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柴胡与小梅为着打鼾的事理论了半天,最后还是想着,几人住一个院子里行事方便,所以仍旧小梅和离歌笑住一屋,柴胡自己住一屋。另外,常氏兄弟一早儿便领了人,把东北角,紧挨着几人住的那套院落后面,一套一进身的小院儿给收拾了出来,腾出东西两厢,又自府内藏书阁,将几套《训民正音》并不少笔墨纸砚一起送了过去,待一切停当,常万选领了几人进去,令其择厢教习。燕三娘自昨晚与常忆卿一番畅谈,状态已恢复如初,离歌笑显然也发现了,疑惑地看了看小梅,后者则给了个肯定的眼神。
柴胡跟着小梅进了西厢,不住回头看向已进了东厢房的离歌笑那边,疑惑道“你跟老离那儿眉来眼去的干嘛呢?”
小梅为这措辞皱了皱眉,在厅堂圆桌旁坐下,倾身向正落座的柴胡悄声道“你没觉着,歌哥和燕姑娘这些天,有点儿不对劲儿么?”
“他俩不一直不太对劲儿么~”柴胡乐呵呵地道。
“哎,不是。”小梅解释道“我是说,他俩前一段儿好像不太好。”
柴胡疑惑了“你啥意思啊?”小梅把昨儿晚上的事说了,柴胡听罢,楞了好一会儿“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儿,那老离今儿,是打算跟小娘子解释一下?”tefu.org 柠檬小说网
“嗯”小梅点点头,随即又疑惑道“可今天看三娘,跟没事儿似的,她又不是个能藏得住心事的人,难不成,真想通了?”
柴胡想了想,看向小梅道“哎,你说,会不会是那小丫头,昨儿跟三娘说了啥?她姐姐的事儿,她说没啥事儿的话,三娘应该也就没什么负担了吧?”
小梅楞了一下,转而看向柴胡,像是在回忆什么,忽而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我终于知道,昨天,歌哥为什么要那么问我了。”
东厢房里,离歌笑将几册《训民正音》拿出来,放在厅堂的圆桌上,燕三娘坐在桌子旁,随意拿起一册来看去,眉头微微皱了皱“这字儿,看起来怎么那么怪?有的像符号,有的,又像汉字没写完?”
离歌笑看了一眼那书上的朝鲜文,一笑道“这些,是对朝鲜语音调的标注,又叫‘谚文’,是朝鲜王朝第四代君主世宗国王下令创造的。之前,朝鲜一直在用我国的汉字来标注自己语言,能够掌握汉语的人有限,交流上很成问题,由此,朝鲜国王才想到创造属于自己的文字。”离歌笑在燕三娘身边的凳子上坐下,拿起一册来“不过,现在朝鲜的上层,仍是在用汉字,谚文是百姓的语言,这个可以帮你更快了解朝鲜语的特点,学得快一些。”
燕三娘抬头看向离歌笑,见后者略有担忧地看向自己,一笑“恩,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燕三娘别的不行,学东西还是很快的。”遂往西厢房那边看了一眼,转而向离歌笑一撇嘴“我看,大块头那边你倒是可以担心一下,这回梅梅可有的受了。”见离歌笑仍旧望着自己,神情,带了些许犹豫,疑惑道“你,怎么了?老看着我?”
离歌笑垂了眼帘,沉思片刻,遂,抬起头,伸手,将燕三娘手里的一册《训民正音》拿过来,放在一边,认真地看向燕三娘“三娘,我有话对你说。”
燕三娘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又拿起一册《训民正音》,低了头,喃喃道“你...你........你不用说了,我们开始学吧。”
这一次,离歌笑径直伸过手去,执了燕三娘的双手,神情郑重而恳切“三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所以,请你听我说完。”见燕三娘惊讶中带些羞赧地看向自己,一笑“看来,小梅说的没错。”
燕三娘急道“你别听梅梅瞎说,我没....”见离歌笑一脸好笑地看向自己,反应过来“你套我话。”
离歌笑眼睛一亮“不错,有长进哎~”感觉到燕三娘意欲抽手,手上握得更紧,温言道“我不是套你话,是梅梅提醒了我。”顿了顿“三娘,你很好,不需要跟任何人比较,我爱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比谁为我做的多。”
“我..”燕三娘脸上滕地一下,像着了火似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垂头不语。
离歌笑只作不见,仍旧温柔地看着燕三娘“我承认,初雪为我做了太多太多,多得我都有些看不起自己:一个女孩子为我做了那么多,为什么我不能爱上她?”见燕三娘听得此话,终于抬了头看向自己,微微一笑,看着燕三娘的眼睛,认真道“但是我真的做不到,我疼惜她,关心她,在乎她,为她痛心,为她不值,但我就是不可能像喜欢你那样去喜欢她。”顿了顿,看着已经有些不敢置信的燕三娘“如忆死后,我一直不知道该怎样继续生活下去,心里,就像有块儿地方被抽空了,再也找不到那种,有个力量可以支撑自己走下去的感觉。直到遇见了你”见燕三娘一时欲言又止,一笑,缓缓道“但你不是如忆,我也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如忆。你让我心里有了想去珍惜的渴望,不再每天浑浑噩噩,了无生趣。这几年,一枝梅让我重新找回了自己,而你,让我更加珍视自己。”离歌笑见燕三娘脸上已有了些淡淡的羞涩笑颜,缓缓道“所以,三娘,别再怀疑,别再怀疑我,也别再怀疑你自己。”最后,算是说出了自己的一份承诺“我是真的希望,能够跟你一直走下去,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燕三娘抬起头,同样认真地看着离歌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过他了,畅然一笑,点点头“好。”只一个字,离歌笑明白,一切都没事了。
