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缠上的第三十八天】
【被缠上的第三十八夜】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赵乐俪后退之时,一个不慎,碰倒了近处案几上,那盛放黄芪高汤的碗盅,汤汁四溅,引得在场诸人面色各异。
滚热的汤汁,裹挟着一阵浓重的中药气息,少部分溅洒於她的云袖之间。
云袖紧紧贴着她的胳膊肘,她能切身感知到一阵浓烈的燎意,从袖袂所触碰的肌肤之间,蔓延开去。
正是这一份刺痛浓热的触感,将赵乐俪从惊慌失措的边缘之中,一举拖拽了回来。
她很快恢覆了冷静,敛眉垂眸,温声言歉,继而伏跪於地,开始拾掇汤汁与碎瓷。
磨镜淡淡地望着遍地狼藉,并未有任何不虞之色,静抚在膝面,温声对赵闵道:“赵国公怕是认错了人罢?”
赵闵一错不错地望着药倌好一会儿,恍惚了很久,适才回过神,自识失态,道:“大抵是我思女成疾,眼前才生出了幻觉。”
这一番话落下,赵乐俪倒心中没有多大的波澜起伏,她很清楚,这不过赵闵应付场面的话术。
邱振棠虽然觉得黎昭的骨相,与太子妃极为肖似,但至多也只是像罢了。在他心目中,赵乐俪是任何人都无可取缔的。邱振棠对於高汤打碎一事,也并未那么留意,吩咐黎昭再煲一盅就是了。
当下,他亲自为赵闵斟上一杯酒,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国公爷,您不是还有个小女儿,嫁到了东宫去?待事成之后,您大可以享齐人之福了。”
但邱振棠的这种蕴藉,丝毫起不到安抚的作用,赵闵闷了一口酒,想要聊些正事,但碍於磨镜一行人在场,不好多谈论。
邱振棠许是也喝多了,拍了拍他的肩膊,说:“都是自己人,他们什么都知晓——你谓之如何,磨先生?”
磨镜淡声笑道:“我来郴州,只一心为县爷治疾,如今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口,也不好多延宕,我打算先回客栈,将汤药重新煲熬一回。”
邱振棠摆了摆手,说道:“不劳磨先生来来回回跑一趟了,听雨庄上安设有质药库,藏药丰厚,还有专门熬煮药物的静房和仆役,他们都听人差遣,磨先生但凡有什么要求,只管纷吩咐这些人便是。”
赵乐俪拾掇好了狼藉,刚欲起身,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重心不稳,又是要倒,赵闵适时扶住了她:“黎药倌,仔细脚下路。”
一抹凝色浮掠过赵乐俪的眉庭,明面上倒丝毫不显,她仍旧温谨有礼地颔首,抽开胳膊,随着磨镜他们离去了。
将离去,有个兵卒疾步跑进来,在邱振棠耳语了几句,邱振棠道:“真的?兀术真的将谢圭璋和宗济法师他们困在铁闸里了?”
兵卒道:“千真万确,监事住持也封死了通往佛塔的地上通道,谅是谢圭璋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以抵挡火.药的攻势。”
邱振棠抚掌称叹:“虞书记,还是你的法子好使一些,一箭双雕!”
虞樊恭首一笑,道:“岂敢岂敢,只消除掉谢圭璋,国公爷和县爷离大计将成,也就不远了。”
赵闵品出了一丝端倪,纳罕道:“谢圭璋出现在郴州?这是何时的事?”
邱振棠就将赌坊历经洗劫丶佛塔遭人夜探等事体,逐一娓娓道来,道:“谢圭璋一来郴州,就先洗劫了赌坊,他定然是知晓了那一万两纹银的去处了,若是纵任他调查下去,你我都不得安生,为免夜长梦多,只能先斩后奏,不得不除了。”
此一席对谈,隔着嘈嘈切切的雨声与一张亸地的布帘,悉数传入了赵乐俪的耳屏之中,听到这里,她心中微微沈了一沈。
铁闸,火药……
直觉告诉赵乐俪,谢圭璋今朝夜探佛塔,一定是出大事了。
她很想再继续听下去,但这般做,只会教对方生出疑绪。
赵乐俪不得不克制住沈甸甸的思绪,跟着磨镜他们离开。
先去质药库取了合适的药材,接着去药坊里熬药。
这厢,磨镜摒除了静房内的所有仆役,只留赵乐俪一人在此,盛伯本来也想帮忙打下手,但被磨镜淡寂的一个眼神劝退了。
偌大的药坊之内,一时之间,只剩下赵乐俪和磨镜二人,空气之中,只有炉火舔.舐锅底的哔剥声响,黄芪自身的药香,在小火慢烹之下,慢慢蒸发了出来。
一片岑寂之中,还是赵乐俪先开了口:“我方才听到了邱振棠和虞樊的对话,谢圭璋带着宗济法师夜探佛塔,被铁闸困住了。”
——性命危在旦夕。
不知因为什么缘由,她最终还是没有道出那最后一截话。
毕竟,她不希望最后一截话,是真实的。
她很想做些什么,但忽然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饶是她此刻以最快的速度,赶去苏仙岭白露寺,山顶上守兵重重,凭她一己之力,根本难以突破这种屏障。
心神陷入忧虑之时,磨镜突然道:“知晓我为什么想要杀掉邱振棠吗?”
