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我们在一起吧

和周琛拍完火场的那场戏之后,周琛久久不能出戏,红着眼圈,呼吸似乎都在颤抖。

温柔没来得及像上次一样安慰他,就到了另一个场景,需要和言炎苏愈唐越卿一群人补拍大宴的戏。

那场戏本应该在火场戏之前的,但因为布景原因,移到了后面。

正好,这一场戏里,楚晏因故不在大宴上,周琛不用出场,恰好给了周琛出戏的时间。

造型师特意给温柔换了一套青白衣裙,比起之前那些戏服都更加华丽。

在最外一层裙摆之上,有层层偏光绯色与白色丝线绣成的芙蕖,步步都像走在了芙蕖之上。

真正的步步生莲。

发髻挽成堕马髻,斜斜插进一支碧玉珍珠长步摇。

压裙的环佩是白玉凤凰佩。

清丽脱俗,如仙绝尘。

衬得整个人都仿佛九天流云之上下凡的仙子。

温柔第一次见到美得如此无与伦比的古装戏服,以前看剧组的衣服只觉得精细,这一件却是惊艳得无以复加。

换上照镜子的时候也觉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神女。

肤色冷白,玉颈修长。

不像凡人,像一幅画。

郑导见她换了造型出来,很是满意地道,

“这一场戏虽然是群像,但是希望你像这一身装扮一样,一定要出彩,杀出重围,能压得住各位老师。”

温柔听完这话更忐忑了,

这是一场群像戏。

剧里所有演员几乎都要在这一场群像戏里露脸。

而剧组里每一位演员都是演技出众的前辈。

每一位拿出来都可以吊打一片。

如果她不能hold住这场戏,抗住各位前辈的碾压,呈现出来的效果就是主角被配角压戏,让主角完全失色。

温柔坐在席位上,听见郑导的action时,心脏还在狂跳。

而她坐正身子的同时,

许多机位镜头对准了大门。

金丝楠木镶鎏金雕刻游龙的大门缓缓向两边大敞,

高有数十尺,宽有百尺,引天光大放于殿内。

跨过三尺高的玉门槛之后,盘踞的十二金龙作穹顶,钩金屏障,玉壁成灯,珍珠为帘,地铺白玉。

大胡的王子和使臣觐见。着胡服,行胡礼。

演文帝的皇帝生有国字脸,长凤眼,不怒自威。

饰演文帝的演员经验丰富,一说话,直接将整个大殿带入戏中氛围。

温柔入了戏,反而放松了一些。

镜头从温柔的背缓缓上移,

青莲广袖,玉颈,墨发,步摇。

终于落在了那张绝世无双的容颜上。

绯红的唇,水眸清亮夺魄,流畅精致的侧脸轮廓笔笔如丹青,宫样眉微弯,眉尾如入水的墨烟。

入镜一瞬便是惊艳。

在特意的修饰和装扮之下,更是璀璨夺目。

郑导看着监视器屏幕里温柔的脸,都能想得到这个镜头播出之后能得到的反响。

这个镜头会让所有人都觉得,

温柔,长安第一美人,

名不虚传啊。

而拍摄还在进行着,当大胡挑衅,胡公主献胡舞于殿,要让大周也出一位公主为众人献舞,以示友好之时。

几位公主齐齐退后,不想上前。

温柔站起来了,

在满殿人的目光之中,她施施然走向大殿中央。

此刻温柔心里的紧张已经尽散。

在众人目光中的她神态自若,无惊无惧,坦然上前。

衣袂蹁跹清如玉壶冰,水眸却如冷烟浓卷,清冽冰凉。

烟青色的繁复长裙曳地,

她步步都踏在人心上。

一瞬间,大殿上的气息凝滞。

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洛神之貌,恰似眼前人。

言炎看着温柔缓步而出,痴迷的视线始终凝在她身上。

大殿之上,每个人的细微表情变化都被镜头捕捉到。

言炎压抑不住的痴情,苏愈拿着酒杯,眼眸中意外又颇有玩味。

唐越卿和张妁皆是紧张地看着殿中央的温柔,宫家众人惊惧不已。

还有众多朝臣及家眷后妃的表情,姿态各异,皆有深意可循。

温柔上前便一把拔出侍卫的剑。

众人一惊。

温柔双手呈剑,跪地高声道,

“愿为大周一舞,以示两国之好。”

