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呆了一阵,又恢复到极其无聊的状况。
马晓光开始有点想和那位尚虞备用处的前辈聊一聊。
倒不是为了接头或者什么,而是为了让这种无聊的状态至少多一些生趣,要不然马长官怀疑自己迟早要变成重症患者。
那位前辈在隔壁,联络倒是方便,问题是怎么对暗号呢?
在墙上敲摩尔斯码?对方会不会?
写字条?这里笔和纸都没有,唯一的办法是咬破手指写血书……
再说了联系上以后说什么?恢复大清?还是逮捕孙殿英?
有了!忽然一道灵光,打中了马晓光的脑门,灵台一片清凉。
又到了下午自由活动的时间。
跟着人流,马晓光还是表情呆滞地跟大家一样,在走廊里走来走去。
走到了那位前辈的面前,马晓光若无其事的站定,头背朝着值班医生,木然地站着。
“天天顺,康雍乾,过了应该是,嘉道咸,同光宣。”马晓光煞有介事地和情报界的前辈对着暗号。
对方一听,稍有些动容,不过却没有更多表情。
那是由于有人盯着,不能轻举妄动,老前辈的专业素质还是过硬的。
略看了一下四周,没有异常的目光关注。
马晓光悄声对老前辈说道:“呼玛尔窝集山、精奇里江、额尔古纳河……前辈是否熟悉?”
老前辈一听,眼神中立刻精芒射出,盯着马晓光看了半晌……
马晓光见对方有了反应,心里也是暗笑,麻蛋,自己肚子里关于关外的老地名只是可就这么点存货,还是金老先生小说里看来的。
不过,好像这些信息有点作用,老前辈的眼神似乎聚焦到了一起,盯着马晓光。
灼热的眼神好像要把他灼穿。
果然是大师出手,就是不一样。
自由活动时间很快结束了,大家又各自回到了病房。
回来后没多久,值班医生查房完毕,马晓光正靠在床边打盹,忽然听到有轻微地敲击声。
马晓光仔细地听了听,声音颇有节律,暗暗记下,用自己学过的密码分析之后,却又不知所云。
“我说前辈,就别敲了,这没旁人,直接说吧?”马晓光伏在敲击声传出的墙边,悄声说道。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不专业吗?”对方没好气的说道。
“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前辈一样,学贯古今!”
马晓光连忙说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多说好话总是对的。
“哼,你们这些人,把老祖宗留下的东西,都丢光了,这是大明朝戚少保传下来的反切码!”
“是是,前辈自然是学究天人,我们这些后辈自然拍马也追不上,但是情况紧急,就不要用密码了,这里的人都闹不懂的。”
马晓光连忙诺诺称是,心里却想,特么你一个大清的爵爷,却用大明的密码,特么有病!
“小子,你说的那些山川河流是怎么回事?”
对方听马晓光这么一说,沉吟了一小会儿,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出声问道。
“这是一个极大的秘密,事关大清……”
“你是从何得知?”
“此事说来话长……”
“快说,再啰里啰嗦我就大声喊,到时候惊动了医生和护士,有你好果子吃,对方出声威胁道。”
“这事得从孙殿英东陵盗墓说起……听说,我也是听说啊,孙殿英盗掘了东陵之后,从乾隆爷裕陵里面找到了一套《四十二章经》。”
“经书里有什么?”对方颇有些急切地问道。
“这套《四十二章经》里记载了一个极大的秘密,原来大清能够代明兴起,乃是因为关外白山黑水之间有一个极大的龙脉……”
马晓光忍住笑,煞有介事地把金老先生小说里的桥段添油加醋地悄悄给对方说了一遍。
由于涉及的内容较多,而且又得对应相对的山川、河流,还不能说得太大声,所以语速也不好太快,用了快半个小时才大略把事情说得差不多。
对方听过之后,丝毫心有所动,沉吟了半天,没有吭声。
此时,马晓光心里又有些觉得,自己这么对待一个病人是不是有些不妥。
但是转念又想,自己又没骗对方钱,也没拉对方跳坑,反正言明了是个传说,闲得无聊大家扯淡而已嘛。
“那套《四十二章经》现在在何处?”
对方沉默了半天,突然向马晓光问道。
马晓光闻言,冷笑一声啐道:“前辈,你这就强人所难了。”
“我要有这《四十二章经》或者有这套经书的消息,那就不会脑子不好使惹是生非,打了人被关进来了!那早就去关外寻宝了!”
