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短短的时间内萧杰的脑中出现无数的猜想,不知道即将要面对的是何种物体,但强烈的好奇心又驱使他睁大了眼睛盯望着前方,心随着那跳跃的脚步声一同上下。

“哥哥,这些彩光很好看吧。”

突然间一句清脆的童音从后方传入耳中,萧杰忍不禁被吓了一跳,紧张的转身看去,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不知道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后,看这男孩的样子大约在五六岁左右,身形偏瘦,穿着一身运动装,衣服上还清晰可见‘ilovethisgame’(我爱这场比赛)这句经典的美国nba蓝球开场白和陈星两个字。

萧杰定了定神,半蹲了下来,伸手轻抚了下男孩的头,他似乎并不抗拒。

“陈星,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孩眨了下大大的眼睛,盯望着萧杰兴奋的大叫:“哥哥,你能看得见我,能听到我说话,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萧杰只是看到他胸口上绣的字,所以乱猜到的,看来是没猜错,微笑着点了下头:“哥哥和普通人不同,看得见也听得很清楚。”

“太好了,太好了,有人听到我说话了,有人听到星星说话了,太平间的老爷爷没有骗我,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特殊的人!”陈星高兴的紧紧的抓住萧杰的手,不停的甩动着,似乎已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

萧杰无奈的干笑了下,这种“特殊”的能力也许只会有鬼才会称赞,等陈星稍微的平复了下来,又问道:“陈星还记得怎么会留在医院里的吗?”

陈星摇了摇头,一脸的茫然,好像什么都不懂,歪着头想了许久后,小声的说:“爸爸,妈妈和医生阿姨都说我病了,我记着妈妈早上给我做了好吃的麦香饼,后来我和爸爸来到医院,见到了医生阿姨,我的胸口突然好痛,就睡着了,醒来后爸爸已经不在了。后来我又看见了医生阿姨,我很高兴想问医生阿姨,爸爸在那,可医生阿姨不理我,大家都不理我,星星很生气,打翻了医生阿姨的书,从那之后星星只好自己一个人玩。”

萧杰终于略微了解整件事的原委,这个叫陈星的男孩只不过是一只普通的地缚灵,由于死后的种种牵拌,逗留于门诊部内,又不知为何与老康通上了灵,以致于老康会被陈星给吓着。又轻抚了下陈星的头,问道:“上个星期你是不是在一楼见到一个胖乎乎,满身酒气的伯伯。”

陈星点了点头:“嗯。”

“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有啊,我只是在自己玩球而已。”

“玩球,这里没有球啊?”萧杰有些不解的望着陈星。

陈星呵呵的笑起,把双手慢慢的抬了起来,放到脖子上,只听“咔吧”的一声,把自己的整个头给拿了下来,放到地面像蓝球一样轻轻的拍着,口中不断的念着数字“一、二、三、四、五”

萧杰猛不经的被陈星的动作吓了一大跳,虽然心中早已知道他是何物,但实再还是难以接受有“人”会拿自己的头来当球玩,特别是在窗外霓红灯时红时绿的彩光映照下更显得更加的诡异恐怖,想想老康那天看到的无非就是这个情景,也难怪他会被吓成那个样子。

好不容易大缓了一口,萧杰招手叫住了陈星:“星星很爱打球吧?”

陈星认真的点了点头:“恩,我希望能成为像乔丹一样厉害的蓝球手。”

每个人都有自己美好的梦想,那怕是一只小小的地缚灵,萧杰心中深深的长叹,伸手帮陈星把头接好:“星星,这样不好,会把自己的脸弄脏的,哥哥带你去洗把脸,明天我给你买个真正的皮球来,以后再也不许这样玩了!”

陈星听见兴奋的跳了起来:“真的,哥哥你可不许骗我!”

“我从来不骗人!”

“那我们来拉勾勾!”

