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一看，见是莉莉。
莉莉穿一身黑色的西装，她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走了进去。
苏默和程芊颖已经停止谈论她的特殊体质，把注意力放在莉莉身上来。
程芊颖走上前去：“莉莉，你怎么来了？”
“我来，是想告诉你，我母亲已经火化了。”
“墓地选好了么？”
“我母亲身前，她就给自己选好了墓地。可惜死了这么久，依旧没能入土为安。”
“什么时候下葬？”
“就在今天下午，我父亲也会参加我母亲的葬礼。我家在申城也没什么亲戚，所以我想请你和苏总一起去参加我母亲的葬礼。”
莉莉转头看向苏默，说道：“虽然我知道这样的邀请和突兀，苏总肯定很忙。但我真想让我母亲的葬礼不至于那么冷清。”
苏默点点头：“你小.姨呢？”
“我也不知道她被关在哪里，但陈组长告诉我，下午她也会来参加母亲的葬礼。”
“是来忏悔么？”
“不知道，这已经不重要了。事情这么一闹，我家里也被闹得四分五裂。我父亲被送进戒酒中心，强制戒酒。而那个女人，只是被关着，并没有受到惩罚。”
苏默淡然地笑道：“如果真是她犯下的错，她是逃不掉的。杀人偿命，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起效的。”
莉莉的眼神忽然阴暗起来：“如果她得不到应有的惩罚，我会用我自己的方法，让她也跟我妈妈一样。”
莉莉的话让苏默一愣，这话，似乎说出了她最真实的想法。
不知为什么，苏默有种隐隐的想法。就是毛艳萍的死，是跟莉莉又关系的。
但是凭逻辑来说，又跟莉莉扯不上关系。她看上去，更像是个受害者。怎么可能会害死自己的母亲呢？那不是大逆不道么？
苏默赶紧摒弃掉脑海里这个荒唐的想法，给莉莉让了个座位：“坐一会吧，先喝杯茶。”
莉莉有些紧张地坐下，眼睛也不敢乱看。这时候，程芊颖给她倒去热茶：“莉莉，喝茶。”
“谢谢。”
“你跟我客气什么。”
“那，下午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阿姨的葬礼，我自然是要参加的。你就放心吧。还有，这件事过去后，你就给自己找份工作吧！一个人没事干，独自呆久了并不好，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我已经在找工作了。”
这时候，程豆豆从展厅的角落跑了出来，她刚刚在展厅的那边观察绿色的盆栽。看见莉莉坐在茶台边，就迈着两条小短腿跑过去：
“莉莉姐姐，你怎么来啦？”
莉莉没想到程豆豆会出现在展厅里，一下子有些懵圈，但下一秒很快反应过来：
“当然是来看豆豆的啦！你看，我还给你带糖了。”
莉莉在口袋里一阵摸索，真拿出几颗大白兔奶糖。看来她已经做好准备，如果在展厅遇不到程芊颖，就打算去她家里登门拜访。
程豆豆接过大白兔奶糖，剥掉外面的包衣，把糖送进嘴里，然后鼓着腮帮子：“谢谢莉莉姐姐。”
“不客气。”
程豆豆走到滚滚的面前。
滚滚正趴在椅子上假寐，其实她一直没睡着，她的耳朵一直在听旁边苏默和程芊颖的谈话。这时又改轮到这个叫莉莉的女孩的说话了。
程豆豆走向滚滚，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用嫩藕般的手，剥掉外面的包衣，然后递到滚滚面前：“咪.咪，我请你吃糖。”
滚滚都懒得翻白眼了。
你说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猫咪就猫咪，还非得叫咪.咪，你是几个意思？
这小女娃儿，真够意思的。
一旁的程芊颖听见程豆豆的话，脸都羞红到脖子根了。她抬起头看向程豆豆：“那是猫咪，不是咪.咪。你都五岁了，还连猫咪都不会叫。再说，这猫咪应该有名字的。”
