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缠上的第一百零一天】
【被缠上的第一百零一章】
赵乐俪的袖裾被一只手揪起,很轻很轻地晃了一晃,谢圭璋温声问道:“阿俪能写信来吗?”
他这是在撒娇吗?
赵乐俪本想逗一逗他的,但看到青年低垂下去的眸睑,秾纤夹翘的睫羽半收半敛,漆色的眸瞳像是沈入江海之中的月亮,焕发着一撮熠熠生辉的光泽。
赵乐俪长久地注视了他一眼,那一袭逗趣的话,到了唇齿之间覆又咽下去,她反握住了谢圭璋的手,道了声:“好,会写信的。”
——平心而论,她恨不得天天给他写信,又怕这样做,会曝露出自己的内心戏和真实感情。
赵乐俪道:“一月一封,还是半月一封?”
谢圭璋将人搂入怀中:“半月一封。”
赵乐俪笑了:“我给你写信,那你会回覆我吗?你会像批阅奏折那般只给我的信,用朱笔批一个「已阅」吗?”
谢圭璋闻罢,失笑了好一阵,大掌伸到赵乐俪的脑袋上方,很轻很轻地揉了揉,道:“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吗?”
“那你会如何回覆我呢?”
谢圭璋俯垂住眸心,视线俨如一枝细密的工笔,匀细地描摹着赵乐俪的面容,迩后道:“我会逐字逐句地看你的信,逐字逐句地回覆,我怕到时候你没耐心看完我的信。”
——因为信太长了,她很可能会看不完。
赵乐俪拈起小粉拳,很轻很轻地捶了他胸口一下,道:“你完全是抢了我的台词好嘛!我怕你没耐心看完我的信。”
一抹柔色拂掠过了谢圭璋的眉庭,他揉摁住了赵乐俪的肩膊,道:“拉钩上吊罢,我们给彼此写信,都要写到让对方没耐心看完的程度。”
赵乐俪觉得好好笑,额庭抵在他的胸口处,黏糯糯地蹭了一蹭他的肌肤,软身说道:“好呀,一言为定。”
言讫,纤纤素手从袖裾之下伸了出来,很快勾住了谢圭璋的手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道完了这句话,赵乐俪一个前倾,足尖轻轻掂了起来,粉嫩的嘴唇在谢圭璋的面容上啄了一口。
面容之上,很快传了一阵温润的触感,伴随着一阵柔软的气息,被突然亲吻的对象,心中有一小块地方塌陷了下去,虽然塌陷的地方不甚显明,但它到底还是塌陷了。
谢圭璋眸睫弯了一弯,将佳人搂揽在怀,用力地搂住了她,哑声说道:“阿俪。”
赵乐俪嗯了一声。
谢圭璋哑声说道:“等我一年后回去娶你。”
这一回,轮到赵乐俪心间颤了一颤。
这句话太过於突然,但又自然而然,让她一时之间缓冲不过来。
似乎她一直就在等着这句话,有一股热泪自然而然地从眸眶之中流了出来。
濡湿的泪渍很快打湿谢圭璋的衣衫。
他注意到了女郎的异况,将她面容捧了起来,道:“怎么哭了?”
赵乐俪眼眶红红地看着他,指尖拭了拭泪渍,说:“我才没有哭。”
说着,别过脸,不看他了。
谢圭璋沈默晌久,道:“阿俪是不愿?”
赵乐俪摇了摇首,道:“没有不愿。”
她擡住眸,迎上他黝黑的视线,道:“人家愿意的……”
听到了这句答覆,谢圭璋笑开了,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当夜,赵乐俪带着慈姩,踏上了回姑苏城的道路。
第三日,在苏河上,慈姩抛洒了赵闵的骨灰。
一边细致抛洒,一边无声落泪。
赵乐俪听到慈姩说了很多很多话。
同乘一船的人,见渔阳县主对夫君感情深笃,纷纷为之泣然。
只有赵乐俪才真正知晓,母亲心里有多解恨。
护国公府已经不覆存在了,所有下人一律被遣散。
岑姨娘在钟鼓楼失火塌陷的时候,坠亡了去。
她死前,赵闵拉她当了垫背。
这个女人大概永远也想不到,看上去非常深爱自己的公爷,居然贪生怕死。
赵闵与岑姨娘所出的女儿赵芷,她打从嫁入东宫之后就疯了。她自以为能够享受这泼天的荣华富贵,结果她错了。
她想要去找到赵乐俪,让她带自己离开,结果,刚一逃离东宫,就被抓起来了。
“你们为何抓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爹可是护国公,我是金贵的太子妃!你们这群以下犯上的贱卒,可知晓你们是冲撞了谁吗?”