文帝许道,

“善。”

温柔轻笑一声,握紧剑柄,退后数步,提剑破空。

青袖回转,翩飞婉卷,

如拂云雨,似芙蕖破浪。

数位乐师忙跟着她的脚步而奏,清越的琴音随她点地之步而起。

她的笑渐渐消散,剑舞之中,逐渐有了凌厉的杀气。

剑花干脆利落,

宫长诀,其实哪会什么剑舞。

温柔以指略剑,眸光肃杀,

大殿众人面前,她也丝毫不掩饰她尖锐出锋的杀气,

宫长诀,只会能杀人的宫家二十四式。

温柔的视线在镜头中上移,落在文帝身上。

前世被灭族的仇恨如有实质在她眼中倒映,那双素来温柔的水眸之中,只有猛烈的恨意。

郑导刻意给这一段戏留白,不让温柔展示太久的剑舞,而多拍她的近景,捕捉表情。

因为要在其中要穿插前世的回忆画面。

近景镜头中,温柔沉痛肃杀的表情显然在表示,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为了让演员入戏,有画外音在场景外念这段回忆。

『前世她偶然路过街巷,听见孩童们蹦蹦跳跳拍掌而唱,

“宫内是君,宫外是王,

杨花落尽宫中墙。

杨花落,宫柳扬,

凯旋归来宫家郎。”

宫长诀曾以为是百姓们编来赞颂宫家的歌谣。

然而今世细想起此谣,却觉得如临深渊。

天家姓杨,谁人敢叫杨花落,谁人敢承杨花落,

杨花落尽宫家墙,

杨死宫承。

宫敢吗!

这首歌谣,怎么会是赞颂宫家的?

明明是要葬送宫家!

且此歌谣几乎句句诛心,每句都是意图谋反的杀头之罪。

“宫内是君,宫外是王”一句,更是自相矛盾,

宫内既然有君主,自是广治天下,宫外又何来什么君王?

若有,只能是有心谋反之人。

宫内是君,宫外是王。

要表达的意思,恐怕是宫内有君主,在外却另有姓宫之人欲称王。

“杨花落尽宫中墙。

杨花落,宫柳扬。”

杨花谢去,死在宫墙之内,取而代之的竟是同季的宫柳。

同生春日,杨花本不该绝,

除非有人有意令之枯绝,取而代之,独占春庭!

这首诗句句皆描绘宫氏狼子野心,却是皇帝有意放出,

意指宫家有谋逆之心,最后以祸国乱党为罪名诛她满族,令宫氏全族共赴断头台。』

温柔的剑尖上移,远远指向文帝,她翻身转剑,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位置更上前,几乎逼近文帝。

她冷如霜雪,青衣决绝。

既然前世他放出这样的诗句嫁祸宫家。

那这辈子,便让这诗句全然应世!

宫氏剑,今朝来斩君王!

温柔抬剑破空,美眸略剑,眸光锐利。

温柔抬剑直冲着文帝而去,众人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皇帝眯着眼,看着远远一束白光而来,还未看清是什么,尚未有任何警惕之意。

而当温柔的剑愈发清晰,文帝的眸死死睁大,叫喊声却哏在喉中。

温柔如从地狱爬出的罗刹,浑身戾气,杀气腾腾。

鼓点追随着她的脚步,

每一步似乎都在嘶吼,

宫墙杨花,

宫墙杨花!

亡我剑下,

死我剑下!

眼见温柔手中的剑直直冲文帝而去,满殿人大惊。

殿中骤乱。

文帝吓瘫在座椅上,不敢动弹。

关无忘献上的贵妃死死地摁住文帝的手,不让文帝逃跑。

似乎欲温柔能一剑刺死文帝。

御前侍卫欲上前却已来不及。

电花火石之间,温柔的剑却在离文帝不过三尺的地方停下。

文帝被吓得瘫倒在龙椅上。

温柔冷笑一声,将剑随手一掷,准确无误地插进了侍卫腰上的刀鞘中。

她故作愚笨地行礼道,

“臣女剑术拙劣,舞的不好,惊扰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众人惊魂未定,却暗暗庆幸。

原来只是剑舞的不好,控制不住方向。

文帝当着众人的面,自然不能说自己被区区一小女子吓到。

甚至赏给宫长诀一柄玉如意以示安抚,表明他的大度。

温柔站在殿中央,微抬起下巴,单手随意接过大内侍手中那玉如意,轻蔑的表情不加掩饰,显示出她方才的愚笨不过是故意装的,

不恭不敬,反意尽露。

却无人能奈她何。

她的父亲正在边关杀敌,没人敢碰她,生怕她父亲一怒收兵,任国门大开,任人攻打。

而大周之内,再无人能如宫氏将军一般,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宫氏,才是这天下真正的主!