之后的日子,燕三娘和柴胡都开始了对朝鲜语的学习,诚如燕三娘所说,对于新事物,她学得,总还是很快的,虽说不上入门儿,但竟也有了些兴趣。小梅那边,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柴胡对朝鲜语总是不能领会,教完就忘,发音掌握不好,文字也记不住,两天下来,除去几个比较常见的词语,没有太大进展。这一日,常忆卿正看小梅怎么教柴胡,当真笑料百出。
只见小梅一手指着‘??’即‘殿下’一词,一边对照着自己总结出来的发音规律表,耐心道“胡哥,这个词,汉文的意思是‘殿下’,也就是对朝鲜国王的称呼,它其实是由两组字,六个笔画组成的”紧接着指着其中的‘?’字道“这个字,是由三个笔画组成的,分别是‘?’”指着那字的左上角,“‘?’”指着那字的右侧“还有‘?’”,最后,手指点着那字的最底下“这三个笔画的发音也不一样,‘?’在发音时,舌尖抵住下齿背,舌面前部向上接触上齿龈和硬腭阻住气,使气冲破阻碍的同时,摩擦成声,就好像‘责怪的责’的清音,你试试?”柴胡试了一下,效果还不错,小梅似乎也挺满意,继续道“‘?’的发音跟‘磨面的磨’最后的发音很相似,嘴巴微微张圆,舌要稍微抬起来一些,你再试试。”柴胡又试了一下,也不错,小梅很高兴“好,胡哥,最后一个了,这个‘?’呢,发音时要开口,舌尖抵住上齿龈阻碍气流,使气流经鼻腔成声,你感觉一下”柴胡试了好几次,最后终于有点儿模样,小梅点点头“好,胡哥,你按照我刚才教的顺序,把三个笔画连起来读。”
柴胡皱着眉张嘴试了好几次,扎耳挠腮道“哎呀,不行不行,这单个儿的怎么都行,一连起来,舌头都打结了,好好的一个字儿,非得分三四个音儿,有病么这不是。”
小梅一下子垂头倒在桌子上,显然已经有些精疲力尽了,常忆卿见此也很为难,向柴胡道“胡大哥,您这样是不行的,不能老想着汉字发音,要把这些笔画的发音,当做完全陌生的来学习,要不然老觉得别扭,读不出来。”
柴胡也自知进度太慢,点点头“俺再试试”张了张嘴“‘责....奥’‘责..奥’‘造!’”终于把声音发出来了,很是高兴“哎,怎么样?对不对?”
“胡哥”小梅总算有了点儿希望,鼓励道“你试着,把前面那个音发得再轻一些,不要咬死了。”
柴胡想了想道“那你看这样对不对,‘次....糙’‘次...糙’‘糙!’.....哎,怎么跟骂人似的?”柴胡摇了摇脑袋,似乎很是不解,小梅真真是哭笑不得,常忆卿看向小梅,深表同情,抬眼,见常万选踏进门来。
常忆卿一笑“三哥,你来了~”说罢,起身道了个万福,遂要让座,常万选伸手止住,示意就说几句话。
常万选神色郑重“刚接到宫里的信儿,明儿一早,旨意就下来了。”。
常忆卿看向常万选,皱了皱眉“离大哥也知道了?”
常万选点点头“我刚已经告诉大哥和离大哥了,离大哥让你们一会儿去他那儿。还有”见小梅和柴胡欲起身,抬手止了止“大哥正在为接旨做准备,你接旨时的衣服已经送到房里去了,一会儿让梓沁帮你试一下,记得到时候”说着,用手指了指脸颊。
常忆卿恍然,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我知道,记得的。”
常万选笑着点点头,看了看小梅和柴胡“你们去找离大哥吧,我去帮大哥准备着。”最后目光落在常忆卿身上,微微一笑,转身离去,常忆卿与小梅相视一眼,遂看向柴胡,三人彼此点了点头,起身向东厢房走去。
三人进得东厢,择位坐下,离歌笑看向几人,神情严峻“圣旨明天就会下来,朝鲜那边,明天也会进府。”说罢,看了眼燕三娘,转向小梅和柴胡“三娘的朝鲜语,基本上已经找到些感觉了,正进一步矫正发音,逐渐增加常用词,过段儿时间,应该可以练习简单对话了,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小梅听得这样问,脑袋渐渐低了下去,柴胡也微微垂了头,脑袋不自觉偏向了另一边。
常忆卿见两人如此,无奈地摇摇头,替小梅交代了一下“情况可以说相当不乐观,胡哥现在连单个字都读不出来”想了想,向离歌笑道“要不换一下,你来教胡哥,我觉得是小梅”狠狠看了眼一脸沮丧的小梅“气势不够,镇不住,你”转而看向离歌笑“先教几天,等把他”扬了扬眉毛看了眼柴胡“调教得差不多了,再让小梅给他完善完善,要不然一开始就教不下去,以后就更难了。”遂看了眼小梅,而后又看向柴胡,问道“你们觉得呢?”柴胡和小梅对视一眼,似乎觉得可行,皆看向离歌笑。
“这...”离歌笑听得这一番话,甚觉惊讶,见柴、梅现下又都看向自己,犹豫道“可以是可以....”
常忆卿见离歌笑犹豫着,嘻嘻一笑“离大哥,你不会是舍不得燕姐姐吧?”
离歌笑一时脸色有些尴尬,瞥了眼常忆卿,正了正神色“我是想,明天,朝鲜那边的人就要过来了,其实,也可以好好利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