“拉就拉。”

陈星满足的笑了笑,拉着萧杰的右手不住的晃动:“哥哥你人真好,胆子也特别大,有些人也能看见我们,但总是被吓个半死。”

“半死已经是很好的了,其实我也有些害怕,毕竟生存在不同的空间,强大的恶灵和过于丑陋的事物,总难以让人接受。”这完全是萧杰的心里话,照实说了出来。

“是吗,那说明星星长得不丑!”

“不丑,星星长得很可爱”

陈星虽然是一只地缚灵,但保有一颗天真无邪的童心,与他谈话不需任何掩饰,说笑间不知不觉的天已蒙蒙发亮,按常例弱小的灵体都难以接受太阳光的直接照射,无奈之下只好与他暂时道别。临走时陈星还不忘再三提醒萧杰不要忘了给他买个新球,在得到萧杰的再次答复,高兴的离开了。

“怎么样,杰哥说故事的能力老牛了吧,情节起伏不定,环环相扣,引人入胜,就算是说评书的顶多也不过如此,我看杰哥在这里当保安是屈才了,让他到北京的老舍茶馆去说评书那就发老了。”小韦听得入神,待萧杰把故事说完,立刻奉承道。

“想不到你还真能编,就好像真的一样。”徐铃铃久久才回过神来,眼中现出佩服的神彩,连声赞叹,反坐在椅子上,双手紧抓着椅子的靠背,仿佛还在为回味刚才的故事。

“我只是乱说而已。”萧杰说了半天难免有些口舌发干,如果不是为了讨好徐铃铃,谁会愿劳这个神讲半天。

“故事还不错,就是说故事的人口才欠了些,有待改进,我出来有段时间了,再不回去等护士长发现该要骂人的,那么下次再见了,希望下次你还会给我讲好听的故事!”

徐铃铃看了看墙上的老吊钟,脸上已没有丁点怒意,兴致勃勃的对俩人挥了挥手转身跑回住院部。

等徐铃铃笑着离开,萧杰才真真的松了一口气,揉了揉拳头,转身怒向小韦:“小韦”

“杰哥别,别,大家都是青年人,同吸一口气,同喝一方水”

小韦盯望着萧杰心知不妙,胡乱说着,边说边退到了岗亭门口,忽的一下,一溜烟跑出老远。

“妈了个吧的,下周的宵夜你也要全包!”

萧杰站在岗亭边挥动着拳头,朝他高声大喊,也不管小韦愿不愿意,反正先得把下周的宵夜钱给搞定,以免过了这头再找不到更好的理由。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情不自禁的看向自己的左手,呆呆的呵笑:“女孩子的胸脯真软”

“哥哥你在看什么,怎么都流口水了?”

忽然间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萧杰回身看去,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不知何时站来到了他的身后。

“哥哥,今天我们还玩打球吗?”

“嗯嗯,一起玩到天亮。”

“也,太好啊,不过你先得把口水擦了,要不会把球给弄脏。”

第六章鬼惑(一)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唐代诗人杜牧的这句诗句并非只是兴起随笔,因为冬去春来的时候,冷空气势力逐渐减弱,暧湿空气开始活跃,清明时节前后,冷暧空气交汇,从而形成了阴雨绵绵的天气,仿如思忆先人的人们那份暗淡的情伤,悄然泪下。

今年的清明飞雨依就,接连半月未曾停过,尤其是在偏远的山区,豪雨连降,不但影响了农作物的耕种,还容易引发山体滑坡,泥石流等自然灾害。

刘婷是一个出生在偏远山区的普通女孩,虽没有城市女孩那般娇艳俏丽,却有着农家女孩的朴实淡雅,勤劳善良,八零后出生的她很幸运的得到了国家扶贫政策的帮助完成了高中学业。从卫校毕业后在城市的一座大医院里实习了半年,由于表现优异被医院的领导留了下来,怀着万分激动的心情,刘婷第一时间赶回了远在山区的老家。

按老家里人的话说,下了铁轱辘(汽车)再翻过十座大山,最后跨过一个大坳就能回到家,纵然山高雨急也难以抑止她内心的兴奋。刘婷回来时忘了带伞,只好用手遮着头一路狂奔,没跑出两里地人已全身湿透,双腿是泥。

