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璘?”永琰望了他几眼,发现他愣了神儿,便敲了下桌子,提高了声音。
“额,王兄。”恍神而过的永璘惊了一身冷汗。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永琰索性放下了公务,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刚轻柔两下,瑚筝便静静侍立,温温热热的手指慢慢覆了上来。只消两下,浑身都舒展了一般,于是,永琰就眯起眼睛由着瑚筝按着,略带沙哑的问他。
永璘复而一副闲散游侠的不羁语调,“臣弟能想什么啊?无非是佩服王兄的定力呐。这女人多了,难免有勾心斗角,臣弟是完全消受不了,处理不来。不过,论处理家务事,您可比我经验多了去了,想来也不需臣弟操什么心。只是,还是不由感叹一句自由真好啊……”永璘越说越得意,一种永琰比不得他了无牵挂的自如之态。
永琰舒服的半躺着,听永璘讲这孩子气的话,无奈的笑着摇头,指着他朗声道:“依我看,说到底,还是没成家才这么没定性。等我哪天得了空儿,非要奏请皇阿玛给你指一门婚事,看到时候,你还能不能再逍遥自在?”
“得得得!臣弟认输行不行?可别向皇阿玛提我,就让臣弟再自在几年。”永璘吓的连连摆手,步步后退,一脸的生无可恋,求饶道。tefu.org 柠檬小说网
永琰自然知道永璘不喜拘束,不过是吓他一下。有时候,他还真的挺是羡慕永璘的。自己兢兢业业如履薄冰那么多年,片刻没有过像永璘那样的放纵过。想来,能让永璘每日喜开眉笑,应该是很恣意的人生吧。
“行了,不难为你,时候不早了,明日我就要起身去山西,你也且去休息吧。”永琰闭上眼睛,好像要睡着。
“是。”退下。
一笑而过假装无所谓,这会可是担心的紧。原因无他,永璘万没想到惠苒会昏倒。
踱着步子才走到得济门,忽闻浅浅轻轻的声音,“十七爷!十七爷……这边!”
咦?谁会在这叫他?
顺着声音寻去,十七爷发现在门边站立的居然是斐然,不知道她等了多久,昏黄的灯光下也能看的明显她冻得通红的脸颊和浑身上下散发的潮冷。
斐然搓着快要冻僵的双手,不停的哈气取暖,只是,那微微的温度刚刚吹出就凝结成冰凉的风了,只觉更冷。
“你怎么在这儿?”永璘认得她,今天下午便是这个丫头跟随的惠苒,原先是锦儿伺候,他便没注意过别人。
“十七爷吉祥!奴婢在此等候是想告诉您一声我们主子无大碍了。因为不知道您何时出府,才在此恭候。”斐然冻得说话都有些哆嗦了,眸子却仍然晶晶透亮,眨不尽的天真神色。
永璘不由得对这丫头起了赞赏之心,“没事就好!你且好好照顾你家主子吧。”
说完正欲走,斐然慌忙抓住了永璘的衣角,直直跪下,“求求贝勒爷救救锦儿姐姐吧,奴婢实在是找不到可以求的人了,主子担心锦儿姐姐才会昏倒的,那件事情真的和我家主子还有锦儿姐姐无关。可是,她在宗人府已经三天了,奴婢是怕万一有个好歹,主子肯定会受牵连和委屈了。求求贝勒爷!求求贝勒爷!”
