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缠上的第九十一天】
【被缠上的第九十一天】
什么,委托?
赵乐俪感到一阵匪夷所思,眉庭之间,是难以掩抑住的异色。
很快地,她想到了什么,看向长孙皇后,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她,试探性的问道:“委托谢圭璋来救我出宫的人,是皇后娘娘?”
长孙氏勾了勾唇:“是,也不全是。”
这句话说得云遮雾绕的,让赵乐俪听得有些糊涂。
她说:“谢圭璋曾经收到过一封诏书,上面的有一封错误的玺印,我看过之后,笃定那是宫里的人暗寄出来的书信,是暗示皇帝受囚,情状危急,如果说,书信非圣上本人所寄,那极可能是身边的亲信。”
长孙氏眉眼弯弯,道:“所以,你就想到是本宫,对吗?”
赵乐俪点了点首:“书信是娘娘寄送的,只是,我想不通娘娘为何要救我?”
长孙氏笑了,眸底添了一抹愁色,道:“不实相瞒,我在很早以前,就发现宋谟不太对劲了,他越来越不像我当初所想的那个儿子。”
“这个很早以前,是多早?”
“十多年前,他从金国军营里回来的时候。”
一抹凝色浮掠过赵乐俪的眉庭。
她前几日听完颜宗弼说过,金国二皇子野心勃勃,当年两国交战之时,俘获了皇嫡子。
从此以后,很多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二皇子从金国的皇室之中消失了,而宋谟从金国的战俘营里回来了。
所有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就连宋熹帝亦是如此。
只有皇后长孙氏察觉出了一丝端倪,自己生养的儿子,自己心里最为清楚,回来的这个皇嫡子,根本不是她的亲生骨肉。
但她又毫无切实可靠的证据,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一桩又一桩地发生。
从前的宋谟毓秀清正,但回来的这个皇子,分明是个披着羊皮的狼,食人不吐骨头,他暗地里杀了多少人,她已经记不清了。
她担心自己亦会惨遭毒手,所以,一直装聋作哑,静心礼佛。
但一件事的生发,让她终於坐不住了。
她无法再当个透明人,无法再忍辱下去,她必须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长孙氏轻轻握住赵乐俪的手,用力地握住,道:“不卖关子了,是渔阳县主委托我,让谢圭璋将你暗渡出宫的。”
这句话极其简短,但包含的信息量非常多。
尤其是「渔阳县主」四个字,俨如四块巨石,在沈寂无澜的水潭之中,砸出了千层风浪。
赵乐俪不可置信地擡起眼:“皇后的意思是,是母亲在救我?我母亲还活着?”
长孙氏点了点,道:“不好意思,瞒了你这般久,但慈姩确乎是活着。”
赵乐俪自己兜兜转转找了这般久,没想到母亲一直被皇后保护着。
赵乐俪心中有诸多情绪如汹涌的潮水,澎湃翻滚,庶几是快克制不住了,道:“皇后娘娘能否现在就带我去见母亲?我真的找了她很久很久……”
话至尾稍,眼泪啪嗒啪嗒地砸落下来。
“你一直是县主的好女儿,县主也知晓你一直在找她,但因局势所迫,她不得不蛰居暗处,不得露面。”
长孙氏拂袖抻腕,暖和的手,拭掉赵乐俪濡湿的眸眶,将她很轻很轻地揽入怀中。
赵乐俪道:“为何不能露面?”
长孙氏低叹一声,轻声说道:“三年前,雁荡山的山宴之上,县主之所以下落不明,是因为她意外发现了宋谟的真实身份,县主性情耿率,当时就想要将此事禀明圣上,但是被宋谟觉察到了,宋谟将她掳至山崖,将她推下了悬崖——”
赵乐俪敛声屏息,呼吸也寂止了,道:“然后呢?”
长孙氏道:“我当时正好在崖下泛波游船,县主坠河动响不轻,很快引起我的注意,我就将县主救下了。”
“虽然救下了县主,但我们势力单薄,纵使将此事状告到圣上面前,圣上也不一定会相信这会是太子所为,更要紧地是,我们不清楚太子隐藏在暗地里的势力到底有多少,若是再次铤而走险,指不定县主还会遭遇毒手。“
赵乐俪眸底晃过一抹黯色:“原来是这样,承蒙皇后娘娘搭救,母亲目下人在何处?能否让我见上一见?”