赵乐俪的眼眸,在晦暝的光影之中慢慢睁大,原来磨镜早已知道,她知道他要药杀邱振棠了。
赵乐俪暂先将自己对谢圭璋性命安危的焦虑,放一放,问道:“为何?”
磨镜眸底掠过一道凛冽的寒芒,道:“因为邱振棠曾经害死了我的未婚妻。”
在赵乐俪微怔的注视之下,磨镜凝声道:“我需要替她报仇。”
赵乐俪畴昔随姨父学医,听他说提点过,弑人救人,生死就只在医者的一念之间,妙手仁心的医者,有时候也会是隐藏起来的刽.子手。
此前,意识到磨镜要杀邱振棠的时候,赵乐俪也觉得很奇诡,磨镜乃是百鬼阁药宗大弟子,如何会与江南一座县城的县爷结下仇隙?
磨镜道:“她名唤夏笙,百鬼阁药宗弟子,长我一岁,是我的师姐。五年前,恭州爆发疟疾,夏笙奉命前去治疾,我本欲打算陪她一同前去,但依凭我的本事,远还没到出师的水准,她说她会平安归来。当时,邱振棠尚未擢迁为郴州知县,还只是恭州府一个从七品的推官。
“夏笙为官府开出了药方子,其中一味药,就需要用到黄芪,夏笙将恭州府大部分的官吏都治好了,循理而言,他们需要拿着这个药方子去治疗百姓。”
话及此,磨镜面上掠过一抹哂色,道:“殊不知,邱振棠提议垄断恭州所有药铺之中的黄芪,高价出售给身陷水火之中的平民百姓,黄芪价昂,一只被炒到计值一块银锭。”
“大部分百姓终其一生的积蓄,可能都不够一块银锭,是以,他们根本是买不起的。官府眼睁睁地看着无数百姓死於疟疾,而从诸多大富人家的腰带里捞取万贯钱财。简言之,他们一边拿着救人药方大发横财,一边写着漂亮的文书,上奏给宋熹帝,说恭州疟疾已经控制住了。”
赵乐俪静静听着,心一直在朝下跌沈。
自幼时起,她只在姑苏长大,见闻与阅历也仅限於姑苏,一直觉得大璋朝承平日久,但如今听到这一段五年前的旧案,她忍不住感到一阵心悸。
这厢,磨镜继续说道:“夏笙亲自目睹了此况,将这一切都写了下来,意欲回百鬼阁状告他们的行径,但临行那日,他们将她禁拘了起来,不让她回临安。”
赵乐俪听得倒吸一口寒气,说道:“阁主麓娘可有听闻此事?”
一抹恹冷之色,凉薄地拂掠於磨镜的眉庭,他凉冽地笑了一笑,说道:“麓娘?她自然知晓,恭州府给了她整整一百两现成的纹银,她就不会再管夏笙的死活。”
赵乐俪呼吸轻了一轻,忽然回忆起,此前与谢圭璋的对话。
她问他生命之中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人。
他说没有。
她问,阁主麓娘呢?
赵乐俪永远记得他的答案。
谢圭璋轻笑了一声,说,「麓娘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她缄默片晌,说道:“那么,夏笙她……”
磨镜偏了偏眸,眼神飘忽,好像是在看着她,又好像是透过她,看向无限遥远的某个地方。
炉膛内的稠红色烛火,正在不安地扭来扭去,炉锅渐渐地热了起来,渐渐熬熟的药汤,正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儿,有一种沈重的思绪,随之不断发酵。
磨镜拢回了视线,沈默晌久,适才说道:“夏笙不堪忍受官府的压迫与折辱,投缳自尽了。而邱振棠,他被钦赐为「赈灾有功」,擢迁至郴州当了知县。”
短短一句话,一举掀起了千仞风浪。
赵乐俪不知该如何安抚,语言在这样的时刻当中,成为了一种孱弱而单薄的东西,无声胜过有声。
磨镜道:“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寻找机会报仇雪耻,如今,我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机会。“
话至此,他擡眸看向赵乐俪,眸含坚定:“赵姑娘方才亦是听到了,谢圭璋和宗济法师他们被绊住了,性命垂稳,你不想救他们吗?”
