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如渊,一触即殇。
毒龙,这个名号倒也契合,只是…
“你等等啊,”秋风右手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又顺着指了指自称毒龙,这个有些自来熟的黑袍人,柳化雨这个名字,他怎么觉得很是熟悉?
要知道,秋风自来到黑风帝国,除却待在赵灵儿所在的赵家休养,几乎没有处世意愿,更不谈还攀上几个,能聊上几句的朋友。
陡然听闻柳化雨这个名字,应该会觉得很是陌生才对,怎么会是印象模糊呢?
“等等,快想起来了。”
也不理会对方是否接受,自己是否失礼,秋风手作推掌式,示意毒龙不要说话。
“你所奉为何物?”
“回大师,一柄不曾离身的铁剑。”
“杨柳如烟,一剑乘风,好名字。”
“现在我再把这把剑赐予你,日后从善从恶,全在你一念之间。”
出云帝国,柳乘风。
秋风想起来了,自己降临育龙大陆,第一个落脚点,第一个身份,第一次见过的人,里面确实有这么一个相对特别的人物,他还给予了言语。
“柳曲尘丝,春风化雨;杨柳如烟,一剑乘风。十里风雨君子剑,四季相伴天下行,可谓惬意,就是不知道,柳乘风是你什么人?”
“什么!”
秋风的自说自话还没来得及自嘲,就被黑袍人猛然打断,由于太过激动,黑袍人沙哑的声音中甚至带着哭腔。
“那个?怎么回事?”秋风似有感应,赶在黑袍人扑向自己的一瞬间,单手撑地,身如脱兔,平移数个身位,再次拉开彼此之间的安全距离。
虽说秋风并不排斥和眼前的黑袍人友谈,但要他卸下所有防备,让一个不知道有着什么诡谲手段的陌生人近身,却也是万万不能。
至少,秋风目前没有绝对的把握。
看见秋风右手呈现握刀之势,面带警惕,黑袍人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尴尬地定在原地。“你别误会!”他说,“我就站在这里不动,麻烦,麻烦你再说说这个叫柳乘风的,我想知道。”
“他和你有关系?”纵使秋风反应再迟钝,也大概能够知晓,出云帝国,云中城那个拜入天命大师府邸的男子,恐怕真的和眼前这个自称毒龙,实则唤作柳化雨的黑袍人有些关系。
黑袍人的头颅如小鸡啄米一般,疯狂地点动,尽管这一切,在一身极其不协、肥大的黑袍掩饰下显得有些不太真实。
“或许是!烦请您一定说下去。”黑袍人言语中更客气了。
“好!”
秋风也不啰嗦,虽然他心中也有很多疑惑,比如柳乘风出自出云帝国,而柳化雨居住在黑风帝国,两者有一道天险黑云大沙漠万里相隔,怎么看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再者说,当初的柳乘风只是一介普通人,连灵气都无法感知,倘若两人真有匪浅的关系,柳乘风为何不来投靠柳化雨?
就凭柳化雨那一手神出鬼没的毒功,相信柳乘风不至于落魄到无人问津的田地。
但是,问题是自己挑起来的,哪怕是为了终结这个话题,秋风也责无旁贷。
“说起来,你们俩确有相似之处,不单单是姓氏。”当下,秋风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关于柳乘风的讯息,一股脑地透了出来。
说来可笑,关于柳乘风这个人,秋风只道是自己熟悉,可一番言语下来,似乎连柳乘风这个人的全貌都无法描述完全。
“黑袍,很瘦,在出云帝国的云中城,有一柄铁剑。”
这就是秋风对柳乘风所有的记忆。
因为不能透露自己是天命大师身份的缘故,原本只言片语便能说清的信息,更是显得斑驳复杂,最后,只剩下零星的苍白,连秋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是他,真是他。”秋风尴尬挠头的时间,柳化雨却如同着了魔一样,整个人顿在原地,黑袍簌簌,念念有词。
“真是啊?”秋风试探性地询问道,在得到柳化雨肯定地答复后,遂即老神在在地点点头,一副成竹在胸,早就知道的模样。
“嗯,”秋风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乘风,化雨,彼此守护,连取名都这么带有仪式感,你们柳家想必是个大家吧?”
