抽烟,虚伪!搞不懂这种让文明倒退、停滞三千多年的愚蠢教会,为什么到知识解禁的如今还有那么多人信!”

“越是痛苦的地方,就越有虔诚的人。纯净教派到底是曾经统治这世界几千年的宗教组织,就算经过分裂和近代的风云变幻,还是一个庞然大物,你会给你自己惹麻烦的!你最好言辞中对它尊重些,就当是尊重强者!

何况许多人都认为它消灭了人类自我毁灭的可能,守护了这个世界长达三千多年的安宁,没有经过太大灾劫……”

“哈,黑暗历三千多年,一切文明的闪光都被消灭,连历史都只有只言片语,他们怎么知道没有太大灾劫的,嗯?

若我没记错,灰烬历末年,全世界被纯净教派清洗后的‘干净新人类’只剩两千八百万,加上零星躲藏的,就算三千万吧,而经历三千多年黑暗历后,到复兴历四十年的的人口统计才六亿。

三千万!三千年!全世界!!六亿!!!

这世界是这么大,这么富饶,还有那么多起源历传下来的高产作物,即便刀耕火种养活十几亿人都没问题!

所以,我觉得黑暗历本身就是灾劫!”

“六亿是已经经历了四十年血影入侵后的统计数据啊,领土丢失三分之一,大量国家灭亡,人口肯定会大量损失的。”

“人会跑!领土丢失三分之一,人口肯定没损失三分之一,我就当三分之一算,那血影战争之前的人口也不过九亿,这也绝对不是一个发展三千年的庞大世界总人口的正常的数字。”

“听着,你知道我读书时启文和历史都很烂,长期不及格,我说不过你,但我不会害你,你对待教会的态度,让我想起了起源岛的真理会,可惜你不是会员,我们只是毫无根底的‘编号人’你明白吗?

一个做菜的,一个写小说的,凭什么对一个大教出言不逊?

你看看自己身处什么地方?是起源岛吗?即便是一个真正的真理会会员,也不会在教会势力范围内招惹是非!

就算如今教会的神罚派们没那么极端了,但仍然反对一切刺激神经的成瘾类的东西,老实讲,我个人觉得这是它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无论你是为了自己的身体,还是为了不被教会惩罚,最好都别再碰这玩意儿了!”

东平最后吐出一口烟,将烟头灭掉,一脸索然无味。

“你说得对,抱歉。我其实抽的并不多……好吧,我会改的。”

“希望说到做到……哦,我都跟你聊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浪费时间。我应该还有半小时车程,给你半个小时洗漱,弄完老地方见,我们一起去看看安娜婆婆,到时候我下厨在那边一起吃晚饭。你可好久都没回去了,要知道当初婆婆可是最疼你的。”

“没问题……咦,晚饭?已经下午了吗?”

“我的天,你都过得什么日子啊,来,快速回答我,今天几号?”

“三月……五哦不,六号?”

“三月七号了啊!你真的需要一个女人来管管!还记得佳佳吗……”

“你就像个女人,啰嗦!”

听到这儿,东平一脸尴尬,飞快挂掉通话。

看着桌上盒子里,还剩下十几根的自制卷烟,东平异常纠结。

其实他抽的不是烟,而是寂寞。

由于这里没人知道这个老梗,所以这个“寂寞”是真的寂寞。

不过,看来终究还是要告别这种对他格外有意义的事物了,也好,怀念本身就太痛苦了,吸烟有害健康,诚不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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