就在这样的时刻里,一个穿着明黄龙袍的男人出现了,
赵芷怔住,起初没认出对方是谢圭璋,这一前一后变化非常大,直至她被带到男人面前,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含着一重压迫,让赵芷心惊胆颤,再不敢大喊大叫了。
谢圭璋面容上衔着一抹澹泊的笑:“赵闵死了,岑氏死了,赵家以叛逆之罪满门抄斩,你现在逃回国公府,已然是一片尸骸遍地的场景,赵家没人了,你觉得自己还有出路吗?”
赵芷容色一白,全然没料到当前的局势,远比自己所想到的还要恶劣严峻。
她害怕极了,两股颤颤:“我想丶想让长姊带我离开,长姊善良仁德,不可能会抛下我不管的。”
谢圭璋哂然道:“出事了,才想要寻她替你收拾烂摊子,在过去的十馀年里,她被放养在姑苏,在京城的国公府里,你与护国公丶岑姨娘潇洒快活,可有照顾她分毫?”
这个问题太过於犀利,赵芷张了张口,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反驳。
许是男人的气场太过於强大了,赵芷丝毫不敢说谎话,毕竟现在亲人都死绝了,她在这个人间世里能够投奔的地方,只有慈家。
唯一的出路就是去姑苏城,投奔慈家。
赵家倒了,但慈家还没倒。
赵芷一个劲地认错,希望谢圭璋能念在她是赵乐俪妹妹的份儿上,遣人将她送去慈家。
谢圭璋摇了摇首:“你是大皇子宋谟的正妻,如今他死在狱中,你且陪他去罢。”
这就是要让她跟宋谟去死的意思吗?
赵芷一双眸瞳充溢着浓重的骇色,拼命摇首,连声说「不要不要不要」,但如今的局面根本没有就她做主的权利,很快地,她就被戍守於左右的内侍拖了下去。
赵芷简直哭到了干呕,后来,干脆哭到昏倒了过去。
不过,哪怕她昏倒了,也是被人直截了当地架到了盛放宋谟尸首的棺材前。
正当众人要将她与宋谟合葬的时候,赵芷又醒了过来,拼了命地挣扎着,一个劲地磕头说自己错了,希望新帝能够原谅她,她今后一定重新做人!
但新帝丝毫不为所动。
赵芷也是在这样的时刻里,意识到谢圭璋的铁石心肠。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架入棺材里,与一具浑身是血窟窿的尸体并排而卧,棺材板很快落了下来,俄延少顷,就传了长钉嵌入棺材板的声音。
他们将棺材板钉得严严实实,赵芷拼了命地捶打棺材板,但根本无济於事!
从未有过这么一瞬,赵芷恨死赵闵和岑氏了,两人造了这般大的孽,最后居然要让她独自一人来承受苦果!
这一具棺材最后被送入火葬了。
完颜宗翰是个不折不扣的奸细,而赵芷就是替死鬼。
两人又怎么可能进入真正的皇家陵墓。
谢圭璋手腕极其杀伐狠辣,登基之时,百官宰执恭谨俯拜,对於外面的百姓而言,只知道是失散多年的端王殿下被寻回来了,万民也恭谨叩拜。
赵乐俪能够陆陆续续听到谢圭璋执政的消息,他的手腕雷霆杀伐,起初遭到不少言官的反对,但后来,这些驳斥的声音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了,因为谢圭璋在这一年之中,扫平了大璋朝周遭大多数小国,让他们俯首称臣。
宋熹帝执政的时候,崇文偃武,导致朝堂之上冗官过多,尸位素餐之风盛行,而能干实事的,全被外放了。现在谢圭璋给朝廷进行一番大洗牌,能干实事的全部召入皇廷里,裁掉了大量的冗官,并且在赋税这一方面做了重大的调整与改革,惠及生民。
他做的这些事情,是慢慢推进的,当然,触碰到了不少地方勋贵和朱门阀阅的利益,官场上到处都是盘根错节的利益,他们又岂会被一个年轻的新帝骑到头上?
他们以为谢圭璋很好对付,但他们都想错了,这一年,谢圭璋无数次御驾亲征,收覆失地丶扫平虏寇,在民间积累大量的人心,俗话说得民心者得天下。
如果京畿里或者地方上有人反对谢圭璋的,都会一致遭到百姓的镇压与驱逐,官府的兵卒根本抵御不过众民的力量,百姓眼里不容沙,那些有贰心的地方官也根本活不下去,因为根本无法募集兵力——那些匪寇和流民都投了谢家军,而谢家军的一位当家是李蓉。
李蓉曾是茶山海寨的寨主,如今投军从戎,她的外甥女李樯也是如此。
母女二人是谢圭璋在地方上的左右手,负责训练兵丁,很多地方都有谢圭璋的势力,那些有贰心的前朝旧臣根本支棱不起来。
除了忙碌於重建王朝,谢圭璋每半个月都如如期受到了赵乐俪的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