程豆豆懵圈地摇摇头，又点点头，把小脑袋转向苏默，嫩藕般的小手指向黑色的猫咪：“哥哥，它有名字么？”
“它叫滚滚。”
“滚来滚去的滚滚么？”
“是的。”
“哈哈哈，这名字真有意思，不过看这猫咪，确实应该减减肥了。”
滚滚翻了翻白眼，懒得搭理面前这个黄毛丫头。
程豆豆俯过身体，把剥好的大白兔奶糖递到猫咪的面前：“滚滚，吃糖糖喔！很甜很甜的糖糖哦！”
好吧！
看在你这么殷勤的份上，本喵就勉为其难收下你的糖。
滚滚张开嘴巴：
“喵！”
程豆豆用小手摸了摸滚滚黑色的猫脑袋：“还真是挺害羞的猫咪呢！我家的白媚儿就不这样子，它更像是个野惯了的男孩子，以后都不知道能不能嫁出去呢！”
一旁的程芊颖提醒道：“猫咪长大是不用嫁人的。”
程豆豆抬起惊愕的脸，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真的么？”
没有得到回答，她又歪了歪小脑袋：“可是为什么呢？”
程芊颖只好站起身，走到程豆豆面前，然后蹲下去替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小孩子，哪来的那么大为什么。没看见哥哥和姐姐有事谈么？一边玩去。”
程豆豆点点头，抬起头看向苏默：“哥哥，我可以跟滚滚一起玩么？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欺负它的。”
“当然可以，滚滚可喜欢跟漂亮的小女生玩呢！”
程豆豆高兴地张开两手，把滚滚抱了起来，突然她好像想起脸上什么，道：
“哥哥，滚滚打疫苗了么？”
唉！
小孩子的话就是多。
但他确实没有问过柳倩，有没有带滚滚去注射过疫苗。
看来，程芊颖家里的白媚儿，应该是有打疫苗的。否则程豆豆也不至于问得这么清楚。
这个话题，苏默确实回答不上来。虽然觉得很大程度上滚滚应该是注射过疫苗的。但凡事有个万一，万一没注射呢？这不是欺骗小孩子么？
小孩子的世界很天真，所以一般情况下，苏默不愿意拿谎话糊弄小孩子。
被程豆豆抱在怀里的滚滚突然发声：
“喵呜！”
苏默听懂了滚滚的暗示，笑着道：“放下吧，滚滚已经注射过疫苗了。”
于是，程豆豆才开心地抱起滚滚，跑到一边玩去了。
莉莉这才抬起头来：“苏总，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得先回去回去准备。”
“好的，等下你把地址发给我们。几点钟举行葬礼仪式？”
“四点钟，就在我家附近的那个墓园，很好找的。”
莉莉已经站起身，又道：“我就先走了。”
“我送送你吧！”
程芊颖站起身，陪着莉莉走到展厅门口，跟莉莉说了再见，看着她消失在角落里。
才回头走向茶台边。
这时候，苏默已经拿出一根香烟，夹在手里，却并没点燃，他抬起头看向正坐下的程芊颖：
“你有没有觉得，莉莉很古怪。”
“哪里古怪了？”
“她母亲既然是下午四点钟的葬礼，她此时应该在殡仪馆才对。现在都快一点半了，离她母亲的葬礼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可是她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还可以做到泰然地来邀请我们去参加她母亲稍后的葬礼，就像是邀请我们参加一场误会那样。
从她脸上，也读不到一丁点的悲伤。
刚刚发现她母亲已经死亡时，她是那样咆哮如雷，就像是一只绝望的野兽。
那时候，我还能从她眼睛里看见汹涌的泪水。”
程芊颖摇摇头：“也许，她只是接受了母亲离开的这个事实。”
苏默不再说话，把香烟点燃，默默地抽了几口。
这个莉莉，实在是太古怪了。
难道连警察都没看出来么？
难道陈飞宇他们真没有一点怀疑，其实她母亲的死，应该是跟她有关系的。
如果陈飞宇他们知道，又为何不把莉莉控制起来审问她？
