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负气离开的盛天佑,殷绪一脸为难地对着陆定远说道:“陆相爷,陛下有令,杂家不敢违抗,得罪了。”
陆定远面无表情地起身走出正阳殿外,撩起衣袍,在这雪花纷飞的冬日里,直挺挺地跪在积了层寒雪的地面上。
日落西下,慕微微频频往院门外看了多次,眉眼间有她自己都没发觉的忧愁。
“夫人,可要叫九娘去外院瞧瞧?主君许是公务繁重才迟了些许片刻回府。”阮嬷嬷牵着陆青柏走到慕微微身边温声说道。
“嬷嬷您说的哪里的话,我又岂是担心他回不回府。”慕微微口是心非地应了一句,接过她手里的陆青柏走向桌边坐下。
阮嬷嬷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走走到陆青柏身边为他布菜,慕微微有些不敢直面阮嬷嬷,专心用晚膳。
母子俩刚坐下不到一刻钟,院门外就传来了一道男子的求见声。
没有陆定远的命令和慕微微的传召,府里的外男是万万不敢贸然踏入内院一步的,有事也只能在院外大声喊叫求见夫人。
“夫人,是十三的声音,可要唤他进来?”九娘耳力极好,一下便认出了是十三的声音,只是没有慕微微的首肯,她也不敢随便把人放进来。
慕微微不知道十三突然上门是出了什么事,便朝着九娘点了一下头。
十三大步冲了进来,一脸急切地对着慕微微说道:“夫人,主君出事了。”
“何事?相爷不是在宫中当差吗?怎会出事?现在他人在哪?”慕微微放下手中的碗筷,一脸无措地站起来问道。
十三没有明说,只是将陆定远的话带到:“请夫人跟属下走一趟惊蛰院,相爷要见您。”
既然陆定远要见她就代表他人现在是清醒的,那么必然是出了什么棘手的事,否则按照他平时的下值时辰不可能拖到今日这般晚。
看了眼对面揣揣不安的小人儿,慕微微不想让他参与过多大人的事,于是哄道,“蛮蛮,娘去你爹那里看看,蛮蛮可以先在房间里玩一会吗?娘很快就回来了。”
陆青柏抿了抿唇想拒绝,可是娘亲不让他去,他要听娘的话。
“好,娘要快点回来。”
“蛮蛮真乖!娘很快就回来。”慕微微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朝着阮嬷嬷点了下头,接着带着九娘和十三一道出了霜降院。
到了惊蛰院,陆定远就那么面色苍白直挺挺地躺在书房的床榻上。
府医正在他的膝盖上敷着膏药,只是面色有些凝重。
“你的腿怎么了?受伤了吗?”人还没走到他跟前,关心的话却早已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慕微微讨厌自己那颗不听话的心,也讨厌自己对他的在意。
听着那带着点熟悉感的陌生关心,陆定远朝着慕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只是跪了两个时辰,没想到差点走不了路。”
府医听着陆定远这么不当回事的态度,顿时心下便来气,也顾不得什么主仆有别了,虎着脸训斥。
“夫人勿要听主君胡扯!什么走不了路?这是一句轻飘飘的走不了路就能揭过的吗?”
“现在是什么时节?主君竟然在那冰天雪地里没有任何护垫跪了两个时辰!真当自己是铁打的不成?”
“若是不能好好保养,日后每到寒冬,主君这双腿只怕是好不全了,寒病入骨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那么严重,好了,你先下去吧。”
陆定远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清楚,三年军营苦寒都熬过来了,不过跪了两个时辰,能有多大事。
激动过后府医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放下手中的膏药福礼道:“是,属下告退。”
书房内就剩夫妻二人,陆定远朝着慕微微伸出了手。
“微微,过来。”
慕微微皱眉走到距离他一尺的地方停下,看向他那只朝着自己伸出的手,那只曾经紧紧握住她不放的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只是有些薄茧的手现在却在上面出现了几道细小的疤痕。
是因为握笔的手改拿刀枪了,所以也为它穿戴上了盔甲?
“微微,别担心,我无大碍。”
“娘说你曾在冬日了为了二两碎银去背百来十斤的山石,每日为了家里的生计早出晚归,我不过就是跪了两个时辰,同你受过的苦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
陆定远说着就要站起身,下一刻便被慕微微厉声喝止,“你做什么!你双腿还要不要了?”
突然被她这般呵斥,陆定远下意识地停住了自己的动作,有些委屈地辩解道:“我只是想离你近些。”
慕微微忍着莫名其妙的火气,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不情不愿地往前又挪了一尺,终如他所愿。
“你不是冒进鲁莽的人,今日为何会被罚?”
无论是从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谨慎稳重且胸有成竹,极少见他出过什么差错。
陆定远不动声色地握住她冰凉的手,一脸平淡地答道:“不过是皇帝寻个出气的借口,宋太后一死,他自诩没有人再能掣肘他,恰逢杜嬷嬷回宫里告状,皇帝心气不顺想敲打我罢了。”
“盛清怡又找皇帝哭诉了?”除了这个原因,慕微微还真想不到别的了。
“并不全是。”陆定远搓了搓她的手,用力握着不让她挣脱,接着说起被盛天佑罚跪的真正原因。
“长公主已逝的驸马是我在军中结识的挚友,三年前他莫名死于水匪祸乱,皇帝怀疑其手下的武将为我所用,但无凭无据又不能奈我何,只能借盛清怡的名头撒火。”
盛天娇青年丧夫丧子之事慕微微自然是听阮嬷嬷提起过的,只是没想到陆定远竟然会与驸马有旧情,也难怪盛天娇会让阮嬷嬷来到自己身边了。
“是确有其事还是皇帝诬陷于你?”慕微微突然抬起头与他对视,那双明亮的双眼一下就撞进了陆定远的视野里。
他可以在所有人面前巧舌如簧地为自己辩解,诉说自己的无辜力证自己的清白,可唯独面对她,他不想再与她有一丝隔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