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5 章 第 535 章

如果看见了这句话,可能就要劳烦亲再等一天了。左天·行听着,不免觉得牙疼。

在魔门里,半数魔众忠心耿耿是个什么概念,左天·行这个昔日老对头是再清楚不过了。

如今被净涪这么一提起,往日吃的亏就全都被翻了出来,左天·行的脸色委实不算好看。

幸而,此刻这曜剑峰的山头上也没有旁人,只有左天·行自己一个。而和他交谈的净涪更是远在妙音寺里,什么都没看见。

净涪也没多在意左天·行是什么个想法。

他只是道,“自我陨亡,魔门仍存,只是后来那天魔童子降世,才将他们收入座下。只是即便如此,也有四一不从,被拔出打杀。”

后来的事情,其实都是净涪自己慢慢窥探天机推算出来的。毕竟经过世界重塑,那些昔日旧事,除了世界本身之外,再无人记得,更无从记录传下。

左天·行静默半响,道,“那些‘忤逆不顺’的魔修不是大多被投入重塑法阵,成为祭品了吗?”

以那世界重塑法阵的威能来看,成为祭品的那些修士大概都已经魂飞魄散了吧......

饶是以净涪的自制,在左天·行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也禁不住漏出三分哀色。

事实上,那些已经成为祭品的魔修,绝大多数都已经灵光破碎,仅有万份一保存了一点灵光。

也就是说,昔日天生魔君皇甫成座下万万千的魔众,侥幸能得以保存魂魄的,其实不过千数,魂魄残破的也只有万数,而仅仅保存灵光的也只得数万,剩下的,统都已经烟消云散。

而在世界重塑,轮回转生混乱的当下,身体与魂魄统一地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有几百。

几百......

就剩了几百。

那些将魔修难得的忠诚交到他手上,拜他为主的部属,真正全须全尾,完完整整的只得几百。

“剩了数百。”净涪晃了一下神,才道,“我需要一处地方安置他们。”

他需要一处地方安置这些人,也需要一处合适的地方温养剩余那些魂魄残破甚至是只剩灵光的部属,然后......

等他们清醒,让他们决定他们自己的人生。

转生也好,重生也罢,修魔也好,道、佛也罢,作为他们昔日效忠的主君,他需要给予他们一个交代。

左天·行皱了皱眉头,“冥府预备的景浩界生灵转生之所,这一点,你确定你清楚?”

净涪毫不犹豫地答道,“我自然清楚。”

“冥府将由我定下,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左天·行看了看他的方向,只道,“只要他们能够按照冥府预定的规章行事,不干扰尘世,不扰乱天地法则,不昧公正,那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净涪合掌,又是向着左天·行的方向一礼,“多谢。”

左天·行也没有避开。

“冥府的方案,不需要给我过目。”

反正,这些都有景浩界天道意志把控,若真出了问题,景浩界天道自然会有提醒。左天·行不担心这个,再说,负责这个的是净涪,他对他也尚算是有信心。

净涪应道,“好。”

“关于天宫......”左天·行想了想,还是问道,“大概将会负责景浩界世界的法则梳理和运转,调理四时,你们佛门有什么意见?”

净涪也是在诸天寰宇中游走过的修士,听左天·行这么一说,便猜到这个天宫大概会是个什么样子了。

“你打算册封神祗?”

左天·行点了点头,自家就揭了自家的短。

“因为景浩界世界本源不足,法则运转不良,所以需要人手帮忙调理,放到别的世界来说,这就是神祗。但因为景浩界只是个小世界,而且刚刚渡过魔劫,世界破败,本源不足,这神祗的实力不会太高。”

哪里只是不高而已?这么说吧,如果说其他世界的神祗起码都是天人之上的修为,那么景浩界的这批神祗就只有金丹或者元婴而已。

说得明白一点,他们的神祗称号只是说得好听的,实际上只是个仙吏而已。

对于世界来说,这些人事勉强凑合着用。而对于这些人来说,就是多了一个赚取修行资源和功德的地方而已。

净涪沉默了一下,直接问道,“你打算从道门和散修找人?”

这样的事情,佛门是看不上的,那真的是太忙了。佛门的弟子自己修行还来不及呢,再要额外加领一份日常任务?

