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过后，这座城市就做好了迎接十一月的准备。
10月31日是万圣夜。因为经历了前两天校庆的疯狂的缘故，即便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也难免疲惫，因此这个在其他学校颇为热闹的节庆，在仕兰中学倒是没有什么热度。
暴雨滂沱，路明非和夏弥一起站在屋檐下，看着檐前的滴水像是珠玉成串的银帘。
路明非和夏弥同居在一起已经半个多月了，但是两个人平常是不会一起出门的，主要就是为了避嫌。先暂且不说他现在是有家室的人这件事，光是自己跟初中生同居这件事暴露，就够他喝一壶了。
只不过今天他们却被同一场雨困在了早餐店的门前。原本夏弥是先出的门，路明非后出，只不过路过小区附近的早餐店是被出门忘记带钱的穷鬼龙王喊住帮忙买单。
刚好路明非也没有吃早餐，也就跟着夏弥同桌点了碗面，刚吃两口，铅灰色的雨云便被一阵海风忽然推到了城市的上空。
秋雨随季而至。
“这雨跟奥丁应该没关系吧？”路明非看着雨幕，郁闷地问。
“没关系，哪什么事都跟奥丁有关，这只是单纯的自然现象啦！”夏弥手握着书包的肩带，“这座城市秋天本来就多雨好么？师兄你不要ptsd哦！”
“ptsd？”路明非问，“什么意思？”
“post-traumaticstressdisorder的简称啦！中文名叫创伤后应激障碍，是一种心理疾病。”
夏弥伸出一根手指头，摇头晃脑地解释：“如果一个人突然遭受了发性灾难事件或自然灾害，留下了心理阴影，就可能很容易触发ptsd。”
“你懂的可真多。”路明非漫不经心地说道。
“多谢师兄夸奖！”夏弥笑容灿烂。
“那你懂怎么让雨停下来么？要是再不去学校的话我们就要迟到了。”
“师兄把伱外套脱下来给我们遮雨不就好了么？就像电视剧里经常演的那样！”
“不要，为什么不是你脱外套给我们挡雨？”
“因为我是女孩子啊女孩子！”夏弥理直气壮，“师兄你就不能有绅士风度一点么？”
路明非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能。”
“欸——”夏弥瞪大眼睛，像是动漫里的女角色那样夸张地拖长尾音说道：“明明昨天师兄那么绅士的公主抱了柳淼淼学姐，还跟柳淼淼学姐偷偷跑到体育馆的露台上亲昵，到我就不行了么？”
路明非顿时哑口无言。
自从昨天晚上校庆晚会结束回去之后，夏弥就一直拿着这件事编排他。什么话题都能拐到他昨天在体育馆的露台上跟柳淼淼接吻这件事上，好像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似的。
虽然路明非背着夏弥，偷偷去她的秘密基地把妹确实是有点不够道义……但是夏弥在自己家白吃白住这么久，自己借用一下她的地盘怎么了！
而且明明连封印柳淼淼记忆的力量都没有了，居然还能藉由烙印感受到柳淼淼和自己做的事……路明非都有点怀疑这只小龙女是真失去力量还是假失去力量了。
“我懂了我懂了，别再说了。”
路明非叹了口气，脱下书包递给夏弥，夏弥笑嘻嘻地从路明非手里接过。正当路明非打算脱下校服外套时，雨幕里忽然一道光照进来。
紧接着，一阵清亮的鸣笛声响起。路明非转过头去，就看见一辆黑色的奥迪a8停在道路旁边，接着后座的窗户摇下，带着黑色墨镜的女生朝路明非招了招手。
路明非下意识一愣，虽然对方带着巨大的黑色墨镜，但是路明非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苏晓樯。
今天……较晚时间出的门。
没想到出门触发女角色的定律，在暴雨天气能够管用。
在路明非的印象里，小天女这个人物似乎已经好久都没有出场了。自从自己忙着校庆的事情之后，和小天女之间的交集好像就越来越少，连在例行的午饭时间都很少看到小天女的身影。
而在此情此景忽然看见苏晓樯，路明非居然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像是一阵过去的风忽然迎面而来。
夏弥拿手肘拐他，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你的修罗场来了。”
“不要乱说话好么？小女孩家家的，哪学到的这些词。”路明非嘟哝。
只不过小天女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朝自己招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呢？
路明非正思考着，衣兜里手机铃声就“叮铃铃”地响了起来，路明非摸出手机一看，愣了。
来电显示：小天女。
路明非给柳淼淼的备注之前是柳淼淼，后来改成了小毛丫头，和柳淼淼确认了关系之后就改成了淼淼；给苏晓樯的备注则一直是小天女。
