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说开了

魏婉芸也正憋了一肚子话想问。

但碍于皇宫内外说话都不方便,这才忍下了。

如今,既然顾瑾知提了,也正合她心意。

眼见着顾瑾知转身走近靖王府的马车,魏婉芸迟疑了一下,最后也还是跟了上去。

反正,今日在御花园的事情,很快也会传出去。

她跟顾瑾知已经绑在了一起。

只要不出了大错,外人已经不会在这些小事情上,挑她和顾瑾知的名声说事了。

顾瑾知走到了马车边上,没有先行上去,而是等魏婉芸过来了,让到了一边,请她先上去。

因会点儿功夫,魏婉芸平时上下马车,单手撑着车框就能上下的。

从小到大,她都是这般,就连身边的丫鬟都不必扶着她。

只这一次,她才抬起手来,还没等够着车框,顾瑾知已经很自然的扶住了她伸出去的手臂。

借着手臂上的力道,将她一托,稳稳当当的就将她送了上去。

“我……”

自己也是可以的。

魏婉芸的话到了嘴边,但想着人反正已经上去了,说得多了反而显得矫情,她只得垂眸道:“多谢。”

怕顾瑾知久等,说完她就钻进了马车。

顾瑾知随后也跟了上来。

靖王府的马车足有魏家的马车两倍那么大。

即使跟身高腿长的顾瑾知面对面坐在一起,也不显得拥挤。

只是,相对而言,这里又比他们平日相处的亭台庭院,房间内殿狭窄很多。

所以,随着车帘子被放下,这空间里只剩下魏婉芸和顾瑾知两人的时候,魏婉芸感觉空气都稀薄了几分。

也算见惯了大风大浪,遇事心里再慌,面上也尽可能表现得从容平稳的她,这时候居然有些手足无措。

尤其是,感觉到顾瑾知的目光还灼灼的落在她身上的时候。

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魏婉芸悄悄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刚想问他叫自己过来,要跟她说些什么。

顾瑾知却先一步开了口。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闻言,魏婉芸抬眸,面上带着好奇,不由得反问道:“不是世子刚刚说,有话要跟我说吗?”

话音才落,气氛又静了下来。

本该是对彼此最熟悉的两人,不知道怎的,这时候突然都变得拘谨起来。

车夫在外面扣了扣车窗,问向顾瑾知。

“世子,咱们是先回王府吗?”

顾瑾知转头看了一眼魏婉芸,“先回魏家。”

“好咧!”

得了吩咐之后,车夫忙挥着鞭子,驾着马车顺着长街往魏家的方向走。

马车上,刚刚还有些尴尬拘谨的气氛,在马车吱吱呀呀跑起来之后,缓和了不少。

顾瑾知也已经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他敛眸,看着魏婉芸放在膝上百无聊赖绕在一起的几根手指,开口道:“我知道,你如果想问什么,只管开口,我一定知无不言,绝不隐瞒。”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态度又这般诚恳,魏婉芸自然不会跟他客气。

她早就想跟他开诚布公的谈谈了。

如今,恰是最好的时机。

所以,她直接一股脑的,将自己心头的困惑都说了出来。

“刚刚你在皇上面前说的……都是真的?”

闻言,顾瑾知抬眸,漆黑如墨的眸子,紧紧的锁定在她的面上,他不答反问道:“你指的是哪一句?”

魏婉芸原是想问他身份一事,还没往别的地方想。

被他这么一问,她倒是想起来,之前他还在圣人面前说不要江山……只要她。

这两句话。

念及此,魏婉芸心跳加快,呼吸都有些乱了。

她脸皮子薄,自是不好直接问出后一句,只扬眸强装镇定道:“就是你的身份那句,你当真是五皇子?”

顾瑾知眉目清冷,语气真诚道:“真的。”

对上他那双漆黑如墨,仿似带着无尽魅惑的眸子,魏婉芸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道:“那还有呢?”