“邱振棠乃是贪生怕死之辈,只要我能够威胁他的命,不论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这般一来,很可能让谢圭璋他们脱险,这也是我们不受他们掣肘的唯一机会。”
赵乐俪神识怔忪片刻,心下犯了难。
她承认,自己的心开始出现了一丝动摇,并且,随着时间的消逝,这一股动摇的力道,越来越强烈。
她原本是想阻止磨镜弑人,但听着他所讲述的旧情以后,她发现事况远没有她所想的这般简单。
她又想到谢圭璋,他被关押在了铁闸之中,身陷缧绁,地.藏火药,性命危矣。
时局刻不容缓,已然不容她多番思量了。
赵乐俪心神有一些不宁,过了一会儿,说道:“好,待会儿黄芪高汤熬制好,我会亲自端呈给邱振棠。”
磨镜道:“这一回,不消赵姑娘,我亲自来就好。”
赵乐俪听明白了此中关窍,这是隶属於磨镜与邱振棠之间的陈年恩怨,磨镜想要亲自了结,不欲牵扯任何一人入局。
这种时候,赵乐俪只能表示尊重。
高汤熬煮好了,赵乐俪盛毕,小心翼翼地端给磨镜,他旋即吩咐盛伯进来,说在邱振棠毒发身亡以前,让他一直守在赵乐俪的身边。
盛伯觳觫一滞,料知到了什么,勃然变色:“先生……”
磨镜露出一副「我无碍」的神色,亲自端着汤药出去了,离去以前,道:“好生照顾好赵姑娘。”
赵乐俪无声地与盛伯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保持了沈默。
比及磨镜的身影消失在了药坊尽头,盛伯蓦然红了眼眶,对赵乐俪道:“先生应当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话与你知了。”
赵乐俪沈默地点了点首,又听盛伯道:“磨先生一生清醒澹泊,但当年,夏姑娘噩耗传来,老奴亲自见到了他几近肝肠寸断的面目,夏姑娘的离开,对他影响特别大。”
赵乐俪静静地垂着眸睫,理智而言,她应当阻止磨镜,邱振棠不应这么快就死了,他知晓贪墨洗钱的颇多内情,若是擒住,好生审问一番,应当能够套出不少有用的线索。
她张了张嘴唇,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积沈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是什么,可能是不堪卒睹的真相,可能是别人沈重的过往。
过了一会儿,赵乐俪称自己有些累了,去耳房待一会儿。
盛伯道:“那姑娘就先去休憩了一番罢。”
见盛伯没有多想,面无异色,赵乐俪遂是离开静房,去了耳房。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她适才摊开袖袂,里头有一团被揉皱的笺纸,是方才赵闵扶起她时,不着痕迹地塞给她的。
赵乐俪按捺住心中疑绪,细细平摊这一张笺纸。
「若欲知晓真相,今夜子时,十一曲流芳院见」。
很明显地,赵闵怀疑上了黎昭,在试探她的底细。
因为「真相」这两个字,只有赵乐俪才真正看得懂。
是关於母亲失踪的真相。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看在赵乐俪的眸底,她心中不可能不受撼动。
——她真的很想知道,当时钟鼓楼上,赵闵尚未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
直觉告诉赵乐俪,赵闵是知情人,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在隐瞒。
收到笺纸的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赵乐俪将笺纸反反覆覆地审视了数回,她到底要不要去呢?
眼下,更漏长,夜未央,外间雨声潺潺,亦是离子夜不远了。
“娑娑娑——”
真正抵达子夜的时候,外头又落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雨声嘈嘈切切,遍布庄园上下。蛛丝般的雨,密密地捶打於连绵起伏的檐角处,赵乐俪声称自己要在外处透气,支开了盛伯,然后借来了一柄油纸伞,借着雨色的掩护,乘上乌篷船,兀自离开十二曲院,吩咐艄公,去往十一曲曲院。
若说十二曲院是笙歌管弦之地,如此,十一曲院则是曲径通幽的栈舍了。
上岸之时,偶有濡湿潮凉的雨风吹过来,其俨如一只手,轻轻牵曳着赵乐俪的裙裾,她的裙裾,一下子褶皱成了海,行步之间,感觉有一团凉飕飕的寒意,拱蹭着自己的足踝和脚心。
赵乐俪循照约定,来到了十一曲,流芳院就在近前,行了数十步,在五丈开外的八角琉璃水榭之中,伫立着一位春衫的男子,赵乐俪敛了敛眸,很快认出了此人,是赵闵。
似乎感受到了某一种照应,水榭之中的男子,亦是隔着浩渺烟波伫望而至。
赵乐俪觉得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当下捂紧掩藏於袖裾之中青玉短剑,一晌执伞行近前去,一晌摘下了面具。
最终,她行至一丈之外的距离停下。
“素素,果真是你。”赵闵端详着大女儿的玉容,想要行近前去,温声问道,“为何你会出现在此处,我一直以为你——”
“其实你知晓我还活着,你本该知晓灵柩里所盛放的那一具尸首,并不是我。”
赵乐俪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容色淡到几乎毫无起伏。
赵闵开解道:“你被谢圭璋掳走,他是十恶不赦的魔头,你落入他的手上,焉能活命於世?所以我就认为——”
“太子遣杨隐追杀我,是谢圭璋救了我。钟鼓楼起火,坠入海河的时候,还是他救了我。”赵乐俪截断了他的话,“我遇到危难的时候,你人在何处?”