长孙氏道:“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绝对不能是现在。”
赵乐俪眸色轻轻晃动了一下,听出了皇后的话外之意。
宋谟的暗哨一直戍守於外头,若是贸然行动,一定会惊扰到他。
以目前的局势,敌众我寡,彼盈我竭,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长孙氏道:“我会安排一个合适的日子,让你们母女俩见面。”
赵乐俪缓缓地收住泪渍,道:“谢皇后恩典。”
长孙氏揉了揉太阳穴,凤眸往赵乐俪身上一抻,道:“到底还是太素淡了些。“
赵乐俪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就见皇后吩咐宫娥拿了一箱箱金银首饰出来,“这些本宫大抵是用不上了,你且带走罢。”
赵乐俪想要婉拒,却听长孙皇后道:“都是太子妃了,来日是要母仪天下的人,如此素淡的门面,可镇不住场子。”
这句话,可谓是一语双关。
赵乐俪忽然想起来,七年前寒山寺夜宴一场大火,安婕妤与端王双双殒於火场。
纵火的元凶,据百鬼阁阁主麓娘所说,这一把火,正是当朝皇后长孙氏纵的。
易言之,是长孙氏杀害了端王的母亲,端王劫后生还。
赵乐俪临行之前,覆踅返回去,看着长孙皇后,看着那一张慈蔼祥和的面容,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将眼前这个女子,与杀人元凶的形象联系起来。
赵乐俪很想问当年雁荡山的事,但到底是忍住了,没有多问。
赵乐俪离开坤宁宫,那些暗卫俨如潮水涌来,护守在她周遭,护送她回至东宫。
她本想要找宋谟,说一下她的妹妹赵芷的事,但是她来至东宫时,却是发现赵芷不见了。
赵乐俪颇感匪夷所思,这是怎么一回事?
赵芷究竟是去了何处?
戍守於东宫的宫娥告诉她,早在一个时辰前,赵芷就被带走了。
是被带去别的宫中。
现在东宫已经被收拾过了,在目下的光景之中,变成了她所喜欢的风格。
幽谧沈寂,香薰点染。
赵乐俪静坐於榻上,原以为宋谟今夜不会来,毕竟,宋谟应当还是很清楚,她根本不喜欢他。
哪承想,他今夜还真的来了。
赵乐俪一时变得有些紧张,宋谟将她的反应收尽眼底,他淡淡地笑了一笑,道:“放心,我不会动你。”
宋谟说不碰就是真的不碰,只是静静地卧躺於她的身侧。
可赵乐俪没办法入睡。
她睁着眼眸看着帐顶,忽然感觉手被一只劲韧匀实的大掌牵住。
是宋谟牵住了她。
赵乐俪挣扎了好几次都没挣脱出来,有些咬牙切齿道:“你不是说不动我的吗?怎的现在动手动脚?”
宋谟道:“我没有动脚,你这句话的逻辑不成立。”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但赵乐俪觉得躺在自己身边的人,是一头狼,她心底害怕,但明面上只能硬气一些。
她心里想着最多的人是谢圭璋,她还深深挂念着他。
正想着,她的腿脖子忽然一沈,原来是宋谟将腿放在了她足踝上。
赵乐俪:“……”
就离谱。
她想要踹开,但整一具身躯被人搂住。
“赵乐俪。”耳屏处是男子低哑温和的嗓音。
“不要试图反抗,也不要试图逃跑,否则,你的下场就和赵芷一样。“
“被扔入虿池之中,活生生地被咬死,万劫不覆。”
男子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柔润,但字字句句都教人不寒而栗。
赵乐俪悉身一怔。
全然没有预料到赵芷的下场竟然会是这般。
甫闻及此,她的后颈和手掌心,俱是渗出了一层粘腻的虚汗。
宋谟的话辞,满含威胁。
赵乐俪不再动弹了。
宋谟也没有再动她,翻身躺在外榻上了。
“孤心悦於你久矣,若你一心一意待在孤的身边,孤绝不会亏待於你。”
“明白否?“
赵乐俪唇畔上是淡淡的冷笑,宋谟的话,她连半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她心中只想着要快些见到母亲,要救出谢圭璋,要覆仇,要杀了眼前这个男子,将一切大仇都报了。
至於其他的,她根本不欲去多想,也根本没时间多想。
赵乐俪袖裾之中纳藏着一柄青玉短剑,只要宋谟胆敢逾规,她就刺过去。
她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出乎她意料地是,宋谟这一整夜都非常规矩。
赵乐俪适才舒下了一口气。
她拈住剑柄,几乎是一夜未曾阖眼。
天亮前的一个时辰前,才勉勉强强地入睡。
赵乐俪醒来的时候,宋谟已经不在了。
晌午的时候,长孙皇后找她去坤宁宫。
潜台词就是带她去见渔阳县主了。
赵乐俪心中涌起了一抹膨胀的思绪。
她有些紧张。
马上就能见到母亲了。
她心中怎么能不激动。
很快就到了坤宁宫,长孙氏屏退了所有下人,对赵乐俪道:“好孩子,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