还是说陈飞宇他们，正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
下午四点钟，苏默已经答应和程芊颖去参加莉莉母亲的葬礼。
既然是答应的东西，就不能失言。
但还得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程豆豆的问题。
去参加葬礼，不可能带上程豆豆这样放小屁孩，以免她心里产生阴影。送回家更不可能，程芊颖都说了今天母亲有事，父亲又住院了。否则程芊颖也不可能会把程豆豆带到上班的地方来。
想来想去只好给何长军打电话。
接通何长军电话后，里面传来何长军的声音：“苏默啊！有事？”
“还真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电话那头的何长军来兴趣了：“你苏默很少求人，快说说，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助的？”
“我这里有一个很小的小孩，你能不能帮我带一下？”
“等一下，让我捋一捋。你难道在魔都祸害谁了，人家还带上小孩，找上门来了？”
“胡说八道，你到底有没有空？”
“有，你是在展厅么？那我直接来展厅好了。”
“嘟嘟......”
电话挂断了。
苏默摇了摇头，程芊颖这时从茶桌下面拿起一个橘子，慢慢地剥了起来。
等苏默打完电话，她手中的橘子已经剥好了：“苏总，这是我上午刚买的橘子。挺新鲜的，你尝一下。”
苏默接过橘子，放进嘴里轻轻地咀嚼起来。
可别说，味道还真是不错。
不是很酸，有一种沁人心脾的甜味。
吃完手中的橘子，抬起头看向程芊颖：“还有么？”
“有的。”
程芊颖又弯腰去拿橘子。
等拿起橘子起身，发现苏默正盯着她看，脸上不禁红了。
该死，是不是让他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
但害羞归害羞，还是麻利地开始剥起橘子：“这橘子要三块钱一斤呢！在乡下，可没有这么贵。”
“可惜这里不是乡下，不能那在乡下的价格来衡量。”
程芊颖点了点头，很赞同苏默的说法。
把橘子剥好后，又扯干净上面黄色的筋。才把橘子送到苏默手里。
苏默掰开一瓣，慢慢地送入空中。
轻轻地咀嚼，橘瓣被咬开，里面的汁水流入苏默的口腔。他让这种感觉在嘴里停留了一会，才把橘子吞了下去。
吃完后，又看向程芊颖。
程芊颖秒懂，赶紧弯腰去拿橘子。
在低头的时候，程芊颖下意识地用手遮住自己的胸口。
不能再让他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了，否则以后自己连人也别想做了。
起身后，发现苏默用有些复杂的目光盯着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苏总，你要的橘子。”
苏默接过未剥皮的橘子，随手撕开一道口子。很快就把橘子皮去掉，然后又抽了里面的筋。缓缓放入口中。
十几分钟后，何长军风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一走进展厅，就抬头实处张望：“苏默，你说的那个小孩呢！”
这时候，程豆豆抱着滚滚从展厅的角落走出来，看了一眼正在为自己擦汗的何长军，然后迈着小短腿走到苏默面前：
“哥哥，坏人。”
苏默被逗笑了，用手值了一下何长军：“他呀！不是坏人，他是哥哥的朋友，来带你出去玩的。等下哥哥跟你姐姐有事，暂时不能陪你了。”
“可是，妈妈都说了，今晚要让哥哥回家吃饭。”
“爸爸住院了，妈妈怎么会有心思烧饭呢？”
苏默开导程豆豆，因为他看见小姑娘脸上，略略有些失望。
“就是因为爸爸住院，今天出院，妈妈才叫哥哥回家吃饭的啊！”
“我哪天才去你家吃的饭啊！爸爸就算是住院，应该也没这么快出院吧？”
“就是你去家里吃饭的第二天，爸爸就住院了。听妈妈说是胆结石。”