女儿落难之时,父亲却在隔岸观火,事后才找补辩解,此事何其讽刺。
在赵闵瞠然的注视之下,赵乐俪道:“以前,母亲对我说,人只能靠自己,当时,她的口吻何其失望,我不知晓她为何会这样说,直至今朝,我才真正意识到,母亲的失望来源於何处,原来是源於你。赵闵,你心中只装着你自己。”
赵闵被说得面色赪红,垂眸下视,赵乐俪没再喊他「父亲」,而是冷淡疏离的直呼名讳。
他又觉察出了赵乐俪攥剑的这一个细微动作,遂静静止步,看了她一眼,道:“这一柄剑,是谢圭璋送给你的么?”
赵乐俪失笑:“这重要吗?”
赵闵道:“谢圭璋乃是朝廷命犯,人人得而诛之,素素,我不愿你被他牵连。”
赵乐俪笑了一下,不答反问:“你明知贪墨万两军饷,乃属死罪一桩,你明知太子弑君,隶属於以下犯上的重罪——今朝,你会回头吗?”
赵闵一噎,冥冥之中,他感到赵乐俪的气质与以往全然不一样了,在以前,她安安静静的,性格也颇为柔软,很少会反驳他。她很少有锋芒毕露的时候,但打从被谢圭璋劫掠而走的时候,她的性情就慢慢发现了一些变化。
赵闵深吸了一口寒气,掩藏在襴衫之下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道:“事到如今,你可还在怨我?”
——「怨吗?」
赵乐俪薄唇崩抿成一条细线,少顷,唇畔勾起了一丝哂然的笑弧。
平心而论,历经这些时日的颠沛流离,赵乐俪对赵闵已经没有过多的情感在里面,假令不是因为他知晓母亲的下落,她与他早已形同陌路,今夜更不会来赴约。
省去毫无必要的寒暄,赵乐俪直奔主题,淡声说道:“我母亲人在何处?”
虽然此前,她已经得到了圣僧的提点,但有一些更加细微隐秘的真相,她还是想要亲耳听赵闵说出来。
赵闵道:“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我,这一万两纹银与我有无关联。”
雨风覆面,赵乐俪拈紧了伞柄,凝声说道:“来听雨庄之前,听艄公说,邱振棠正在迎接京中一位重臣,我想过一些可能,但没料到会是你。不过,我后来想了一下,觉得你身为贰臣,又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呢?”
赵闵听着女儿凉薄冷峻的话语,面色情绪颇为覆杂。
她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陌生的人,就连说话的口吻,亦是透着一抹凉薄之意。
赵闵心一直在朝下跌沈,他往左右探看了一番,道:“隔墙有耳,此处并不方便叙话,河畔有一画舫,我们去舫中道来。”
赵乐俪蓦觉有些不对劲,颇为审慎地道:“关於我母亲的下落,在这里说便是,若你不说,我回去了。”她也会自己去查。
赵闵低声说道:“虞樊跟上来了。”
此话犹若一块磐石,凭空砸落在平静无澜的水潭之上,继而掀起了一片涟漪。
赵乐俪用馀光往身后的河畔,细细凝睇而去,果不其然,在一块隐秘晦暗的水域之上,她看到了一艘乌篷船,舱帘半角揭开,显出了一道人影。
是虞樊。
赵乐俪微微咬唇,忽然有些懊悔於自己鲁莽的行止了,假令她不跟赵闵上画舫,那一定会被虞樊逮了个正着。
虞樊敏锐而多疑,一定早已觉察出了什么,若是自己踅返,他不可能会轻易放过她。
赵乐俪心中两番权衡了一番,对赵闵道:“好,我跟你上画舫。”
她进入画舫时,因是背过了身,没有看到赵闵面容,陡地变得阴鸷而扭曲,更未听到他低声细语——
“对不起,素素,为了大业,父亲只能再牺牲你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