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美的梦,总有醒来的那一刻。往生草缓缓燃尽,太祖殿内的白衣教徒恢复了清醒,虔诚的跪倒在地。
两名光着上身的巫师,准确点说,应该是两名天巫教的大祭司,又蹦又跳的说了一大堆白雪岩压根听不懂的怪异语言,然后命人抬来了三根巨大的香烛点燃,插进了女神雕像前摆放的香炉中。
香烛缓缓燃烧,散发出一阵阵氤氲。太祖殿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檀木香气。老妇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似是有些站都站不稳了。
她真的很老了,老到牙齿都全部掉光了。她缓缓扫视了一遍太祖殿内的教众,猛然转动了身旁一朵白莲花模样的机关。刺耳的机括声响起,女神雕像四周的地面开始收缩、下陷,露出了一个巨大的血池。
这个血池呈暗红色,里边血迹斑斑,散发着浓浓的腥臭味,不知道曾祭祀过多少生灵。而女神的雕像和香炉,则矗立在血池中央的台子上,说不出的诡异神秘。
十六名健壮的少年,抬上了大量被捆绑着四肢和嘴巴的牲畜。这些牲畜拼命挣扎,似是知道自己即将命丧黄泉。牲畜的第六感极其敏锐,可以预知即将到来的危险。所以许多有经验的老猎人,都会收起自己的杀气,等待猎物放松警惕时,才会一击毙命。
老妇缓缓揭起蒙在自己双眼上的白纱,面无表情的望向这些牲畜,奇异的一幕发生了,这些牲畜竟然瞬间变得温顺平静,不再挣扎,就像是婴儿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白雪岩诧异的望向老妇,不明白这老妇使了什么妖法。但老妇蒙在双眼上的白纱很快又放下,以至于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绳子被解开,大量的牲畜不再反抗,反而颇有秩序的缓缓走向血池。
祭祀的物品要求从内到外都要洁净,否则就是对神灵的不敬。这一点不管是道家还是佛家、巫,都惊奇的相似。
这些牲畜,来之前都被反复清洗,而且从三天前就不再进食,体内的杂物基本排干净。
当然,有许多祭品才捕获不久,这也好办,只要服用特殊的药物,保证体内什么杂物都排干净了。
血池四周有大量凹陷的血槽,越靠近血池的地方凹陷的越深。这使得鲜血流在血槽内,可以快速流入血池。
两名祭司手持弯刀,口中念着诡异的咒语,狰狞的一刀切开了牲畜的喉咙。
这一幕有些过于血腥,以至于让白雪岩有些心惊肉跳。万物平等,万物皆有灵性,他从没想过,原来杀死牲畜,也是一件这么残忍的事。
鲜血落入血槽,快速流向了血池。杀戮的盛宴已经开始,大量的牲畜就是这场盛宴的主角。不过,太祖殿内没有呻吟和痛苦的惨叫声,有的只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一地尚在抽搐的尸体。
最初的不忍过后,白雪岩渐渐变得麻木。或许地绝神僧说的没错,人间就是地狱,不管是人或是牲畜,都在这地狱当中。
血池中的鲜血越来越多,足足盛满了大半个池子。淡淡的香烛味道混合着浓浓的血腥味,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恐感。
此时,牲畜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它们双眼圆睁,眼角尚挂着泪滴,似是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八名极其健壮的壮汉,抬来了铡刀,把这些牲畜的头颅割下,整齐的摆放到木盘中,然后由两名童子,高擎着木盘凌空虚渡,将木盘恭敬的摆放到了香炉前。
牲畜祭祀完毕,三眼四手的女神雕像,突然绽放出一片妖异的血芒。一丝丝鲜血,从她身上流出。她额头上的第三只眼,诡异的缓缓睁开。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心理作用,白雪岩总感觉这女神的第三只眼在望向他,这让他有些惊恐,又有些无语。
