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压抑笼罩在众人的身旁,一时间此地仅有永恒锻炉的焰火噼啪作响。
所罗门的笑意凝固在了脸上,德哈尔若有所思地歪头看向伽呙,而提尔维乌斯则如沉寂的火山般不再言语。
可伽呙可以感受到,滔天的情绪正在这个金属巨人的灵魂中翻涌。
过了半响,提尔维乌斯一字一顿地开口,以冰冷的机械合成音说出了极其高昂的语调:
“你想让我给你一副天使的甲胄?”
伽呙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正从这个机械怪物的身上倾轧而来,但她没有丝毫的退缩:
“是的,而且我还希望您可以帮助我完成上甲仪式。”
动力甲是星际战士的重要装备,没有动力甲的阿斯塔特就和没有爪子的野兽一样,失去了绝大部分的战力。
经过这些年来的遭遇,她深刻地明白,即使她的身体机能可能已经触及了最优秀的一批阿斯塔特,但在没有动力甲辅助的情况下,她根本无法将自己这幅人形兵器的身躯发挥出最全面的作用。
就比如她在教堂广场和那个邪恶巫师的那一次对垒,如果她在那是拥有一副哪怕只具备基础性能的动力甲,也势必可以做到近身杀死对方,从而避免一系列后续的灾难。
如此看来,她的这个诉求从客观来看是毫无问题的。
但在这個世界,有的事情是不能仅从客观来看待对错的。
她是禁忌的女性阿斯塔特,其存在本身就是对《阿斯塔特圣典》乃至于《帝皇圣言录》的亵渎。
在这个立场大于对错的时代,为她提供动力甲,势必意味着将自身置于某种险境中。
而且最让提尔维乌斯无法容忍的是,这么一来,他某种意义上会和乌利扎尔那个混账站在同一条线上。
他又怎可容许这种事了?
没可能,绝无可能。
他强压下内心的怒意,毕竟根据线人的情报,伽呙在斯屋维上历经巨大的灾难,才将他的导师从那里带回,为他们重返火星带来了希望。
尽管德哈尔似乎并不愿意回到那个充斥学阀争端的地方,但他本身还是对伽呙有所感激。
他尽量用较为缓和的方式开口道:
“你知道的,这意味了什么。”
“欧姆尼赛亚在上,我本身就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隐瞒你的存在已经是我最大的冒险。”
伽呙依然坚持地注视着他,而提尔维乌斯回应以不容让步的冷峻光芒。
夹在二人中间的所罗门保持着那个歪嘴的笑脸,默默地后退了几步,避免自己被那两道让人感到窒息的目光交织。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脸上的表情变成了骇然。
直到此刻,他终于确认了——
他50王座币一个月雇佣的护卫,是帝皇的天使。
而且还是女天使!
这是什么情况,他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些顶天立地的星际战士里会有女性啊!
“神皇啊,这个世界癫了吗?”
所罗门喃喃道。
伽呙感受着提尔维乌斯的目光,内心逐渐萌生了退意。
她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是多么的强人所难。
就在她内心的心虚不断放大,以至于她开始思考要不要换个报酬时,在旁边观望了许久的德哈尔开口了:
“提尔维乌斯,你拒绝她的要求吧。”
还没等二人反应过来,他又转头看向伽呙,继续说道:
“是叫伽呙吗……你的甲,我来负责吧。”
“提尔维乌斯,我知道你在我走了之后,成为了我们这个派系的领头者。”
“你承担的责任和压力都很大,但这位天使不仅帮了伱的忙,也客观上救了我这个老骨头好几次。”
“若不是她,我要么死在了斯屋维的亚空间风暴中,要么死在了多斯之矛的毁灭性辐射下。”
“于情于理,她的请求我们都应该帮忙,所以,负责者就交给我这个老不死的家伙吧。”
在得到了德哈尔的许诺后,伽呙感到了无比的震惊。
要知道,在路上闲聊时,这个老机油佬说过,他以前在火星有一定的地位——
兰德修会的主持,以及火星的首席锻造士。
德哈尔缓步走到了伽呙身旁,抬头看着她惊诧的面孔,低声说道:
“我捡了这么多年垃圾,很清楚,任何事物本身是无意义的。”
“它们只有在运用过程中才会被赋予存在的象征和价值。”
“一把刀可以成为屠戮的凶器,也可以成为厨师的帮手。”
“一个事物的好坏不在于它的本质,而在于它的所为。”
“换句话来说,真正决定了你是什么的,是你做了什么,以及想做什么。”
德哈尔运用捡垃圾的比喻虽然让伽呙有些汗颜,但后者还是明白了这个老者的意思。
她是什么,由她做了什么和想做什么决定。
虽然她身不由己地成为了圣典中的禁忌,但只要她还在坚持为人类而战,那么她就是真正的帝皇天使。
“多谢您,德哈尔阁下。”
得到了某种意义上肯定的她轻声感谢道。
德哈尔点点头:
“不过打造一副动力甲时间有点长,尽管我以前经常和这种事打交道,外加有这一整个锻造世界的支持,也至少需要几十个泰拉标准年才能将其完成。”
听到这句话,伽呙的表情僵住了——
对啊,打造现成的甲时间有亿点久啊。
等自己的甲出来,范迪尔早就给人类帝国嚯嚯个半死了。
而另一边,提尔维乌斯则在听了这番话后,陷入了某种沉思。
他的机械腿不安的律动起来,而后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愿万机之神宽恕,我的珍藏里,确实有一套六千年前的mk4甲胄,其来源已不可考据,而且损坏有些严重。”
“为了修补它的损坏模块,并且使其能够适配你较为矮小的体型,需要一段时间来完成改造,并重新唤醒它的重甲之魂。”
“虽然其肯定没有直接打造那么久,但也不短——少则半年,多则数年。”
“这段时间,你们不要随意离开这里,上甲仪式完成之后,我会遣散通往太空港路线上的闲杂人等,直到那时你们才可返回船上,并且往后不要再回到此地。”
“切记,日后若遇他人问起其来历,不可提及我和我师的姓名。”
听到这里,总算缓过劲来的所罗门竖起一根手指,饶有兴趣地说道:
“这个我熟,就说是路上拾的。”
闻言,提尔维乌斯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所罗门,而后点了点头,似乎是默许了这种说辞。
就在他还想说些什么时,那装着覩石残躯的货箱突然开始了抖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原本坚固的货箱在内部某个事物的剧烈运动下,逐渐出现了难以愈合的裂隙。
而后随着一声爆响,一个庞然大物从货箱的碎片中站立而起:
“waaagh!俺睡醒啦!”
提尔维乌斯震惊地看着眼前这只头顶着一个齿轮的绿皮,伸出机械手,指了指它,而后茫然地看向了伽呙二人。
感受到锻炉之主的懵逼目光,伽呙和所罗门一脸无辜地指了指德哈尔。
后者则淡然地介绍道:
“哦,小提尔维乌斯,这是为师在斯屋维上交的新朋友。”
“该怎么说呢,你应该喊它一声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