刘婷坚难的抬头望向天空,两只浅浅的酒窝儿隐现在脸颊,露出甜甜的笑容:“看来回家后要先好好冲个澡了,就当是老天给我最好的考验吧!”笑完拔腿又向前跑去,大约又跑了半里路在两座大山的转弯处,看见一个朦胧而又熟悉的身影。

山里人不多,大多都是粘亲带故的,难得见到一人,刘婷也不多想直接奔到那人的身边,没有多看,喘着粗气说:“你回那的,能不能让我也挡一挡。”

“我回上陇屯,正好和你一道。”

声音传来不禁让刘婷大吃了一惊,抬头仔细看去,撑着伞的人正是她儿时的好友,隔壁屯的中学同桌刘大海。

“大海怎么是你,好几年没见,你又长个了!”

刘婷望着刘大海那高大的个子,比以前更加壮实,在她面前就像一座小山。难得路遇好友,刘婷兴奋的在刘大海粗壮的手臂上狠狠的一捶。

刘大海也很高兴,傻傻的摸了下头:“我娘说了我天生属猪,吃啥都长个,倒是你越长越俏了,可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样猴急,这大的雨也不带把伞,你看你这身泥,回到屯里咋见人。”

刘婷嘟起小嘴,轻哼一声:“咋就见不了人,我又不是缺胳膊少腿,我今天高兴不和你一般见识!”

“啥子事这么高兴,你有相好的了,你这年纪是该找个婆家了?”刘大海说着脸上竟现出一份大男孩式的羞涩。

“去去去,都什么跟什么,我实习的医院决定让我留下来转成正式的护士了!”

“真的?”

“真的!”

“婷子你真厉害,在城市里找份好工作,能赚不少钱吧,我越来越跟不上你了,我还是在屯里另找个婆娘吧。”

“你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打小上课没有一节不是睡堂的。”

“那有啥子办法,老师说那些我都听不懂,也不爱听,但是我有一身蛮力气,两三百斤不皱眉头,现在在屯里也算是个撑犁的好把式。”

刘大海边说边走边,抬手鼓起他那粗壮的手臂,光是一个胳膊就比刘婷的大腿还要粗上一节。

刘婷笑道:“我知道了,附近屯子里谁也没你壮,要不怎么小的时候我一被欺负,只要大叫你的名字那些人就都跑光了……怎么我看你的脸越来越有些模糊不清。”

“不会吧,你也知道你的眼睛一直都不太好使。”

刘婷稍想了下,又呵呵笑道:“也许吧,这雨太大,雾气一起全挡到眼镜上了。”

两人边走边说,临到最后一个大坳时,刘大海突然猛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光顾着和你说话,我怎么就把那事那忘了,我暂时先不回屯,你撑着我的伞先回去吧,改天我上你家取。”

刘大海说完也不等刘婷回话,甩开了膀子,“蹭、蹭、蹭”几个大步跑出老远,一下间不见了踪影。

刘婷眺望着刘大海消去的背影,笑骂道:“还是老家好,大家都是老样子没变,那么亲切可爱。”

又到了一年的清明时节,接连不停的雨天令人心烦,这么大的一个住院部却只有一个麻雀般的岗亭,萧杰和小韦两人无奈的坐在里头,呆望着这绵绵的细雨,和进出住院部过往的行人。

“好无聊啊,如果在岗亭里安两部电脑就好了。”

小韦趴在桌子上苦叫连连,左手轻敲着桌面,右手不停的挪动,空想着面前是一台电脑,正在打着游戏解闷。

萧杰也趴在桌子上,用手肘顶了顶小韦:“那要不你出去巡逻下。”

小韦斜看萧杰一眼:“别,这天不下刀子却比刀子还伤人,万一得个伤风感冒,又要躺在家里,连游戏也玩不了,比死还难受。”

