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起往事,阮振北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那时候的他觉得既然妈妈待在家里不快乐,那只要满足妈妈的要求,让爸爸跟她离婚就好,他全然没想到,自己也会失去妈妈。
余双双离开阮家的那天是烈阳高照,炙热的阳光好似把大地整个烤化,妈妈提着一个包走了出去,走了几步,她回头看了眼两个儿子,眼角的泪花异常明亮,透出浓浓的不舍。
阮振南虽然不知道离婚代表什么含义,可小孩子的直觉告诉他,妈妈这次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小小的人儿哭得撕心裂肺,嗓子都哭劈叉了,要不是阮同方抱着他,阮振南已经冲过去抱着余双双的大腿,求他别走了。
阮振北则淡定的多,昨天妈妈抱着他说了许多话,向他保证绝不是抛弃他和弟弟,只是因为跟爸爸在一起生活很痛苦,想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未来,他们依旧是她的儿子,以后虽然不能经常见面,但她还是会挂念他们,想念他们。
诸多不舍,余双双还是转过身,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在大太阳底下,逐渐化成一个白色的光点,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再然后,阮振北从大人们口中得知余双双再婚了,嫁给了县城里的有钱人,成为了别人的后妈。
后妈这个词汇阮振北太了解了,他爸也娶了个堂客,他也有了一个后妈,一个对他们不算温柔,使唤他们做事的后妈。
阮振北想,那个孩子是不是过的跟他差不多?
可很快他就否决了,妈妈那样温柔和蔼,怎么会跟黄丽华一样?
倒是有可能那个孩子骄纵蛮横,不服管教,对妈充满了恶意,不愿意接受她成为自己的妈妈,而各种吵闹不休……
直到今天,他亲眼看见了余双双和刘思思宛如亲母女的模样,才发觉自己以前的那些设想只是自我安慰的幻想罢了,他妈显然和继女相处十分融洽,真正受苦受难的,只有他跟他弟弟。
阮振北的心像是被猫抓一般难受,一股浓烈的酸涩感直冲鼻腔,差点流出泪来,后头更是一片哽咽堵塞,不仅让人有些呼吸困难,还一阵阵涨的发疼。
接近傍晚,回学校的人逐渐多了起来,阮振北听见那些嬉笑声高高低低的传来,眼眶是抑制不住的泛红,他垂下头,深呼吸了几口,把那股所有人都抛弃他的孤独压在心底,松开指甲嵌入掌心的拳头。
他已经是个大人了,不需要这种小孩子才要的情感,正好能省他不少事,以后就不需要孝敬她什么,想来,她也不需要自己的孝敬。
可没想到的是,转日,余双双竟然到学校来找他。
当时他在教室里,准备上晚自习了,有同学敲了敲他的桌子,说:“阮振北,你妈妈找你。”
“我妈?”阮振北第一个反应是黄丽华来了,但这个可能性也太低了,黄丽华怎么会来学校找他,就算要来,也是阮同方才对。
阮振北将信将疑走了出去,站在门外的并不是黄丽华,而是余双双。
“振北。”余双双一瞧见儿子嘴角荡漾出柔柔的笑,跟阮振北小时候记忆中的画面一模一样。
“你找我有事?”阮振北心里好一阵诧异,诧异中还夹杂着不知名的喜悦,但面上并没有表现,神色淡淡的。
“昨天怕耽误你时间,所以没跟你好好聊,今天特意来找你,妈想和你说会儿话。”
阮振北沉默了一会,说:“我要上晚自习了,你请回吧。”
他一想起昨天见到余双双的时候,跟刘思思亲密无间的模样,就很膈应。
余双双往前走了一小步,表情悲恸:“振北,我们母子好不容易能见一面,你真的就不想跟妈妈说说话吗?我们之间不应该有误会的。”
说话间,眼底泛起了雾气,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阮振北有些狼狈的撇开头,余双双这样,他就狠不下心了。
此时,上自习课的铃声响起,走廊上的学生陆陆续续走进教室,阮振北的沉默在余双双看来就是默认,她拉儿子的手腕,两人走到了修德园里的小亭子中。
虽然亭子里没有灯,但是从教室里透出来的光线也足够看清楚东西,两人在亭子里坐下。
“振北,你不想跟妈妈说话,是不是嫉恨妈妈当初没有带你和弟弟走,害你们在阮家吃苦了?”余双双不是个笨的,虽说跟儿子有好几年没见了,但总归是她的儿子,儿子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大抵是能猜到一些的。
况且阮振北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还没有修炼成以后荣辱不惊、老谋深算的性子,脑子里想些什么,还是不能完全隐藏的住,至少余双双看出来了。
阮振北紧绷着下颌,一双眼亮到灼人:“你觉得呢?”
余双双叹了口气,想去摸一摸儿子的脸,却被对方躲开,这让她愈发心痛难忍。
“如果可以,妈妈也不想这样,你们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忍心看你们吃苦。”余双双蓄在眸子里的泪终是滑落,她拿出手帕,擦了擦泪珠,“别人看我嫁入了刘家,觉得我是享福去了,可世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我这些年过的也不容易啊。”
阮振北最见不得的就是余双双的眼泪,那一滴滴的泪宛如一把把小刀一般割在他心上,特别的疼。
小孩不比大人,知道完全的事情经过,而且余双双跟阮同方的过往,也没有人仔仔细细跟阮家兄弟说清楚过,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余双双从来没有爱过阮同方,跟没有想和阮同方好好过日子,用后世的话来说,不过是在利用一个老实人罢了。
这样的余双双着实品性不怎么样,可阮同方不会愿意在儿子们面前承认自己的无能,而老宅的人提起余双双要么闭口不谈,要么骂骂咧咧,总之跟阮家兄弟心里的妈妈大相径庭。
阮振北对余双双的印象是断裂式的,她离开的这十年,阮振北就见过余双双几次,每一次余双双出现时的形象都跟小时候差不多,是个温柔美丽的母亲,在后妈黄丽华的映衬下,她的形象在两兄弟心里一点点变得愈发完美,阮振南尤其严重,几乎是他的信仰。
没错,大哥的画风,就是独树一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