谁有那个闲工夫。

而且还有暗土世界里还会有数不清的怨气、戾气等着呢,这个还能说是顺带修炼磨砺了,可那些调理四时,转运山水地气什么的,那就算了吧。

佛门看不上,而魔门?被景浩界天道记上的那笔还没有消,怕是想都不要想了。

这样挑挑拣拣的,剩下的也就是道门各脉、各地世家和散修了。

左天·行点头,“也只有他们合适了。”

净涪想了想,却是道,“天宫佛门不会插手,但佛门需要监察的权柄。”

他们都是顶尖的聪明人,知道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却绝对要分割。

“可以。”左天·行点点头,“但具体事宜需要再议。”

说罢,他也接着道,“关于冥府这边,天宫也需要一份监察权。”

想了想,左天·行又强调似的道,“冥府的人事和运转,天宫绝对不会插手,但天宫需要监察。”

净涪也能理解。

天地人三才,天在上,地在下。天宫既然有神祗的名号,那么也该有统摄天地的名分,冥府自然也不例外。

但冥府作为景浩界世界的生死轮回重地,作为净涪留给自己昔日部属的自留地,他们绝对不能失去自主权。

于是他道,“我会考虑。”

左天·行斜睨了他一眼。

净涪面不改色,“毕竟关于冥府的具体情况,我也还没有真正确定下来。所以......我会考虑。”

左天·行点了点头。

“可以。”

他们两人,一个是世界选定的天命之子,一个几乎是佛门各脉共尊的真正“佛子”,他们的修为和实力都足以支撑起他们的位格,所以当他们两个达成共识,这个世界的大势基本就已经确定了。

而此刻,左天·行和净涪就都产生了一种明悟--天机正在酝酿。

净涪看了看左天·行,合掌一个稽首,便又重新在他的蒲团上落座。

一层接着一层的禁制重新将这个不大的禅院保护起来,真正地隔绝了来自这个世界的窥探。

看着净涪气息消失的方向,左天·行只是合掌还了一礼,就也坐了下来。

设立天宫的工作不比净涪设立冥府的工作轻松多少,但比起净涪来,左天·行好歹还有其他世界的天庭作参考。

左天·行想到景浩界目前这混乱的生死轮回,也忍不住替净涪头疼了一下。可也只是一下,然后他就是庆幸了。

--幸好接手这堆麻烦事的不是自己,而是老对头。

净涪才懒得理会左天·行的幸灾乐祸。

现在他没有了景浩界天道意志的帮助,只能自己一点点推演,进展着实缓慢。但幸好,因为他完全接手了这件事情,所以目前景浩界世界本身的生死轮回部分全部对他开放。

这真的是个大福利。

可惜,景浩界世界给不了他太多的时间去参悟生死轮回之道,因为祂的问题实在严重,等不了多久了。

净涪闭关整整五月,总算是拿出了一份可以看得过去的方案。

他自己审视过数遍之后,将这些资料全数整理妥当,又沐浴更衣,另设了静室、供桌等物什。

待到择定的吉时至,也不需要人奏乐,披一身青蓧色袈裟的净涪踏着禹步礼拜过天地四方,燃起天香之后,将那份纸质的资料投入香案前方的小鼎中。

这鼎是左天·行早几日知晓冥府方案基本定下的时候亲自送到净涪手上的,算是这一次祭天专用。

净涪并没有在鼎中置火,但当这份纸质资料投入鼎中的那一刻,却有无色的风自鼎中升腾卷起。

这风并没有带起鼎里的任何一页纸张,而像是火一样,缭绕般地沿着纸张攀沿而上。

这风所过之处,纸张尽皆褪成黑色的灰烬。

竟真就如火一般的。

饶是净涪,也禁不住侧目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这约莫真的是一种火。

哪怕心里起了主意要在日后找机会问一问左天·行,眼下净涪也快速将杂念压了下去,静心等待着景浩界天道回馈的结果。

也没有什么天地异象,只在那些纸张尽数化作灰烬之后的一刻钟时间里,那已经彻底平静下来的小鼎又卷起了一阵微风。

微风卷起灰烬,一时混沌。

净涪耐心等了等,到得那些灰烬平静下来,微风隐去,才又对四方拜了一拜,上前去细看。

只见那小鼎里,黑色的灰烬中有一字。

“可。”

引礼师眼中的冷静镇定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狂热与激动。

因为……他在见证历史!

