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君【一更,追收藏追读】

嬴驷脑子差点没有转过来,他没有想到事情的最后会回到这个话题上,当即大脑有点死机。

但随即他就反应了过来。

“老师以为,一个优秀的国君应当如何看待左庶长呢?”

陈野微微摇头:“并不是我认为优秀的国君应当怎么对待左庶长,而是所有人优秀的国君都会用同样的方式对待这些人的争斗。”

“这其中,关键的不是左庶长,更不是老贵族,而是您。”

他的眼睛中带着很平静的神色:“殿下,此时我们只是在上课、何妨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呢?”

嬴驷当即不再犹豫:“左庶长在挑衅秦宗室、贵族的权威!挑战国君的权威!”

“甚至此人胆敢公然说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说!”

陈野微微挑眉,继续听着嬴驷说着自己的内心话。

“更何况,叔公之前与我讲,说商鞅此人极其傲慢,谁的面子都不给,这样桀骜的臣子,怎么可能会讨人喜欢呢?”

他看向陈野眼睛中带着的是满满的好奇:“反倒是先生,似乎对商鞅并没有什么讨厌的想法。”

“我能够很明确的感受到,即便您没有被商鞅所救,成为他的弟子,您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也不会发生任何的改变,这一点我并不理解。”

陈野看向嬴驷,轻声说道:“这其实就涉及到了臣之前所说的【阶级论】。”

“在臣的眼睛中,所有的人都是可以分成阶级的,之前我曾经与君上说过一句话【只有背叛阶级的人,没有背叛阶级的阶级】,这句话是【阶级论】中最核心的一句话。”

“也正是我所认为的天地之间的真理。”

真理?

嬴驷年纪尚且还小,思绪在这个时候被没有听到的词引动,下意识的岔开了话题问道:“老师,何为真理?”

陈野微微一笑:“真理便是会随着事物、时间、人的发展而发展,不会成为错误的道理。”

“殿下,我们就以此次左庶长的变法、您的疑惑、对左庶长的不满、老贵族们,以及君上作为一個简单的例子,为您讲解我要为您上的第一节课,也是最重要的一节课。”

“您认为,这个事情当中,有几个阶级呢?”

几个阶级?

嬴驷微微蹙眉:“一个是商鞅新法所支持的那些新贵族、另外一个就是以秦宗室代表的旧贵族,不是只有这两个阶级呢?”

陈野看着嬴驷道:“那您呢?”

“您觉着,自己在哪个阵营当中?君上呢?你觉着君上在哪个阵营当中?”

嬴驷愣了一下,他之前之所以会那么厌恶商鞅,是因为他下意识的将自己以及父亲归属到了老贵族的阶层。

而陈野则是说道:“正确的答案是,在这个事情中有五个阶级。”

“其一,被侵害到了利益而奋起斗争的老贵族,以黑嘉、蛞蝓、公子虔等人。”

嬴驷点头,这是他所知道的。

“其二,则是因为时间的变化、铁质农具和牛耕出现而出现的【新贵族】,这些人恰恰是支持变法最核心的动力和源泉。”

嬴驷再次点头。

“其三,则是推动变法的左庶长,他单独坐在一个阶级在其中,他属于管理阶级。”

单独归属于一个阶级?

嬴驷这个时候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何?”

陈野略带笑意的开口:“因为他并不是为了推动新阶级的发展而开展的变法,他纯粹是因为想要借此机会推动秦国的发展,他不属于任何一个阶级的阵营当中。”

说完之后,陈野给了嬴驷些许思考的时间,而自己则是悄悄抿了一口蜜水。

感受到口腔中所迸发的甜蜜感后,陈野舒缓的吐了口气,而后继续说道:“至于第四个阶级则是您,第五个阶级则是君上。”

嬴驷再次愣住了,他与自己的父亲不是一个阶级?

或许是看出来了嬴驷的呆滞,陈野再次反问道:“您最开始之所以讨厌左庶长,不就是因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话语冒犯到了您么?”

“可这句话并不会冒犯到君上,所以君上不会因此生气,所以你们两个之间就会有分歧,而有了分歧就会导致你们站在不同的位置,成为不同的阶级。”

“比如现在,君上支持变法,而您则对变法有些意见。”

嬴驷微微有些沉默,他看着陈野,心中和大脑都在疯狂的转动着,思考着陈野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在这个时候,他似乎理解了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不生气,并且支持商鞅变法了。

因为所有的法律也好、规矩也好,从来不是约束国君的。

即便是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在,但只要国君赦免,同样是可以无罪的。

他抬起头,神色若有所思的看着陈野,心中有些朦胧的想法诞生了:“我似乎明白了老师的意思了。”

“成为一个国君的前提,正是要划分好自己的阶级,看到哪里是对自己有利的,哪些是对国家有利的,而哪些是看似有坏处,但其实依旧是有利的。”

陈野微微点头:“是这样子的道理。”

“但其实,阶级论还有更为简单的利用。”

他平视着嬴驷:“那便是时刻的提醒君主,国君并不属于国内的任何一个阶级的阵营当中,无论站在哪个阵营里对另外一个阵营发动进攻都是愚蠢且平庸的。”

“殿下,如今有两拨人打架,您在台上观看。”

“您会亲自下场参与到其中一拨人中,为他们拼力厮杀,只为了让他们获得最终的胜利么?”

嬴驷抬起头,他的心里已经完全领悟到了陈野所说的话。

陈野指了指远处放在桌子上的棋盘:“一个最优秀的国君,永远都知道自己是下棋的人,而不是在棋盘上冲锋的棋子。”

“殿下,您能够明白我的意思么?”

嬴驷长长的吐了口气,今日所听到的东西对他来说还是太过于复杂了,但他却能够清晰的通过这个简单的例子来看出来,陈野想要教授自己什么。

“我想,我明白了老师。”

陈野微微一笑,再次看着嬴驷问出了方才的问题:“那么,您对左庶长、老贵族之间的争斗,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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