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蔡小芹所料,父亲的病果然不轻。
她回到老家一放下行李,便开始与母亲一起,照料病榻上的蔡思诚。
云儿端来汤药,小芹接过药碗。
“爹,该喝药了。”她用勺子舀起一勺汤药,在唇边吹了吹,送到父亲嘴上。
蔡思诚喝完药,开始唠叨小芹娘:“我说不让你告诉四丫头,你偏告诉她。大老远的跑回来一趟,何苦呢?”
小芹忙说:“娘做的对。爹病了,芹儿理应回来侍奉汤药。”
蔡思诚一阵咳嗽。
小芹赶紧给父亲捶背,直到他和缓下来。
蔡思诚问女儿:“北京那边都还好吧,丫头?你叔你婶,还有你两个师兄?”
“都好着哩,他们听说您病了,都急得跟什么似的。您说芹儿能不回来吗?对了,爹,娘,芹儿这次回来,还有一件大事要跟您二老说呢。”
“大事?我闺女还有大事了?说来听听,什么大事。”
小芹羞涩地说:“芹儿已经和二师兄订亲了。”
“订亲了?这可真是大事!”蔡思诚嘴上这样说,却并不显得惊讶。
小芹娘则不然,略显责备地挑理道:“你说你,这么大的事,也不事先征求一下老家儿的意见。”
“还用征求吗?”小芹撒娇。“我二师兄还不够优秀?你们平日里都那么夸他,莫非他做咱家的东床快婿,你们还亏了不成?”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小芹娘道。
蔡思诚咳嗽了一声,道:“你二师兄当然优秀,而且不是一般的优秀,他注定是要干大事情的。”
“所以嘛,你们应该祝福芹儿才对。”小芹得寸进尺。
蔡思诚道:“你选择了你二师兄,爹和你娘不反对。只是爹要提醒你一句。”
“提醒芹儿什么?”
“跟着他,你这辈子一定不会平淡,少不了要面对风波,甚至命运颠沛,你要有心理准备。”
“不管什么样的风波,什么样的颠沛,女儿都不怕,女儿心甘情愿!”
“傻孩子!”小芹娘爱怜地说。
蔡思诚道:“既然如此,爹和娘祝福你们!”
“谢谢爹!谢谢娘!”小芹喜上眉梢。
晚饭后,小芹娘在堂屋的灯下纳鞋底子。
小芹在火炉上熬汤药。她边熬药边说:“娘,我回家后发现,爹的身子虚得厉害。他的病到底要不要紧啊?”
小芹娘叹了口气。“大夫说是痨病,很麻烦的。”
小芹道:“芹儿本来打算,爹爹若是身体还行,就把你俩接到北京去,我们准备新年成亲,想让你们二老也在场。”
“你爹这身子骨,肯定是去不成了。”
“那芹儿也不走了,就在家伺候爹吧。”
“你不是说要新年成亲吗?”
“婚期不是死的,爹的身体才是大事。芹儿这就给二师兄去信,告诉他,芹儿要先在家给爹侍奉汤药。”小芹表决心。其实,这也正是临来前蒯祥对她的嘱咐。
“这太委屈你们了吧?”小芹娘有些不落忍。
“不委屈。爹娘生养了芹儿,你们最需要芹儿的时候,芹儿不能不在跟前。”
“孩子,你真的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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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芹娘无限感慨。
蒯祥在天寿山长陵工地的公廨里看图纸。
蔡信走进。
蒯祥放下图纸,站起身。“师叔,您回来啦!我师兄呢?”
“我给文铭放了长假,让他准备婚事。”
“应该的。”
“文铭这回还是真上心了,”蔡信道。“他在靖恭坊的罗锅巷置下了一个小院,准备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昨儿个我去看了看,小院还真不错!”
“师兄做的对,不能亏待了人家婉儿姑娘。”
“文铭同意趁着新年放假的时候把事情办了。你不是说你和芹儿也新年成亲吗?不如一起吧。两对新人,喜上加喜,大家好好热闹热闹。”
“恐怕不行啊。”蒯祥道。
“怎么?”
“我还没来得及跟您说呢,芹儿昨日刚刚来了信,说师父得的是痨病,情况不太好,她要在老家伺候他老人家些时日,婚期怕是要推迟了。”
“哦,是这样。”
“蒯祥觉得,芹儿这么做就对了。师父的身体最重要,我们两个都还年轻,来日方长,推迟个一两年也关系不大。”
“这么说你是准备打持久战喽?”蔡信问。
“师叔您是读过书的人,读书人讲求个忠孝。在蒯祥的概念里,忠孝两字很简单。所谓忠,无非是把手里的事做好,服务国家,造福百姓;所谓孝,就是要照顾好父母和师父这些老一辈尊长。至于自己的事,事情再大,也都要排在这两桩大事的后面。所以蒯祥支持芹儿推迟婚期的想法,不光支持,若是得了空,蒯祥还想亲自跑趟常熟,伺候师父些时日呢。”
“说的好,”蔡信深为赞同。“做人就是要这样,拎得清轻重缓急!”