四月的雨季,雨虽不大却透着一股渗人的寒意,稍有不注意就会患上伤寒,也因此近半个月里医院的流感病号一下增加了不少,纵然是晚上病人的数量依就不少。

萧杰自认体格强健,但也不想老在雨中跑来跑去,特别是在流感病源正盛的医院里:“那能怎么办,接着发呆吧,只希望楼里一切正常,报话机没事别乱响。”

小韦用力的点了下头,在这个时候除非是报话机响起,否则谁也不会挪一下窝,虽然这有点消极怠工的样子,但领导自己都少得来看一眼,俩人也懒得管楼内真正乱成什么样,只顾着呆望匆匆跑过的人群。

“小韦让下,我出去会。”就在这时萧杰忽然拍了拍小韦的肩膀,站了起来。

“杰哥,怎么了,要去嘘嘘?”小韦身子动也不动,歪着头看向萧杰。

“嘘你的屁,呆久了闷得慌,出去透下气,谁叫你老在这抽烟!”怒骂一声,萧杰把挡在身前的小韦往旁边一推,露开了一条小小的道,走了出去。

“闷时一只烟,快活似神仙!”小韦说着拿出了一只烟,轻敲了下火机把烟点着:“杰哥你既不抽烟,又不喝酒,妞也不泡,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皮痒了是不是。”

“当我没说,你身体好不怕,我体格差就免为其难一个人在这里发呆。”小韦敢紧往里边一闪,笑嘻嘻的朝萧杰摆了摆手,表示不送。

离开岗亭萧杰直接走进了住院部里,从一楼慢慢巡去,最后来到了四楼的重症看护室,隔着小窗看到一位清秀的年青女护士正在给一位重症病人擦拭身体。护士的动作不快,极为的细致小心,眼中包含着对病人的无限关爱,一点一点的擦着竟没将病人扰醒。

这一周萧杰每天都会在此时来到重症室看这位护士,看她那专注的神情不禁让人心动,那是一种认真专心的美,美得就像一幅画,静静的,柔柔的。等她帮病人擦好身体,又认真的检查了下病人的血压,脉搏,萧杰才转身离开,往楼上兜了一圈又回到岗亭里。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转眼又过了一周,四楼重症室的病人情况似乎没有一点好转,反而开始加重,就连屎尿都无法自理,但那名护士依就每天细心的照顾着,从擦身到检查屎尿等等,再苦再累也没听她有半句怨言。

望着女护士,萧杰从不知道一个人专心做一件事竟然会如此迷人,每一次看着她都忍不住失神。

“你是谁,我知道这两周你都在偷看着房里的病人,等我快要弄好一切,你就不在了,今天怎么没走。”女护士又完成了一天的护理工作从重症室里走了出来,直到悄悄的关好了房门,转身向萧杰轻声问道。

“我只是一个保安,这里是我负责的区域,每一个病人的安全都是我的责任。”萧杰认真的回答,全然没有注意表情有些僵硬,在来时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要和对方说话。

护士看着萧杰竟然小声的吃吃笑了起来,有如清晨的鲜花,微微绽放,清香美丽:“谢谢你,每天都这么认真的守护着这里的病人。”

萧杰急忙摇手:“没,没有,比起你来我觉得自己还差得很远,我叫萧杰,还没问你的名字。”

“呵呵,你就是萧杰,我听师姐们常谈起你这个怪人,不好意思,我叫刘婷。”

见刘婷主动伸手过来,萧杰赶紧在衣服上擦了下右手,才伸了过去,微微的握了下她的手,闲聊了两句,目视着她离开。

从那天后,萧杰便不再需要偷偷摸摸的隔窗偷望,但仍是站在门外,直等到刘婷做完一切出来后与她匆匆的聊上一两句。只可惜天不作美,细雨不停,让萧杰总找不出一个好的借口约她出去。

“杰哥你这些天都好怪。”

“怎么怪了?”

“你出去透气的时间都好准时,就连回来的时间也好准,就像是看表行事一样,正好一个小时左右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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