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邵初这边,可能当真是自己想多了。
但是,在那一刹那,魏婉芸脑子里掠过的那段模糊的记忆却是真的。
如果不是周邵初,那个记忆中唤她“绾绾”的人,又是谁?
一时间,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魏婉芸揉了揉眉心,抬手将那卷宗交给了赵宝林,让其送回去。
周邵初这头,已经用过饭了。
魏婉芸进去的时候,就瞧见他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但面色依然苍白得紧。
也不知道他这样的状态得多久才能恢复过来。
魏婉芸在他对面的圈椅上坐下,面带担忧道:“明日附近州府的物资会送过来,我打算趁着这个时候离开落云城。”
“你身体经不经得起颠簸?”
一日没回京中见到阿娘,魏婉芸的心就一日放不下。
她恨不得现在就插了翅膀飞回去。
但周邵初因她受伤,她自是要顾及着他一些。
彼时,周邵初靠着软垫,半靠在床头。
魏婉芸说话之前,他正垂眸看着手上包扎的帕子出神。
听到她的声音,他抬起头来,清冷的目光跟魏婉芸对个正着。
不等魏婉芸把后面的话说完,就见他垂眸道:“小姐可以先走,我还有些事,晚些入京。”
闻言,魏婉芸一怔。
她实在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魏婉芸不解道:“你不是要跟我们一起入京的吗?”
最初都不惜用解药来威胁她,让她带着他入京。
入京怎地突然就改了主意?
周邵初应是恢复了一些力气,只见他抬手拿了旁边小几上的茶盏,轻饮了一口,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还有些事要处理。”
说着,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他抬起眸子,看向魏婉芸:“不过,小姐放心,月底前我会赶到京都。”
“上次我给的丹药,只要有一息尚存,服下之后,都可坚持半个月。”
意思就是说,反正他都赶得及救魏婉芸的阿娘。
直接堵住了魏婉芸要劝的话头。
只是,想着还有仇家在追杀,魏婉芸还是有些不放心,“若你再遇到仇家怎么办?”
话音才落,却见周邵初淡淡一笑,在魏婉芸不解的目光下,他挑眉道:“他们已经回京复命了。”
他的仇家当真在京都!
虽然魏婉芸已经有了猜测,但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么说来,京都对于他来说,才是龙潭虎穴。
魏婉芸对他的仇家越发好奇。
之前她一直没问,觉得这是周邵初最不愿意被提及的。
怕再一次撕开他鲜血淋漓的伤口。
如今,正好话赶话说到了这里,魏婉芸不由得开口道:“那……你的仇家……到底是谁?”
周太医性子执拗,刚正不阿,也未在朝中参与什么党派之争。
既然已经安安稳稳的告老还乡一年多了,又怎会突然被仇家找上了门儿?
周邵初喝了一口茶,并没有立即回答魏婉芸的问题。
他不说话,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魏婉芸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多有冒犯。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些。
想着他应该不会答的,她正要岔开其他话题,却见他转头看了过来。
“小姐可听说过秦贵人?”
闻言,魏婉芸一怔。
秦贵人?秦妙音?
魏婉芸自是听过的。
她曾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子。
当年,她虽出身不显,却冠宠六宫,甚至让圣上动了为她废弃整个后宫的心思。
只可惜,红颜薄命,浩荡的圣恩也没能将她从生子的鬼门关前拉回来。
那一年冬,秦贵人连同刚生下不到半个时辰的五皇子,一并去了。
圣人甚至为她打破了规矩,以皇后的规格厚葬了她,偌大的京都,满目素缟,山河同悲。
正值壮年满腔抱负的圣人,也是从那时开始一蹶不振。
自他登基之后,才有了几分起色的东晟皇朝,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衰败了下去。
前世里,靖王谋逆成功之后,甚至有人将东晟朝的覆灭归咎到秦贵人的头上。
说她是红颜祸水,惑乱君心。
乍一听到她的名号,魏婉芸的脑子里蓦地掠过前世里,在靖王府后花园里看到的一幕。
她的婆婆,一身华贵的靖王妃一改往日的温婉端方。
她红着眼睛,厉声质问站在她对面,面无表情的靖王.
“在王爷的眼里,我们这么多活生生的人,都比不过一个死去的秦妙音吗?”
因恰巧有丫鬟经过,这两人很快恢复了常色,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得。
魏婉芸自然也没听到靖王的回答。
但显然,靖王妃的那句质问已经说明了问题。
靖王是惦记着秦贵人的。
只是,按理说,秦贵人是圣人的妃子,也算得上他的嫂嫂,而且都死了十多年了……
哪怕现在回忆起来,魏婉芸都大感意外。
更让她不解的是,眼前的周邵初怎的会突然提及这样一个人。
对上周邵初清冷寡淡的眸子,魏婉芸点了点头。
但是,这个跟周家被灭口有什么关联?
周邵初修长如玉的手指摩挲着茶盏边缘,那袅袅氤氲的茶香,衬着他的容貌看起来都几分不真实。
“因为,有人怀疑,当年秦贵人的死另有蹊跷。”
他的声音不大,却听得魏婉芸眼皮子直跳。
她也在靖王府的后宅生活了两年,虽然不记得跟顾瑾知的点滴,但王府后宅的阴私,却没少见,更何况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秦贵人当年被圣人那般宠爱,必然是被许多人视作眼中钉。
生产,是最容易被人下手脚的时候。
这一点,魏婉芸并不意外。
她惊讶的是,周太医怎么会牵扯到秦贵人的死里头。
似是看出了魏婉芸的困惑,周邵初转头看过来,目光清冷道:“当年,秦贵人产后雪崩,就是我……爹前去诊断的。”
即使这样,魏婉芸依然不解。
这都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怎么会在眼下才被人追出来。
周邵初转过了眸子,目光再一次落在眼前的茶盏之上。
他的语气也比平日里冷上了几分。
“因为,他们怀疑五皇子并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