徐妙锦的横死令朱高煦很是不安,警报虽然暂时解除了,却搭上了一条人命,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是他的亲小姨呀!
“小姨的事,你们下手也太狠了些。”他招朱恒、王斌来王府暖阁议事时,如此埋怨道。
朱恒辩解:“那也是不得已呀。莫非我们能眼睁睁地看着窟窿越溃越大,最后把咱们这条大船给沉掉?”
朱高煦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隐患是消除了。你那个陈定,有两下子。”
“他是咱乐安在北京城的一个眼线,日后用他的地方还多着呢。”朱恒道。
“赏赏他吧。”
“喏!”
“这回三弟那边弄砸了,形势又回到了原点,东宫一家独大,很难撼动啊!”朱高煦有几分气馁。
“臣看未必。”朱恒道。
“此话怎讲?”
“圣上自从上回得病,据说龙体一直未见痊愈,又断断续续躺倒了好几回。毕竟六十五岁的人了,也许,他的阳寿真的快到头了呢。”
“我们还会有机会么?”
“当然有。一旦皇帝晏驾,我们就可以公开与太子争天下了。太子虽说顶着个正统的名号,他在军中的人脉却远不如殿下您。他无非是靠着三杨和蹇义那几个文臣,莫非这几块料的本事还能大过当年建文帝身边的齐泰、黄子澄和方孝孺吗?圣上当初可以清君侧,真到了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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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为何不可以有样学样?”
“说的好,靖难!”
“所以嘛,我们要随时做好准备。”
王斌道:“青州中护卫早已枕戈待旦!”
“关键是消息。”朱恒一语道破。
“消息?什么消息?”朱高煦问。
朱恒道:“皇帝身体状况的消息。一旦皇帝病重或归天,我们必须第一时间知道。这种关键时刻,谁掌握了消息,谁就得了先机。”
朱高煦疑惑。“这种消息来自宫中,谁能给我们?黄公公么?”
“黄俨已经上了我们的船,想下也下不去了。他是宫里的权宦,虽说势力不如早前了,但总还是有能力把消息第一时间传出来,只是他却没有渠道把消息及时送到乐安。由于小德子深涉谋反案,如今中官们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了严格的限制。”
“那如何是好?”
“乐安得派一个可靠的人,潜伏在京城,与黄公公保持联系。一旦京城生变,马上回来报信。我们便可以借口奔丧,带兵勤王,清君侧。”
“可靠的人?你那个陈定不是就在京城呢吗?”
“他只是个看房子的,分量太轻。充当眼线尚可,让他代表乐安,黄公公会觉得咱们轻慢了他。再说了,他也调动不了咱们在天津卫的资源啊。”
“这话也是。那派谁去呢?”
正说着,二王子朱瞻圻走进暖阁。
朱高煦对朱恒和王斌道:“还没跟你俩说呢,去年八月瞻壑过世,世子位一直空置。父皇刚刚来了圣旨,准瞻圻袭汉王世子。”
朱恒和王斌朝朱瞻圻拱手,齐声祝贺:“恭喜世子殿下!”
朱瞻圻还礼。“瞻圻还望二位日后多多支持!”他转向朱高煦。“父王,你们几个嘀嘀咕咕,在聊些什么?”
朱高煦道:“我们在聊京城的事。朱先生建议,我们应该往京城派去一个牢靠的人,随时给乐安发回朝廷的动态。”
“父王打算派谁去?”朱瞻圻问。
“还没想好呢。这个人必须有些分量,能够调动资源,并与黄俨公公对上话。”
“父王,那就让孩儿去吧!”朱瞻圻毛遂自荐。“您说的这几条就是给孩儿量身定做的。”
“你去?你勇于担当,这是好事。可是,瞻圻,你如今已是汉王世子了呀,亲自去京城卧底,会不会太过冒险?”朱高煦有几分舍不得。
“父王,正因为孩儿是世子,孩儿才要替父王分忧。父王在孩儿的年纪,已经横刀跃马,征战在靖难战场上了。孩儿至今寸功未建,为何就不能像父王当年一样,冲在第一线呢?”
“说的好,不愧我朱高煦的儿子!”
朱恒对朱高煦道:“世子志存高远,大王不妨让他去历练历练。再说了,黄俨是什么样的人?挺矫情的。也许只有世子殿下这样的身份,才有与他对话的资格。”
朱高煦点点头。“倒也是。”
朱恒继续打消主子的顾虑:“至于世子的安全,殿下尽可放心,臣让陈定跟在他身边,随时保护着他。”
王斌道:“臣再派俩亲兵跟随世子。”
“好吧,瞻圻,你就亲自去吧,”朱高煦被说服。“记住,隐姓埋名,一定要低调小心。”
“儿臣明白,父王。”
“那你准备准备,尽早出发。”朱高煦转向朱恒。“先生运筹帷幄,我们一定能决胜于千里之外!”
“这全赖上天庇佑,大王洪福齐天!”朱恒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