他正在见证着妙音寺从天静寺分寺走出,真正成为佛门独立一脉重要一步的历史。

而这一切,都从这一刻的受戒仪轨开始。

从这个与天静寺仪轨不同、独独属于妙音寺契合妙音寺禅意的仪轨开始……

净涪在法场中央立定,平平直视前方,不去理会此刻投落到他身上的各色目光。

妙音寺当代主持清源大和尚从座中走出,来到佛前拈香拜得三拜,才略避过正位,转过身来凝视着挺身玉立的年轻比丘。

引礼师汹涌的心潮已经按捺下去,再出列唱道:“拜。”

净涪也不拘泥,推金山倒玉柱向着上首供奉的佛像深深拜下。

清源大和尚语调异常郑重,“弟子净涪,汝可能承受大乘戒法?”

受戒也须资格,越格受戒,非但惊扰四方佛陀,更会毁掉受戒弟子。是以妙音寺在确定自己的受戒仪式之时,特意添加了这一道拷问。

净涪直起身,答道:“能。”

随着他的应答,法场之上,忽然升起一道金色的涟漪。涟漪须臾间荡开,展成一片光幕。而那层光幕之上,很快就出现了净涪的身影。

台上场中,所有人都禁不住睁眼望去。

光幕上显出的净涪那更为稚嫩生涩的面容、头上还垂挂着的发髫以及那还没拉长的身形,第一时间就让人区别了现实。

那是孩童时候还没有正式剃度的净涪。

哪怕是事先没有明确清楚这次受戒仪轨内容的信众们,也都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但他们没有多想,仍旧安静地坐在他们的位置上,信重地看着光幕里那个趣致却沉稳的孩童。

孩童时候的净涪在一大片闭幕静坐的人群中醒来,又在一位陌生沙弥的指引下,悄然无声地从座位中起来,转入一处大殿……

饶是再迟钝的人,也都在这一刻恍然大悟。

必定是净涪比丘皈依佛门的那一日。

果然,等尚且年幼的净涪踏入殿中之后,光幕中显出了清源大和尚的面庞。

清源大和尚抬眼看着光幕里的自己,仿佛也记起了那一日,眼底悄然升起一点笑意。

光幕里的场景在清源大和尚宣布净涪入选藏经阁那一刻停顿,清源大和尚须臾间回神,拿起案桌旁边早已备好的戒尺,在净涪头顶轻敲了一下。

随着戒尺敲落,净涪头顶冲出一片灵光。

灵光灼灼,圆润无瑕。

见得这一片灵光,不仅仅是近在净涪身前的清源大和尚,就连稍远一点的清恒、清见、清笃等一众大和尚都在心下暗自点头。

光看这片灵光的质与色,也能知道净涪在沙弥境的修行确实称得上完满。

清源大和尚略一点头,又扬起戒尺,在净涪头顶轻敲一下。

净涪头顶的那片灵光吃得清源大和尚这么一记轻飘飘的戒尺,瞬息间展开,化作十颗散着金色佛光的舍利子。

这十颗舍利子并不真的就是净涪修持得成的舍利子,而只是清源大和尚借神通映照净涪修持功果的投影而已。虚幻化出,当不得真。不过即便如此,也足以让世人明见净涪在比丘境修行的功果。

而与此同时,那一片停顿了片刻的光幕又开始流转,再度映照出净涪的模样。

不过与方才那个孩童时期的净涪比起来,光幕此刻映照出来的净涪身形已经拉长,脸庞的线条变得清晰硬朗。

——他已经长成了青年。

而光幕里映照出来的青年净涪,则站在天静寺布设的法场里,与其他受戒僧人一道,领受比丘戒律。

出身天静寺的清见、清恒两位大和尚连同他们带来的其他僧人一道,看见光幕里映出的这一幕,表情依旧平静和缓,不见丝毫异样。

清源大和尚打量了一下净涪头顶灵光化出的十颗舍利子,点了点头,又拿戒尺轻敲了净涪头顶。

净涪头顶那十颗舍利子外散的金色佛光顷刻间汇聚,如同瀑布一样从高处垂落,照耀着净涪的肉身。

众人顺着那佛光看去,见那佛光映照中显得格外明净通透,无有丝毫污垢的净涪,震撼的同时,也忍不住暗自赞叹。

但比起那些信众来,如同清恒、清见、清笃、清源这些大和尚,却能从这一身几如琉璃一样的骨肉中看出更多。

心境通明、灵骨相契,前景非凡!