路明非接通电话。
“不理我？有种！”苏晓樯来势汹汹，“朝你招了那么多次手让你过来，你怎么都不动一下？”
路明非一愣，原来小天女刚才朝自己招手，是让自己过去么？
因为小天女最近一段时间的反常表现，所以自诩是苏晓樯铁哥们的路明非，最近其实不太拿得准小天女的每个动作后面究竟都代表着什么指令。加上这哥们情还发生了变质。
所以他刚才虽然看见了苏晓樯在朝他招手，但是不敢确定她的意思。直到苏晓樯一通电话打来才后知后觉。
“快来，这里只让停车五分钟，要是超时了你给李叔把罚款交了。”
“好嘞！”
路明非刚回复，那边就挂断了电话。夏弥眨了眨眼，抬着头说：“师兄，咱们有车了！”
……
一想到万一超时自己就要爆500块钱的金币，路明非跑过去的步伐就多少有点连滚带爬，从打开的车门钻到苏晓樯身边的时候，他的头发衣角都被衣服淋湿了。
苏晓樯墨镜后面的眼睛瞟了一眼身边挤过来的路明非，身体朝边上挪了挪，同时吩咐：“李叔，开一下座椅加热。”
“好的，小姐。”
李叔一边打开座椅加热，一边致歉：“实在不好意思，路明非少爷，本来我是想打伞接你们过来的，但是前面有摄像头，司机不方便随便离开座位。”
路明非赶紧摆手：“没事没事，您别客气。”
引擎在轰鸣声中启动，感受舒适的温度伴随着强烈的推背感从背部传来，路明非身体放松下来，用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和自己挨着的苏晓樯，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来打破车内沉默的氛围。
一般这个时候，应该由夏弥这个第三者来引导话题最为合适，但是夏弥却偏偏一副似笑非笑地表情，摆明了是在看自己热闹。
路明非还在肚子里面斟酌着合适的话题，倒是苏晓樯先打破了僵局。
“干嘛这么贼眉鼠眼的？”苏晓樯手撑在车窗窗沿上，支着下巴，皱眉。
“呃。”
小天女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正常，或者说，小天女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更像是小天女，甚至像的还是上辈子的她。
上辈子的小天女就是这样，从来不对自己嘴下留情，永远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两人一见面就拌嘴，你嗤我暗恋的陈雯雯我嘲你喜欢的赵孟华，和自己简直是一对相爱相杀的冤家。
路明非总不能说自己是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所以才一直观察她，眼睛一转就找到了个转移关注点的好话题。
“你怎么带着墨镜？”路明非问。
苏晓樯一愣，手扶了扶镜框，说话吞吞吐吐：“我这两天长麦粒肿了，戴墨镜遮一遮。”
路明非“噢”了一声。
苏晓樯的目光越过路明非，看向路明非身边的夏弥。
“这是之前在体育馆的时候和你打招呼的那个师妹吧？”苏晓樯问。
还没等路明非回答，夏弥就很上道地主动打招呼：“苏师姐你好！我是初三年级的，夏弥。”
苏晓樯点头，跟夏弥互相打了声招呼，车内再度回归沉默，只有播放器里的沙滩男孩乐队的低沉嗓音在车厢里淡淡回响：
“假如出色的少女全都是，加利福尼亚州的……”
早餐店离学校也没多远，半首歌的时间，奥迪a8就在学校旁边的路口处停下。
李叔把备用的雨伞递给路明非和夏弥，随着苏晓樯也跟着下车之后，车门合上的声音“啪”地一声响起，把沙滩男孩的《加利福利亚少女》阻隔在雨幕的噪点声之外。
“谢谢师姐捎我们一程了。”夏弥说，“我教学楼离的比较远，我先走啦？”
不知道是夏弥十分没义气地当了逃兵，还是故意想让路明非更加尴尬，招呼了一声之后就啪嗒啪嗒就踏着积水走了，雨水随着她的黑色日式皮鞋践踏四起。
只剩下路明非打着伞，和苏晓樯一起站在雨里。
路明非心里想着自己是该跟小天女一起进教室，还是自己先走，身边飒爽的声音就适时响起。
“愣着干什么？走呗。”苏晓樯走到路明非并肩的位置说，“还是说你还要等谁？”
“没等谁。”路明非说，“一起走？”
“不然呢？”
苏晓樯耸了耸肩。“要迟到了，我先走了，你爱跟来不跟来。”
她丢下一句话就走了，也没管身后路明非到底跟上没跟上。
好像她确确实实的变了，又好像压根没有变化，一直是那个气势如虹的天之骄女。
这种变化或者说不变，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对于小天女自己来说，说不定是好事。
路明非沉思着，抬头的瞬间，发现小天女已经走出了好些远，那那道气势如虹的身影一把刀似地劈开人群，还真的没有等他一下。
“靠！”
路明非心里骂了一声，赶紧跟了上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