她宫长诀如今是大周第一贵女。

不仅因为地位尊崇,

更因为她姓宫!

无人能拦的桀骜与倨傲,在这样一位高门闺秀身上露出锋芒。

实在太过浓烈的迷人。

大胡的王子一见倾心,直指要宫长诀和亲。

在场众人面色大变。

苏愈握紧了酒杯,高声反驳,

“恐怕大王子不能如意。”

他起身走向前来,握住了温柔的手,朗声道,

“我已与宫氏长女定下婚盟,宫氏长女已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如何能嫁与大王子为妻?”

唐越卿看着紧牵温柔的苏愈。

镜头向她这边拉近,拍清楚她闪烁的泪光,

她沉痛震惊的眼神已然说明心中所想一切,

原来他不愿意娶自己。

竟是因为倾心长诀?

温柔像是立刻懂了盟友的意思,立刻附和,言说非关无忘不嫁,算是承认真有此婚约。

温柔与苏愈二人极力争执,终于保下她,不致和亲。

大宴结束,宾客四散。

这一场戏结束,温柔都感觉背后出了一层汗,连忙去把戏服换下来。

怕弄脏了戏服。

一路上不少前辈对她称赞有加,郑导更是激动地说明天要给剧组放假,直接把这一场的片段剪出来当先导片。

太震撼,太激动人心了。

温柔被郑导拍肩膀拍得一震。

而唐越卿下戏后,无来由觉得心一阵空空荡荡,一个人向角落里走去。

苏愈下了戏,则第一时间到处找唐越卿。

他跑到唐越卿面前,见她居然还没出戏,眼里的眼泪接连不断。

苏愈笑着调侃她,

“你怎么出戏这么慢,这都不像你了。“

他说话的同时,抬手想替她擦眼泪。

唐越卿却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苏愈的手僵在半空。

唐越卿抬起头来,用那双带着泪光的杏眸坚定看着他,

“苏愈,我们在一起吧。”

苏愈心跳开始加速,

她说的是苏愈,

不是关无忘。

而另一边,温柔回到之前的火场,看见周琛居然还在那里。

她都拍完一场大戏了,学长都还没出戏?

温柔有意帮周琛出戏,拉着周琛,要和他对下一场。

可是试了几次,周琛的状态都不对,一直进不了情绪。

温柔听完周琛的台词,皱了皱眉,

“学长,您能再把这段话念一遍吗。”

周琛红着眼睛,垂眸重复了一遍。

温柔的面色有些复杂,怕打击到周琛,她小心翼翼道,

“学长觉得,宫长诀真的要嫁给关无忘这件事,楚晏知道之后应该是什么语气?”

周琛红着眼,

“愤怒和不解”

温柔叹了一口气,

“但是学长你的样子不像愤怒和不解。”

周琛沉默了。

温柔喝了口水,放下茶杯,

“要不这样吧。”

“张老师,我先和你对下一场。”

让周琛听听别的戏,也许能把他从情绪里拉出来。

张妁点点头,把剧本翻页。

但是翻页的同时,却感觉到刚刚那段对话莫名有一种熟悉感。

张妁:?

她抬头看向温柔和周琛,表情复杂,欲言又止,

好家伙,

这不是进组第一天周琛这厮对温柔说的话吗?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人果然不能太嚣张。

拍完那场戏之后,郑导兑现诺言,放主演第二天的假。

只留下其他人拍空镜和不重要的戏份。

主演们现在住的是剧组统一定的酒店,同一层楼的都是自己剧组的。

别人都出去散心了,只有周琛,因为怎么也出不了情绪,一个人呆在酒店里。

坐在高高的落地窗前喝酒,

也不开灯,也不出声。

唯一响起的只有拉开啤酒拉环那一刻的气泡声。

门铃突然响起。

周琛犹豫了一会儿,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就看见捧着一沓剧本来的温柔。

他才意识到此刻自己眼睛肿得要命,衣服也皱巴巴的。

不适合见他的长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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