见顾瑾知蹙眉。

魏婉芸咬了咬牙,压下心头渐起的羞涩,挑眉道:“圣人让你做的选择,你可是真心实意的?”

魏婉芸怕自己会错了意,在顾瑾知开口之前,她又忙找补道:“我知道,你可能会有其他的顾忌,故意这么说给圣人听的,你放心,我不会当真。”

说完,她就想低下头来避开顾瑾知的目光,但转念想到若就此避开,可能会错过他面上的表情变化。

魏婉芸硬是忍住了,直直的望着顾瑾知。

就像是前世里,无数次顾瑾知想从她这里得到答案的时候,那般灼灼的看着她一样。

不过,比起她每一次的窘迫和不安,顾瑾知的神色坦然,且真诚无比道:“也是真的。”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魏婉芸只觉得脑海里有无数烟花炸开。

让她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也让她的心在这一瞬间,被满满当当的欢喜所充盈。

只她转念想到,明明他刚刚在圣人面前,拢共就说了这么两句话来。

既然都是“真的”的回答,他又何必再多此一举的问她说的是哪一句?

这种感觉,就好比他手上拿着两个玉瓷瓶,你在问他手上玉瓷瓶里装着的是什么的时候。

他偏要来多问你一句——你问的是左手还是右手。

魏婉芸:“左手。”

顾瑾知:“护心丹。”

魏婉芸:“那右手呢?”

顾瑾知:“还是护心丹。”

这人……

结合他之前的恶趣味的捉弄她的“劣迹”,魏婉芸十分有理由怀疑,他就是故意引出自己问这后半句的。

尤其是,魏婉芸抬眸正捕捉到了他眼底划过的一抹狡黠光芒。

他当真是故意的!

顾瑾知何其敏锐,自是察觉到了魏婉芸刚刚绕在一起的指尖微微颤抖,大有稍微控制不住就要暴起打人的冲动。

他连忙适时主动转移话题:“我知道,你还好奇我为什么会是五皇子。”

魏婉芸果然被这一话题所吸引。

她下意识眨了眨眼睛,默默的收回了刚刚准备要捶出去的拳头,好奇道:“为什么?”

顾瑾知敛眸,“当年,我母妃确实难产血崩,但我仍有一息尚存,是靖王设计,让人将我同靖王世子掉了包。”

似是看出了魏婉芸的困惑,不用她开口,顾瑾知已经耐心解释道:“靖王妃那日恰巧进宫给太后请安,在慈宁宫动了胎气早产。”

“不过,那孩子生下来就没气息,不过靖王妃并不知情,等她从生死边缘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将我送到了她身边。”

“当年,我母妃去后,父皇心智全无,方寸大乱,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也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当年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被靖王灭了口,在他看来,这件事算是死无对证,只是,他当时到底是低估了周太医。”

魏婉芸听着,却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顾瑾知思及秦贵人,神色间带着平常不曾有的憧憬和怅然。

魏婉芸待他神色缓和了一些,才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还有……靖王他为什么这么做?”

就算以魏婉芸知道的那些推断,靖王就算对秦贵人情根深种,也不可能去冒着杀头的风险去偷人家跟圣人的孩子。

何苦来哉?

听到这话,顾瑾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嘲弄的弧度。

他转头看向魏婉芸,那一瞬,魏婉芸看见了他眼底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恨意和痛楚,还有一抹可能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纠结。

紧接着,且听他道:“说来好笑,自从前几年,我有了这折磨人的头疾之后,脑子里经常会浮现出一些奇怪的画面。”

“那些人和事,分明都还没有遇见,没有发生,却像是已经发生过似得,那般清晰。”

“一开始,我并没有在意,只当是梦魇,可后来,现实中很多事情后来的发展都跟那些画面重合,就让我不得不多去思考求证。”

“这其中,就有一段父皇跟靖王的对峙。”

“那时候,我已经带兵破了京都,杀进了含光殿。”

