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缠上的第六十四天】

【被缠上的第六十四天】

【被缠上的第六十三天】

膳毕,谢圭璋在赵乐俪近前背过身去,俯蹲下来,道:“上来罢。”

今夜没有落雪,天间月华皎洁,清辉纷纷扬扬地洒照下来,照在男子的背上,衬得他背部宽敞硬韧,俨若一座险峻寒峭的高山,教人望而生畏。

但男子的嗓音,在月色的浸染之下,变得格外温柔,俨若一丛潺湲流水,徐缓地流入听者耳屏。

赵乐俪蓦觉有一只隐藏起来的手,悄然拨在了自己的心弦之上,荡起馀音袅袅,哪怕这一只手已经离开了,她心间之上的弦,仍旧在泛散着一片颤颤的弦音。

赵乐俪的薄唇轻轻抿成了一条细线,没有率先上去,而是先往四周看了一遭。

席已散,周伯和两位儿子正在拾掇杯盘狼藉。

李蓉拽拉着李樯行在前头,并未留意他们这端的情状。

赵乐俪微微绷紧的心弦,悄然松弛了开去。

无人注意此端,她这才一个纵身,趴在了谢圭璋的背上。

纤细的藕臂,俨若春日藤蔓,缠搅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谢圭璋两个大掌,稳稳地将她托举了起来,掂了一掂,接着,背着她朝着茶山海寨的方向行步而去。

赵乐俪把脑袋搁放於男子硬韧结实的肩头,两人的身躯,严丝合缝地贴抵在了一处。

彼此靠得是那样的近,近得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

左手边是时涨时伏的海潮,滔声阵阵,右手边是远近错落的灯火人家,一面暗,一面亮,他背着她,慢慢地行走在明暗的交界处。

时有薄凉的风吹来,吹拂着她鬓间的发丝,吹拂着他身上的玄裳。

因是贴的近,赵乐俪能够明晰地听到谢圭璋的心跳声,如此强劲且有力,一声一声地敲在了她身体里,荡起绵长软酥的一阵柔软触感。

赵乐俪整一张小脸,深深埋抵於谢圭璋的肩膊间,垂落秾纤夹翘的眼睫,软声问道:“我会不会有些重啊?”

她说话时,空气之中弥散着一阵若即若离的酒香气息。

谢圭璋想起,今夜在宴席之上,女郎除了吃腌好的烤鱼,还喝了不少甜酒。

那是渔家人用稻米丶酒曲丶高粱丶盐霜丶饴糖杂糅在一起酿制的酒,酒尝起来很甜,不烈,也不熏,赵乐俪就喝了很多碗,当水喝一样,他本欲劝阻,但见她在兴头上,也就不好出声阻拦了。

他不知她酒量如何,但酒过数巡,没有犯瞌睡,没有说浑话,也没有超乎寻常的举止,整个人安安静静丶乖乖巧巧的,话很少。

甫思及此,谢圭璋偏过眸,看了赵乐俪一眼,她眼眸清湛透亮,嘴唇蘸了酒渍,显得饱满欲滴。

他喉结上下升降了一番,微微滚动,嗓音衔笑低哑,道:“沈,沈死了。”

赵乐俪撮起嘴唇,挺了挺胸,道:“不过是喝了几盏酒,谢郎就背不动小女子了?”

这一声谢郎,娇娇酥酥,软糯得俨若一罐蜜浆,迸溅於听者的心头。

谢圭璋蓦觉心腔有些麻。

他擡起眼眸,一错不错地凝向远空,不知为何,觉得今夜的月色很美。

她婉转的笑声,撞乱了他心跳声。

天间墨云罩顶,雨不知何时下来起来。

他背着她去近前渔家的屋檐下避雨。

雨水纷纷扬扬击撞於檐瓦间,声如石击深潭丶蚕食桑叶。

雨风湿润,裹挟着细密的雨丝斜斜地砸过来,两人的衣衫,教雨水打得有些湿了。

谢圭璋将赵乐俪放了下来。

然后,大臂一抻。

将小姑娘搂入怀中。

力道严严实实的。

她发丝柔软,散落於他胸腔前,俨若长夜里悄然盛开的一枝墨莲。

谢圭璋嗓音喑哑,想亲吻她,忽见她主动踮起足尖,在他的面容之上轻轻一吻。

——“谢圭璋,我们和好罢。”

很显然地,女郎分明还记得,昨夜两人之间所闹的分歧。

她觉得他是端王宋谌,百般试探,他反问她一句,万一他不是呢?万一,是她认错了人,又当如何?