净涪低垂眉眼,任由那些人上下打量。

他都已经在那位世尊释迦牟尼佛面前转过好几圈了,现在妙音寺的这番折腾也就是个小折腾而已,算不得什么。

清源大和尚作为这次净涪受戒的主持大和尚,很快就收拾了心情,继续流程。

“菩萨戒有八种殊胜,汝可尽知?”

“然。”净涪答,又在清源大和尚的示意下一一列数。

“一为极道胜。受菩萨戒者,如大鹏鸟,此为菩萨戒趣道疾故。发心越六趣,二乘径趣无上菩提故。”

“二为发心胜。一念发大慈悲心,超过二乘境界。如昔有而沙弥,发菩提心,阿罗汉返生恭敬,担衣幞,让路而行等。”

净涪一路不停,从第一种殊胜开始,一路数到第八种殊胜。

“八果报胜,生莲花藏海,证法性身。一得真常,永无退转故。”

净涪说得认真郑重,其他参与法会的人也都听得异常仔细,没有疏漏一声半点,尤其是清恒、清见等一众大和尚。

以这些大和尚的眼力,他们自然能够轻易看出这八胜非但是净涪本人对菩萨戒八种殊胜的认知和理解,也必将成为妙音寺一脉修行理念的根基。

当然,清恒、清见这些大和尚们的心思,此刻在这一场法会上并不是重点。

起码绝对不是清源大和尚和净涪两人的重点。

清源大和尚听得净涪将八种殊胜说完,又道:“汝既知菩萨戒有八种殊胜,又欲受菩萨戒,则必将观五法。汝可尽知?”

“然。”净涪依旧答道,“欲受菩萨戒者,先观十方一切众生,如圣人想。第二观十方一切众生,如父母想。第三观十方一切众生,如师长想。第四观十方一切众生,如国王想。第五观十方一切众生,如奉大家想。”

“善。汝既释知八种殊胜,又通晓五法,则当兴愿,汝可知?”

“然。”净涪抬眼,迎上清源大和尚的目光,不闪不避,“一愿弟子三业所作功德与十方一切众生同共;二愿弟子共十方一切众生,早度生死烦恼大海到涅盘彼岸;三愿弟子与法界众生,通达十二部,经、文、义了了分明。一切善法因戒增长,具足六波罗蜜三十七品,得深禅定,起六神通,放大光明,得一切种智。五眼具足,成就佛道故。”

“善。”清源大和尚又道,“汝既已兴愿,则当发弘愿,汝可知?”

“然。”净涪起身,向四方叩首而拜,唱道,“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量誓愿断。法门无边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

清源大和尚放下戒尺,双掌一合,与其他上座的大和尚从座上起,等齐声应答,“善,我等今日于此见证!”

下首一众信众与诸位僧人沙弥、比丘也都起身,各自合掌,齐声附和,“善,我等今日于此见证。”

待各人归座,引礼师再度从众弟子中走出,涨红着脸唱道:“请戒师。”

众所周知,佛门传戒分为三级,而这三次传戒合称为三坛,流至民间,又被称为三坛大戒。在这三坛大戒之中,传授沙弥戒的初坛事务最为繁忙,传授比丘戒的二坛则场面最为隆重,而作为最后传授菩萨戒的三坛,却是教仪之中最为神圣的。

究其原因,除却领戒弟子境界更高远之外,还在于授戒的戒师及其他诸多同学伴侣。

来了!

法会里的每一个人,乃至法会之外,景浩界中其他关注着这里授戒进程的修士们齐齐打点精神,死死盯着本来就处在中央的净涪。

那些目光灼热到连站在净涪旁边的引礼师都不甚自在地僵直了身体,作为目光焦点所在的净涪却依旧镇定,几如日常一般。

在下方看着净涪的净音,郑重之余也难得地生出了几分笑意。

他这个师弟啊……

净涪走到佛案前,接过旁边引礼师捧过来的供香,持香直立,朗声道:“弟子净涪今受菩萨,奉请释迦牟尼佛作和尚。”

“嗡”的一声轻响,净涪前方正虚空所在,忽然落下一道浩大佛光。

佛光之中,一尊端坐莲台的佛陀金身清晰可见。

“奉请文殊师利龙种上尊王佛作羯磨阿阇梨。”

那尊佛陀金身附近又显出一尊王佛法相。

“奉请当来弥勒尊佛作教授阿阇梨。”

又有一位笑容满面的佛陀法相出现在佛陀金身的另一侧。

“奉请十方诸大菩萨作同学道侣。”

三尊佛陀之后,另又有一道道灵光铺展开去,内中诸菩萨法相几如生人。

四下寂静,悄然无声。

也唯有曾进入过祗树给孤独园的净涪能够察觉到当前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位世尊释迦牟尼佛与树园中的那位的差异。

想来也是,哪一位佛门世尊会真的随请即至?