想起那一幕,顾瑾知就觉得眉心处突然像针扎了一样的疼。

那血流成河的一幕,以及父子兵刃相见的画面,让他极度不适。

那一日,皇城沦陷,天晟帝退无可退,已经服了剧毒,嘴角噙着血坐在了含光殿内殿的床头。

遥遥的看到他来了,他非但没有怪他谋逆造反,反而对他招了招手道:“小五……是小五吗……”

顾瑾知一脸茫然,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靖王。

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父王,却在那一瞬,说出了一个对他来说残忍至极的真相。

“他说的没错,阿知,你确实是他的五皇子。”

“但是,阿知,他这样的人,哪里配当你的父皇!”

说到这里,靖王突然仰天大笑:“皇兄!十八年了!十八年了!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得有多辛苦吗?”

“从我设计将他掉包之后,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今日,我要让你们父子兵戎相见,我要让你尝尝被自己亲儿子逼到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的滋味儿!”

“我更要你好好看看,你最挂念的小五,现在口口声声喊着我父王!”

“皇兄,只有这样,才能解了当年你夺我所爱的恨!”

“我明明跟妙音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没有你,我们会白头偕老。”

“没有你,妙音也不会被人算计因难产而丢了性命,你明明知道谁是凶手,可你当时又能为她做什么?”

“你既护不住她,你也守不住你们的儿子!我倒要看看,你在九泉之下又有什么脸面再去纠缠妙音!”

这一番话,一字字一句句都像是刀子,精准无比的插在天晟帝的心上。

随着毒药药效的发挥,他猛吐了两口血,直接气绝而亡。

在临死之前,他的眸子依然死死的盯着,他刚刚口中喃喃念叨着的“小五”。

顾瑾知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崩塌了。

因为前面已经验证了太多他这“未卜先知”的能力,所以当这些画面一点儿不露的自脑子里浮现的时候,顾瑾知有过怀疑,有过动摇。

一开始,他是不信的。

所以,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开始从自己身边的人查起。

这一查才发现,往日里以为的同靖王的父子情深,其实不过是被人利用算计的复仇棋子。

每一步,每一招,都已经落在了他那所谓的父王的棋盘之上。

因这么多年的父子情谊,他还是不肯相信,所以才暗中动身去了青云山,想找周太医,也就是这些年暗中教他医术的师父。

没曾想,人没见着,倒是碰到了周家被灭门,而他也阴差阳错的,被当成了周邵初追杀。

恰巧那几日头疾发作,他负伤逃走,然后遇到了魏婉芸。

那几日,他一下子接受不了,那么多的事情带来的冲击和震撼,所以整个人都是冷冰冰的,不耐烦的。

恰巧,又遇到了魏婉芸。

从那时候,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有一种强烈的曾经跟她纠缠不休的直觉。

只是,那混混沌沌的脑子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他也没有贸然承认自己的身份,就这样顺其自然的,以周邵初的身份站在了她的身边。

这些事情虽然多,但解释起来并不费力,更何况魏婉芸本就聪慧,肯定也已经猜到了几分。

顾瑾知和盘托出。

听到最后,魏婉芸也忍不住叹息,最后沉默了半天。

“抱歉,当初确实是形势所迫。”

他并非故意欺瞒,虽然事实就是如此。

顾瑾知怕魏婉芸会因此事耿耿于怀。

但其实,魏婉芸早就想通了。

她摇了摇头,皱眉道:“我知道。”

她不是因为这个生气或者心情沉重。

是因为听到顾瑾知的身世。

此时,她的心情比顾瑾知来说,也好不到哪里去。

本该清醒的脑子,突然又被塞进来一团东西,越来越乱。

魏婉芸又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情,这才抬眸看向顾瑾知道:“那这次,圣人又是如何知道你的身份的?”

就连周太医都被灭了口,顾瑾知如何自证?

魏婉芸本是随口一说,没曾想顾瑾知接下来的话,差点儿惊掉了她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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