苏默抬起头看向程芊颖：“是真的么？”
程芊颖点点头：“本来医生让他住院多观察几天，可是他却死活不肯。爸爸决定的事情，就算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所以，我妈妈就同意今天去接他出院了。”
“原来是这丫，看来晚饭还得去你家吃。”
程豆豆高兴地问道：“哥哥可不许骗豆豆喔！”
苏默摸了摸程豆豆的小脑袋：“放心。我一定会去的。”
然后转头看向何长军：“这就是我给你说的孩子，她叫程豆豆。”
又对程豆豆说道：“这是何叔叔，你等一下就跟他一起玩好不好？”
“他会是个坏叔叔么？”
“放心，他是哥哥朋友，哥哥朋友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那，我可以带着你的猫咪么？”
滚滚用求救的眼神看向苏默，她可真不想陪一个人类的幼崽玩乐。那样会显得她这只喵非常幼稚。
她可是个异魔啊！
曾经名声威震四海的异魔啊！
“那滚滚就交给你吧！”
苏默也有自己的考虑。
带着一直猫咪参加别人的葬礼，这怎么都不会让人觉得受到尊重。
“喵！”
滚滚发出无奈的声音。
苏默看向一旁的程芊颖：“你觉得这个安排怎么样？”
“谢谢苏总。”
对于苏默的安排，她又能说什么呢！
她绝对相信苏默的人品，也相信苏默朋友的人品，豆豆跟何长军在一起，应该是安全的。
再说，参见葬礼的时间也不会很长。
等葬礼一结束，就回来。也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就是在参加葬礼的时候，确实不方便带上程豆豆。
何长军抱起程豆豆，
程豆豆抱起滚滚，
向着展厅门外走去。
等他们走远后，苏默吩咐程芊颖：“把展厅里的灯都关了吧！我们提前去，也好会会莉莉的父亲。”
莉莉母亲的死，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苏默相信陈飞宇他们应该早就发现了，也许他们等待的真的是一个合适的契机。
毛秋萍现在被关在地下病房，想必莉莉的父亲田中全应该知道了。
他在戒酒中心，
戒酒，
也许只是一个借口。
他，
或许在试图隐瞒什么？
所以，得去会会这个男人，搞清楚他心里的想法。
程芊颖很快就把展厅里的灯光给关了，俩人向着展厅外面走去。
走出展厅门后，程芊颖就合上两扇玻璃门，然后用挂锁锁上。等确定锁好后，才抬起头看向苏默：“走吧！”
俩人走在过道上，苏默步伐比较快，程芊颖加快步伐跟上苏默，然后有些气喘吁吁道：
“苏总，今天下午半天就算我请假。不算工资，好不好？”
声音很倔强，
就像一头倔强的小驴。
苏默知道自己一旦拒绝，就会伤害程芊颖的自尊心。
于是只是简单地道：“好。”
“还有，晚上，请你赏光去我家吃饭。当然，不要再带礼物了。我妈妈说只要你人去就好了，如果带礼物的话，那就...那就不用去了。”
后面这句话很小声，苏默还是听见了。
“放心好了，第一次登门拜访，自然是需要准备一点小礼物的。第二次都熟了，就用不上了。再带礼物，就显得生分了啊！”
程芊颖急忙点点头：“苏总说得对。”
穿过家具城的过道，在前面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左拐，进入到地下停车场。
地下停车场里，亮着昏黄的灯光。
程芊颖紧紧地跟着苏默。
“你不害怕么？”苏默问。
“害怕什么？”
“你难道没发现，这地下停车场，似乎在某个阴暗的角落，藏着一双眼睛么？”
“有你在，怕什么。”
程芊颖知道苏默只是在逗自己玩，也没当真。
但莉莉母亲的尸体曾经出现在这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应该害怕才对。
但，
她害怕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