不过即便只是一道应身,也已经足够了。

本来么,他如果不愿意自己的神魂越渐残破薄弱,他就绝对不能勉强。

放弃入定之后,净涪只能把持一点心神,在身侧檀香的帮助下休养。

或许真的是损耗太甚,明明净涪才刚从四天的昏睡中醒来,刚坐了一会之后,他竟然又一次睡了过去。

不过这次他大概是有了一点精神,或者是一点执念压在心底,他睡着睡着,呼吸竟然悄然发生了变化。

这种变化不能用语言来描述,更无从用频率去确定,也不是净涪每一次修为突破时候相对有规律的变化。它像是契合某种莫名的存在,神异而庞大。

不过净涪的呼吸大概还是没有契合到家,这种玄妙的契合只在繁复错乱的呼吸中偶尔出现,而且一闪即逝,实在称不上连贯。

然而即便如此,每一次这样的韵律一出现,净涪那如纸般死白的脸就会泛起一丝红晕,连身上好像风中飘烛一样的气息都稳固了稍许。

他的情况真的在好转。

净涪浑然不知,只在黑甜的梦乡中沉睡,直到某一刻,他的身体终于餍足,他才又一次清醒了过来。

都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净涪就先感觉到了自己身上传出来的异味。

他闻了闻--是汗臭味。

实在少见。

然而这样的情况也在他的预料中,净涪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抬手便将身上那件青蓧色的袈裟接下。

这袈裟也是神异,才刚离开净涪的身体一点,那股被沾染上的汗臭味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让净涪轻易地放过它去。

净涪自己提了褡裢,连带着身上的这一身转入隔壁净房,好好地沐浴梳洗了一遍。

在他将袈裟和一身衣袍挂到屋外的时候,隔壁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净涪转身看去,果然是净音。

净音站在门边,细细打量他一阵,才笑着道,“我要到阁里去,师弟一起吗?”

净涪摇摇头,“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忙完,就不过去了。”

“也好。”净音点头应下,又看了他一眼,还是叮嘱道,“如果有什么事情就找寺里的长辈,别太自己一个人担着。”

净涪笑着点点头。

净音自出门去了。

净涪看着他走远,才又掩门入屋去了。

一身清爽回到佛龛前后,净涪另取了一个新的蒲团过来,开始做功课。

一□□课做完,净涪的心神也已经清静了。

他想了想,从蒲团上站起身来,端端正正地向天地四方拜了拜。

礼拜天地四方,这是谢景浩界天道意志引领之恩。

哪怕祂本来是无心之举。

随后,净涪又自面向天剑宗曜剑峰的所在,正色地拜了一拜。

这是谢的左天·行。

谢他出手相助。

在山顶上坐了许久,一动不动几乎与座下山石同体的左天·行终于动了动眼皮子。他睁开眼睛看了看,也站起身来,并指向净涪的方向回了一礼。

“我为这世界只是做我能做的,我想做的,如此而已。”

左天·行没想过要帮净涪什么,他只是如他此刻所说的那样,为这个世界做他能做,做他想做,就这样罢了。

至于净涪从中得到了什么,又得到了多少,往后是个什么样,左天·行已经不太执着了。

毕竟净涪已经走远,远到几乎走出了他的视线。

净涪笑笑。

看左天·行现在这个样子就知道,从景浩界天道那里得到造化的,并不只是他一个而已。

“你确实帮了我大忙,我该谢你。”

左天·行不置可否,倒是他想起了什么,在净涪转开目光之前开口道,“你想开冥府。”

净涪点点头,“是。”

这件事或许瞒得了其他人,却绝对瞒不过左天·行。

哪怕景浩界世界天道气数已经有所偏移,左天·行也是真正的天命之子,他对景浩界天道的灵感远非常人能及。

这自然也包括净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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