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03

“谁啊?”

车开到下一个路口,陆铭舟果然不出意料地问了一句。

“哦,公司新来一实习生。”

她眉眼淡淡望向窗外,语气尽可能云淡风轻。

陆铭舟又问了一句:“你今天不舒服吗?”

“嗯,有点胃疼。”

她没说自己姨妈来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谁能想到现在这些体贴入微的00后小男生们,看了一眼她水杯便知道她什么情况。

不像陆铭舟这一辈儿的钢铁直男,她就是前一秒刚当着他的面儿掏过卫生巾,他下一秒都要问一句“你大热天的捧着个保温杯干嘛?”。

她保温杯里装的是冰,是冰行了吧!

陆铭舟没再问什么,车子沉默行驶。

三个多月没见,沈星露说不上他哪里变了,却又感到他全身都散发着陌生气场。

他香水依旧是三个月前的那一款,淡淡的大吉岭茶香,冷峻之中又带着一丝令人安心的森林气味,头发像是理短了些,更显他剑眉星目,五官中带着丝丝英气……

两三分钟没说话,车内开始弥漫起紧张尴尬的氛围。

沈星露脸皮薄,尬点也低,尤其在自己这不明不白的老公面前。

她便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摇头晃脑外放声音刷起了小红书,试图搞出点动静,却又颇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

陆铭舟工作上见惯了商业尬聊,同三个月没见面的妻子共处一室什么的,于他而言都是小场面,眼看沈星露快撑不住了,这才开口搭救:“这次又换了份什么工作?”

说着,车子在红绿灯路口缓缓停下。

陆铭舟扭头看她,微微扬起的嘴角带着一丝莫名的调侃。

沈星露性格打小就佛,身上总透着那么一股乐乐呵呵、与世无争的劲儿。

她一没经济压力,二没半点事业心,工作并非是必选项,RCA硕士毕业后便回上海躺平了一年。

偶尔出国旅旅行,偶尔出门逛逛街,偶尔也只是穿着睡衣在自己三层楼的小洋楼里逗逗猫、逗逗狗。

实在闲得发慌了,也偶尔会捡起自己的老本行,在她那闲置已久的画室里拿起笔刷,装模作样涂上两笔,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不羡神仙。

只可惜好景不长,一年后她老公毕业回国。

陆铭舟一回来,家里多了个半生不熟的室友不说,结婚后的下一个步骤,生子,便被两家人在茶余饭后若有似无提上了议程。

沈星露寻思自己再这么躺下去,就只有被两家人催生的份儿,赶紧写了份简历投出去,找了份工作做做。

不图精英白领,年薪百万,也不图靠自己的老本行成为当代新兴女艺术家,也就图个耳根子清净,有份正经工作。

而出了社会才发现,很多事并非她以为的那样简单。

她皇家艺术学院的简历在时尚创意类行业还算有点竞争力,又有不错的气质谈吐加持,前前后后找的几份工作也都还不错——4A广告公司,国际奢侈品大牌。

只是但凡是个工作,就哪有好的。

客户作妖、老板PUA,还要捧着笑脸24小时standby。

她又不缺钱,一言不合便裸辞,短短一年已经换了三份工作。

听陆铭舟问起,沈星露回了句:“我现在在A公司。”

A公司是一家正儿八经的美资互联网大厂,但凡坐标地球的人,大概就没有人没听说过它,只可惜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陆铭舟并没有被这名头唬住,又问了句:“什么岗位?”

从奢侈品到互联网,从PR到HR,行业岗位的跨度之大,可真是让他预想不到。

陆铭舟浅浅笑了一下:“之前入职那家公司不也是高兴坏了,才几个月又不行了?”

“太累了呗。”沈星露微微歪着脑袋,稍显傲娇。

她对奢侈品行业倒是挺感兴趣,上一家公司老板也很喜欢她,只是她打小悠哉惯了,哪受得了快消行业的动感节奏。

产品上新快,她作为PR也是一个活儿接着一个活儿,天天onsite在活动现场,大到活动策划,小到艺人吃喝拉撒什么都要管。

这个行业天天打交道的人又是鱼龙混杂、三教九流。

最后倒也不是因为压力太大才走,而是身边同事各个八百个心眼,眼看她越来越受老板喜欢,便合起伙来给她穿了双小鞋。

她证明了自己在那件事上的处理并无不妥,老板也全然认同,但老板始终没有在那几个同事面前承认过她的正确。

那几个同事看她跌了跟头,也一直是沾沾自喜。

看透了一些人,一些事,她觉得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她不缺这一份工作,也不缺这一份钱。

她也没有和陆铭舟说太多,让陆铭舟误以为自己是一个每天只知道逛逛街、逗逗猫,而半分不懂社会险恶的肤浅女人,她也无所谓。

果不其然,她话音一落陆铭舟便来了句:“工作年限不长,简历倒挺丰富。”

人家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她是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要打卡。

听出他话里话外的调侃意味,沈星露只是轻嘁了声,目光闲闲望向窗外,懒得理会。

顿了五秒,反复咀嚼,却最终没能咽下这一口气,回头看向了陆铭舟:“就是这么丰富!年轻当然应该多试试错啦,不然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呢?”

不像他,从小出身建筑世家,长大后自己也走上了这一条路,三代人只做一件事,顺顺利利走着家里人铺好的老路。

反观自己,总是干一行便黄一行。

小时候钢琴、大提琴、绘画什么都尝试过了,也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确实不行。

最后靠绘画拿了RCA的offer,只是本科三年、硕士两年,漫长五年的青春岁月里她都过得很不快乐,每天苦闷地背着画板和颜料,穿梭在伦敦灰蒙蒙的百年建筑之间,看着身边天天受老师夸赞的天才画手,永远不知道自己问题在哪里,接受了五年世界级的顶尖教育却也没见怎么开窍。

毕业后,她把父母心心念念的RCA硕士学历甩到了爸妈面前,这辈子再也不想拿起画笔。

而这也成了心底不可言说的一个痛。

回看自己这一生,无灾无病、衣食无忧,却唯独缺乏成就感。

不过如此过了二十五年,她也总结出了自己的一套歪理——谁说人一定要拔尖啦,她就是想当一条摆烂的咸鱼又怎么啦?!

沈星露内心波澜壮阔,陆铭舟却反应平平,只回了一句:“很有道理,所以晚上吃什么呢?”

“随便!”

“好,那我来定。”

于是一小时后,车子在徐汇一家独门独院的老洋房前停下。

道路两侧是高高耸立的梧桐老树,刚下过雨的地面湿漉漉的,金黄的路灯透过茂密的树叶间隙打下来,冰冷之中又带着一丝暖融融的氛围。

记得之前两人开车出门曾路过过这家餐厅,小资小调,正是沈星露喜欢的腔调。

她记得她当时随口说了句改天来试试,没想到他竟然记得。

“满意吗?”

沈星露内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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