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7章 老与死

东平此时很无奈:

攻击吧,没用处,但不攻击又不行!

这些金甲天王不但皮厚、速度快,出手的攻击力也极强!

他只不过一眨眼,这些金色怪物就已经满天都是,呼啸着向他飞来!

东平泼洒着罡气,虽将这些家伙打得金色甲叶乱飞,但也只是给他们留下了一些或轻或重的伤势,战斗了十几个回合,一个都没打死!

这些家伙的身体怎么能这么结实?!

东平一咬牙使出湮灭杀剑!

“我让你硬!”

一道黑线掠过,面前的金甲天王在另一个空间的存在被砍成两节,随即化作碎片!

见此他精神一振,再度挥手,另一个金甲天王也糟了难!

这直接抹杀敌人存在根基的杀招,终于无视其防御,奏效了!

有赖于他的【永动】技能,黑线一般的湮灭杀剑不断纵横,将那些金甲天王一一抹杀!

如此一来,围攻他的金甲天王数量终于不再增长,从金色大道两旁涌来的,和被他消灭的,达到了某种平衡。

东平一边发动攻击,一边顺着道路往前走。

从前方冲来的金甲天王好似无穷无尽,他脚下的道路好像也永远没有尽头……

……

东平在战斗中还在不断调整。

在发现强化后的清道夫游戏中可以使用龙殇巨剑后,他剑尺双持,左右开弓,效率大增;

随后他又放弃了杀伤范围小的湮灭杀剑,改为消耗更少,覆盖范围更大的穿云杀剑+竖式!

随着他机械地挥舞着武器,道道剑光尺影呼啸着,化作金色旋涡,将面前的大片敌人吸入其中绞碎!

那些金甲天王就像是一个个鹅卵石,坚硬无比,在这漩涡中不断发出沉闷的咯嘣声,持续许久才在金色碎屑四溅中一一解体!

……

东平此刻已经想明白了这些金甲天王是怎么回事了:

这些家伙代表的是弘难九阶的力量层次,他想要用自己七到八阶的力量去抵消,那必然得花费多得多的能量才行。

如果不是【永动】技能,那么他无论怎么做应该也是抵消不了对方这金色光芒的影响的。

他连杀死其中一个金甲天王都不容易,更何况无穷无尽的敌人呢?

……

不知过了多久,东平渐渐已经麻木了。

他虽然仍然很自信,认定自己一定能够杀到这条大道的尽头,消灭所有的金甲天王,但渐渐的,却开始淡忘自己为何而战……

挥动武器成为了他的本能!

他似乎天生便是要不断地打出黑色剑罡、金色尺罡,把这些又臭又硬的家伙杀死的。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只是呼吸一般自然……

他就这么杀了过去。

一天、两天……

一年、两年……

百年……千年……万年……

……

无尽的重复摧残着东平。

他全力以赴出招,造成身体空虚,随后又迅速被填满……

如果有新的敌人,展开新的变化,那就算难度高一些,也会让他多一些趣味。

但并不存在那样的变化。

下一波敌人跟上一波一模一样。

这条大路的下一段跟上一段一模一样。

什么都一模一样。

以至于他整个人都蒙了,不知这一秒和下一秒的区别。

他就只是不断地重复、重复、再重复……

重复亿万次!

哪次的重复经历拿出来,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的人生似乎在第一次出手后就结束了,之后的一切都是那次的回声……

一开始他还试图找到任何一丝变化以区别之前的经历,但不知什么时候就放弃了这种尝试……

或许是他潜意识中发现,这种尝试最终也成为了一种徒劳的重复吧……

他一再精简这重复的流程,排除了所有不必要的动作。

他成为了消灭金甲天王的机器;

金甲天王好像无穷无尽,他这个机器也似永不磨损……

他们死磕到底!

……

这个世界似乎没有永恒。

即便号称不朽的存在,也终有完结的一天。

人们可以通过修炼,拥有不灭的能量,得到不死的肉体,获得不朽的元神……

但没人能拥有不老的思想、记忆乃至灵魂……

当生命经历太多,积累成为负担,大脑存储的记忆装满了每一条沟壑,每一个脑细胞,那么无论寿命再长久,他也活到了头……

他原本的人格,被淹没在了着无穷的记忆海洋中,属于他的人的味道,被冲淡到再也闻不出来了……

复杂的情感,因为无穷的记忆,变得麻木不仁;

坚定的信念,因为许多的反例,变得不再笃信;

勇者的勇气,没有因失败受挫,也没有因成功而消退,只是默默在了某个午后的暖阳之中酣然睡去;

智者的智慧,本应随着阅历增加而越发闪耀,但当他无数次的思考,却只得出毫无新意的答案后,他最终也开始放空自己,宁愿什么都不再想……

当这一切开始发生,不朽者,也就老了。

当这种老到达极致,以至于没有自我,他再是不死的,也已经死透。

东平此刻,便处在这个状况之中……

他要老死了!

……

东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已经连自我都消退了。

他的整个人生都好似只为消灭金甲天王服务,除了前进,挥动武器以外,什么都不知道。

金色的道路没有尽头,金甲天王无穷无尽。

从头到尾,都是东平在杀着金甲天王,但实际上,却像是金甲天王在杀着他;

它们一点一点蚕食着东平,让他的意志支离破碎,千疮百孔,最终魂消魄丧……

我是谁?

我是东平。

我要做什么?

我要回到地球。

为什么回去?

为了见到家人……

我是谁……

这问答是东平本能的重复,是他求生意志的最后挣扎,试图保存心灵深处的一丝意识闪光……

但这问答最终也成为了无意义循环的一部分,成为了可被删除的冗余,惨被“精简”。

重复的自问自答完结,闪光熄灭,他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黑暗寂静无声。

很好,很安全……

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在意。

不必无休止的重复,不必挖空心思寻找意义。

他可以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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