那个时候,两人之间出现了裂隙,有一层薄薄的膜,横亘於他们之间,将他们彼此推远。

所以,今昼出门之时,赵乐俪没有让他跟随,明面上,她是想要独当一面,但真实的原因,谢圭璋再是清楚不过,她不过是在回避他,不懂如何面对他。

生平头一回,他的心,变得有些空荡荡的,好像是内心深处有一块重要的丶温暖的部分,被挖掘走了,只剩下一具空置的躯壳。

今夜两人难得有一阵温和的独处时光,他本也是在酝酿着求和之词,哪承想,她比他更为果敢,直奔主题。

谢圭璋搂着她,下颔抵於她的鬓间,道:“阿俪,昨夜我的话有些重了,将你吓着了,我在此处跟你道歉。”

赵乐俪摇了摇螓首,温和地笑了一笑:“你不必同我致歉,我现在觉得,你是端王也好,不是端王也罢,我喜欢的,皆是眼前的这个人,既是如此,不论是你是什么身份,我忽然觉得都无甚什么所谓了。”

谢圭璋心神蓦地一动,意欲俯身吻她。

她却是快了他一步,偏过螓首,纤手扳住他的肩膊,在他的面容上,落下轻轻一吻。

仿佛是春日里的花枝,紧紧贴着地表绽裂开去。

女郎的嘴唇,落在他肌肤上时,他能够切身感知到一阵极致的柔软。

谢圭璋怔楞好一会儿,忽地笑了开去。

——她啊。

他将她搂入怀中,夹翘浓密的眼睑低低地敛落下去,眸底素有的疏离与厌倦,顷刻之间,消弭殆尽,取而代之地,是一片清明与温隽,道:“我们初见的时候,你遭人追杀,命悬一线,我不曾尊重过你,只当你是个娇养的大小姐,但在后来的接触之下,我慢慢了解了你的为人和品性,你自立自强,遇事果敢,从不屈服,我所喜欢的,便是这样的你,但我心性有些自卑,对你也有诸多顾虑,遂是不敢轻易陈情,倒是你给了我勇气和包容,让我慢慢走近你丶喜欢你丶保护你。”

谢圭璋不是话多之人,今番能道出这般多的话,委实有些出乎赵乐俪的意料。

她想要踮起足尖,去亲吻他的脸容。

在当下的光景之中,却被他拈紧下颔,他的薄唇轻轻覆住了她。

赵乐俪的眸色,在昏晦的光影之中,徐缓地瞠大,一错不错地凝望着他。

他静缓地阖拢住眼眸,叩开她的齿关,探了进去。

不出多时,就将她吻得喘息不过来。

赵乐俪徐缓地拢紧小拳头,轻轻捶打着他,发出一阵「唔唔唔」的声音。

她柔弱的轻喘与憨居的挣扎,就像是给这濡湿蒙昧的空气,隐隐添了一把柴火。

雨声潺潺,连绵不辍。

谢圭璋大掌揉紧赵乐俪的腰肢,她的楚腰不堪盈盈一握,俨若一樽上好的琉璃瓷器,他只消用力一掐,她就会支离破碎。

与诸同时,谢圭璋心底下亦是打定了主意,待解决了徽州的祸患,他务必回百鬼阁一趟,寻阁主麓娘查清真相,他要问清楚另一枚玉璜,为何会出现在她手上,他的过往丶他的曾经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他的过往,真的会与端王有关么?

若是有关,为何他如今竟是回忆不起相关的记忆?

抑或着是说,他同赵乐俪一样,亦是被人查封了记忆,忘记了自己小时候的记忆。

但赵乐俪不曾忘记自己是谁,而他已然忘记了。

他是在七年前,进入百鬼阁,他只记得进入百鬼阁以后的事情,至於进入百鬼阁以前的种种,他悉数记不起来。若是要细致地去回忆,只会激起一片头疼与心悸。

冥冥之中,谢圭璋感觉是麓娘对他畴昔的记忆动了手脚。

搁放在以前,他真的并不关心,他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过往。

但在目下的光景之中,他的心境发生了显着的变化。那一段遥远的过往,他忽然觉得很重要。

这些事,他必须问清楚。

比及雨停了,两人正要回至茶山海寨。

哪承想,一群黑衣人夹道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太子妃,别来无恙。”袁瞻从昏晦的角落里行了出来,皮笑肉不笑地道,“护国公回去同太子禀命之时,说已经将您沈江了,也不知是他蓄意隐瞒,亦或是着谢圭璋将您保护得太好了,您居然还活着。”

赵乐俪没料到,来徽州才没几日,就与勇士营正面打了交道。

其实她料到他们会来,但没想到,他们的速度会如此之快。

前一阵子,百鬼阁派遣了一批玄衣客刺杀磨镜,这一会儿,太子就派遣勇士营来刺杀他们了。

不过,以赵乐俪对宋谟的了解,勇士营来徽州,不应当纯粹为了刺杀他们,应当还另有要务在身。

赵乐俪联想起郴州,她和谢圭璋等人捣毁了火.药坊,胡商兀术卷走了万两碎银逃亡北上。

她暂且不知兀术逃至何处,但徽州本身也不太平,贪官污吏草菅人命,苛政猛於虎,诸多遭罹劫掠的女子避居海寨养伤。

如今,勇士营也来掺和了一脚。

直觉告诉赵乐俪,宋谟派遣袁瞻来徽州的目的,绝对不简单。

她思忖之时,袁瞻给勇士营的死士递了个眼色,一批死士团团围拢住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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