不过,最初的恐惧过后,他反而变得有些期待。他抬起头,无所畏惧的与这神像对视。他杀过许多人,可还从没杀过神灵妖怪。勇者无惧,他或许没有一颗勇敢的心,可他有永不认输的意志力,和顽强的体魄。他很期待自己的第一次。
一筐筐墨绿色、淤泥状,不知为何物搅碎而成的物质,倒入了血池中。血池中的鲜血,瞬间开始沸腾翻滚,冒出了一串串气泡。
一名身穿白衣,光着双脚,双眼同样蒙着白纱的少女,在两名白衣教众的陪同下,缓缓走到血池边跪下。与此同时,那不知多少岁的老妇,亦蹒跚的走到少女身边,跪了下去。
两名祭司割碎少女和老妇的手掌,让两人手牵着手,鲜血交融,然后疯子似的起舞,似是在祷告祈求什么。
张牙舞爪了半天后,两名祭司恢复了平静,猛然同时出刀,割断了老妇和少女的喉咙,大量的鲜血挥洒,老妇和少女同时一头栽倒在血池中。
白雪岩捂着嘴巴,差点叫出声来。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他曾听一些下人说,有些地方闹灾荒,需要祭祀天地。
通常祭祀天地的时候,不单要宰割牲畜献给神灵,还要挑选一对童男童女,和一些亵渎神灵的人。但他从没听说,需要杀掉一名老妇做献祭,难不成是这老妇做了什么亵渎神灵的事?或是说,这三眼四手的神灵口味较重?
祭祀仍在继续,八名大巫师缓缓站起,来到血池旁跪下,接过祭司手中的刀,依次划破自己的手掌,将自己的鲜血洒入到血池当中。
大巫师献祭完毕后,所有跪在地上的白衣教徒,缓缓站起身,有秩序的排着队,有模有样的割破了手掌。众目睽睽下,白雪岩亦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手掌割碎。
鲜血从他的手中滑落,跌入到血池当中。他突然一个冷战,感觉自己体内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他愤怒的望向那血池中央的女神雕像,体内的吞天塔和天血玉佩,同时绽放出一片血芒,狰狞的冲出了白雪岩的身体,扑向了雕像。
三眼女神的雕像一阵颤抖,体表上的血芒摇曳不定。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两道难以察觉的裂缝,爬向了女神雕像的面庞。而与此同时,白雪岩手掌上的伤口,快速的蠕动、愈合。
两名祭司迷茫的望向雕像,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白雪岩忙低下头,默不作声的走向一旁。
祭祀仍未结束,按照巫的规矩,祭祀的最后一幕应该是把敌人开膛剖腹,斩下头颅,用敌人的鲜血祭祀先组。
巫的敌人是谁?当然是那些推翻巫的人。
一群穿着僧袍道服的人被押了上来,这些人双眼迷茫空洞,似是失去了神智,白雪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面临一个抉择,要么放弃救王屠和胖丫的打算,救下这群人。要么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去死。
人生总有无数次的抉择,而每一次的抉择,都会关乎到自己以后的命运。
倘若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能力去救人,那情有可原。可偏偏他巫力深厚,即使面对地绝神僧亦有一拼之力。不救牲畜,因为他自己也吃肉,也同样会宰杀牲畜,既然如此,那装出慈悲给谁看?可不救无辜的人,那就是考验他的良心了。
“住手…”
白雪岩的声音不大,可在寂静的太祖殿中,却宛如一道惊雷。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他,有诧异、有惊恐。
在天巫教,破坏祭祀可是重罪,要被丢入万蛇窟,接受万蛇噬体的痛苦。
“邪魔外道,杀一群没有反抗能力的人,算什么本领。”
白雪岩义正言辞,毫无畏惧。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血池中蒙着双眼的少女尸体,突然一阵抽搐,诡异的站了起来,爬向血池边冲白雪岩喊道:“哥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