“嗯?你这小子,说得倒有几分道理!待我参详参详。”
说罢,便再也默不作声。
马晓光和对方瞎扯一通之后,感觉也有些好玩,便趁着这个机会在心里编起故事来。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这天一大早,看到走廊上木牌日历的马晓光却是心里一凛。
一九三七年一月一日。
来自后世的马晓光,对这个特殊年份,有着特殊的感觉。
看着日历牌,马晓光心里有些着急,也有些忐忑。
他不是很担心出去的事情,但是对未来的战争,他虽然做了很多准备,却仍然有些心里没底……
由于是新年,值班的医生较少,大铁门上了锁,重症危险和有暴力倾向的人都被关着,外面走动着的都是专家们认为的轻症患者。
“小子,你想出去吗?”
在病区的空地上,一见到马晓光,隔壁的老头便破马张飞地把他拉在一边问道。
“我说前辈,低调点,要是医生看见,又得给你老人家吃药!”
“他们总是想着法地害老夫!老夫是不想出去,要是想出去,哼哼!”
“对对,您老是服侍过大清皇上的,自然身手了得!对了,你见过老佛爷吗?”
“何止见过,我年轻时还跟老佛爷说过话呢。唉,要是老佛爷不死,有革命党什么事……”
马晓光的话,勾起了老头的回忆,拉着他唠唠叨叨说个不停。
好在这里是医院,要是在外面,这人肯定会被当作前清余孽给抓起来。
但是现在好像也是抓起来了,只是关的地方……
马晓光心里又有些乱了,这特么再呆下去,自己怕是会比这老头更病得严重些。
“呸!你这妖孽,我要禀告摄政王,把你们都抓起来!”
老头这时声音高了两度,突然对马晓光怒斥起来。
马晓光正有些疑惑,却见老头眼神一闪,却不是平日里那种涣散的目光。
灵机一动,马晓光躬身打了个千,告罪道:“小的知错了,大人恕罪!”
接下来便是老头一通斥责,什么数典忘祖,玩忽职守,好吃懒做……
总之是一通乱骂。
就在老头口沫飞溅地骂声中,马晓光看到了一个也是身穿病号服的中年男子,似乎不经意地往他们这边看了几眼。
虽然这个男子一切表现都很正常,但是,正是由于他的正常,反而让马晓光警觉起来。
在这个特殊的医院,特殊的病区待了一段时间,马晓光虽然不很懂精神病方面的知识,但是却注意观察到,这边的病友们大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是不会对外界有更多的关注的。
这个人关注的目光,锐利、深邃,不像众人那样散乱!
看来前期调查的情报没错,这边有敌特的同伙!
“好了,你既然知错,好好去做,明儿个再来回话。”老头威严地命令道。
“小的知道。”马晓光唯唯诺诺地应下。
抬头一看,那个中年男子也恢复了木然的样子,一个人踏着乱糟糟的步子,又在那边走来走去。
午饭过后,值班医生却把马晓光喊了出去,说是陈院长要给他做检查。
“陈院子是精神病的专家,你要好好的,不要荒腔走板,胡说八道,到时候出了幺蛾子,我们可帮不了你。”
过去检查的路上,值班医生轻声地告诫道。
陈院长还是中央医院精神病科的主任,兼任金陵精神病防治院的院长,老头花白头发,精神健旺。
给马晓光做了一些诸如膝跳反应、瞳孔散射之类的常规检查,陈院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便示意马晓光进了里面房间。
房间里,却是一个熟悉的人——miss柳!
miss柳看到有些仪容不整的马长官,鼻子又是一酸,眼里立刻噙满泪花。
“别这样,我这不是好好的,这比老虎桥还是好些。”马长官见状连忙宽慰道。
“前几日廖雅荃又来了,这是她接触的目标。”miss柳稳住心神,递过来一张照片。
不出所料,照片上就是今天那个男子。
“这人是什么身份?”
“龚百岁,四十五岁,身份是小商人,去年炒外汇亏了一大笔,精神不很正常了……公开身份是廖雅荃的姨夫!”
“他们倒是想得周到,不过有个问题,这个姨夫呆在这里面怎么和外面接触,这可不是特殊医院……”
马晓光有些疑惑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