说完,趁着柳化雨愣神的空挡,秋风背过身去。
神棍,实在是一门技术活,而这活,秋风显然是久离府邸,日益生疏,贸然施展之下,胃里翻滚。
秋风如何,柳化雨一点知觉都没有,只是独自一人,站在风沙中,时而哭,时而笑,好半响才回神过来。
“他,他还好吗?”柳化雨在离秋风更远的身位停下脚步,渴求地问道。
柳化雨口中的他,自然是指柳乘风,一个和柳化雨有着某种关系的亲友。
好?应该挺好的吧?秋风想也没想就点点头。
当初那群人里面,穆雨烟几女固然是有他的便宜之门,收获最多没错,可若论及未来,秋风还是更看好柳乘风。
因为柳乘风够狠。
第一次见面,秋风就在柳乘风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那是一道经历过末日之灾后的影子,甚至比当时一路走来的秋风更强。
无惧,无畏,无悔,无情,无敌。
活着的目的不多,且非常简单,但十分顽固,甚至偏执,只要一息尚存,便是不休。
秋风不清楚柳乘风经历过什么,只是作为一个曾经的“过来人”,他能够理解柳乘风满腹的仇恨。
秋风也没打算阻止柳乘风,因为他没有资格,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那一句“从善从恶,全在你一念之间”已经是格外破例。
秋风一直相信,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意志。人活一世,最忌讳的,往往不是他人的拳脚相向,而是周遭的指手画脚。
感受不到疼痛的,才更刺心;不见血的,才更伤人。
柳乘风从天命大师府邸出去后,已是这个世界武者境界的窥灵境,寻常人不是对手,加上柳乘风的性子,秋风有理由相信柳乘风的情况并不糟糕。
“是吗?谢谢你,真的非常谢谢你。”柳化雨听完,也不究真伪,拱袍作揖,对着秋风深深一拜,“这是我三年多以来,听闻过最好的一则消息,哪怕此刻身死,也是无憾,无憾,哈哈,哈哈哈。”
——
乌金矿脉,矿洞中。
赵家族人正驱赶着孙家人忙碌在山脉深处,不时将收货而来的乌金石收入囊中,一个个面带笑靥。
“秋风小…咦,女儿,你有看见秋风?”巡视一圈回来的赵高没有看见秋风的身影,疑惑地问着赵灵儿。
看着父亲那张布满红光的脸,赵灵儿摇摇头,将手中的锦盒递出:“父亲,您先休息一下吧。”
锦盒入手冰凉,直冲脑海的快意让赵高舒爽地闭上了双眼,嘴角游有微笑,这孙家人虽然不义,但是寻宝的本领确有一套,可惜,宝物最后还是得便宜了他们赵家。
“对了,你看见秋风没有?我有事与他商量。”恒温之后,赵高不会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赵灵儿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反问道:“父亲莫不是想反悔?我劝父亲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那个人,不是好糊弄的。”
说到秋风,赵灵儿心头难免有些芥蒂,秋风救过她于危难,可是她在秋风陷入两难的时候,却什么忙都帮不上,甚至要顺从家族反制秋风。
“乱说什么!”赵高狠狠地瞪了一眼赵灵儿,自己的女儿,遂即目光小心翼翼地扫了扫四周,神色才缓和下来,小声说道:“这话我们心里有数就行,被外人听了去,指不定闹出什么误会。”
外人是谁,赵高没说,只是让赵灵儿时刻记得谨言慎行。
“对了,秋风呢?你不是和他在一起?放心,不是矿脉分成,是最新发现的宝贝。”赵高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锦盒,这东西,山脉中还有,而且数量还不少。
一件能够存在于高温熔岩中的宝贝,无论是其作用,还是价值,定然都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赵高自认见识不浅,可一生也没见过这等宝物,原本得一件已是福源,如今大批量的出现,定然是天兴赵家啊。
大批量的锦盒宝物?赵灵儿也很是意外,看了眼认真的父亲,才将秋风出去的消息告知。
“行!人还在就行。”对于秋风的傲慢,赵高表现地很是大度,“你就在这里等着,不要走开,我再去勘察勘察,如果秋风回来,立刻让人传消息给我。”
“父亲!”
“什么事?”
“没,没事,您注意安全。那噬金虫还不知道何时会苏醒。”
“嗨,别担心。倒是你,没有为父的召唤,不得离开原地知道吗?”
赵灵儿本想将秋风临行前说的话转告一遍给父亲,可是看见父亲一脸热切,对秋风又是信任不移,遂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况且,在赵灵儿的印象当中,秋风是那种不循常规的男子,任何的揣度都无法预料他的下一步行径。
也许他说的,真的只是一句玩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