斐然言辞恳切地求道。
永璘真是越来越佩服这小丫头,有胆识。“你怎么笃定我会答应?这毕竟——是王兄的家事呢?”他故意语气一顿,颇为为难。
“奴婢相信贝勒爷是个良善的人,一定会答应的!”斐然愣了半天,憋着眼泪说道。
许久。
“你起来吧!”永璘发话。
斐然不敢生拉硬拽,几次三番想开口问是否答应,如今贝勒爷既然让她回去等,那便没有了希望吧。
“你回去只管好好照顾惠福晋。”临走之际,永璘只给了她这句话。斐然长叹一口气,只恨自己脑子一热没了分寸,看来贝勒爷并没在意。
“我真是大傻瓜,这十七爷可是大清有名的闲散王爷,我怎么就凭他热心救了主子就认定他会帮忙呢?真是傻傻傻,傻到家了!”咣咣敲了自己几下脑袋,斐然嘟着嘴自嘲自话。
回了贝勒府,永璘的步子全然没有出府时的轻快。
歌舞升平,丝竹声声,整个贝勒府与嘉亲王府截然不同,热闹非凡。
可越是热闹,永璘越觉得心里聒乱烦躁。
“爷,您可回来了……”说话的女子媚态十足,娇滴滴的喊了一声,一点不讲尊卑礼仪的扑了上去。一副柔软似水的身子几乎要贴在永璘身上,手指似有若无的轻化过永璘心口。
这可是永璘近期最喜欢的歌姬颜芊芊,长得娇媚动人,玲珑有致。还是天生一副好嗓子,这不,唱了没几曲儿,就把自己唱倒在了贝勒爷的怀里,仗着贝勒爷宠爱,趾高气昂的把自己当成了贝勒府的女主人。
颜芊芊身上带着的浓浓的香气弥漫在永璘周围,扰的他心烦气乱,没来由的想发脾气,厌恶低喝:“滚!”
下人眼力见儿多足啊,贝勒爷这边不甚耐烦,那边就硬着力道齐齐上手拦下了她。
颜芊芊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看永璘,忽然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细细委屈巴巴道:“贝勒爷这是怎么了?奴婢是芊芊啊,您别这样,奴婢害怕~~”
永璘毫无掩饰的摆了摆手,颜芊芊心里一凉,不敢再造次,恭敬的行了个礼,声如细蚊:“奴婢告退。”
他心里现在是容不下任何的声音了吧……
“乔弩,去帮我办件事!”永璘背对着乔弩,茔茔而立,衫裾随风飘动,好似一条明艳的蛇。
夜深人静之际,最容易伤怀动情。
永璘如此,其他人亦是如此。
大约是过了两个时辰。
朗慧苑里,朗娟正在喝雪梨汤,绣檀慌里慌张的走了进来,带着小心觑着朗娟说道:“福晋,宗人府出事了!”
喉间刚咽下的汤水涩了一下,“怎么了?”
“锦儿,锦儿好像出了事!”
朗娟一个激灵,浑身紧了一下,连汗毛都竖起来了,疑惑道:“她出什么事了?不是吩咐你看着点吗?”
似乎是眼前又浮现了锦儿的惨状,绣檀整个脸色都变了,她更担心的还在后面,绣檀跪地道:“奴婢吩咐了宗人府梁大人处理,可谁知锦儿今天下午没挺过来,死在了刑具上~”绣檀越说越心虚,福晋交代她不能逼供,这下好了,直接屈打致死。
“死在刑具上?”朗娟一听这情况当场就腾起了火,“王爷最恨屈打成招,况且现在还不能判断锦儿有罪,再说,惠苒下午还因此昏倒。这下,王爷岂不是会质疑我办事不力?”
绣檀怎能不知主子会怒,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个情况,明明那梁大人哭说掌握着分寸呢?
“那梁大人,他说,没问题的啊?”绣檀也替福晋处理事情了那么多年,本以为没多大问题的。
说起来,还是第一次这么屈辱难堪,这事也确实是她疏忽大意了。
忽而,绣檀凌厉眼神一闪,悄着声儿来了一句:“主子,但凡没出宗人府,不是畏罪自杀就是签字画押,如今,咱们也只能这么做了。”
“畏罪自杀?可她?”朗娟毕竟没有直接做过此类事情,教她如何落忍这么说呢。
“福晋!不这么做,您还能真的如实告诉王爷和惠福晋吗?”绣檀着急催促,此事儿万不可再等。
“行了,下去吧!”朗娟头又开始疼了,实在是不想再去想。
她们这边愁眉深锁,乔弩也打听清楚了的回了话。
“都妥了?”永璘逆着光,垂首的乔弩只能看见他放大的影子。
“是,贝勒爷。锦儿姑娘腿被压折了,手指也断了,属下见她时已经快不行了。”
永璘没做声。
这事情恐怕会成了惠苒心中的芥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