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十几载,马春芬头次有孕的消息带给郁建国的惊喜无疑是巨大的。
要不是马春芬和他都生过一个孩子,他都得怀疑这十多年来马春芬没怀上孩子,是因为他俩中间有一个不能生。
郁建国只能安慰自己缘分未到,或是怨怼郁绒绒这个丧门星克了自己儿子投胎的路。
现在好了,老来得子,虽然来得迟了些,可也证明了他宝刀未老,雄风尚振。
晚上睡觉的时候,郁建国都摸着马春芬微微凸起的小腹,舍不得把手挪开。
“建国哥~~”
别看马春芬人前要么喊老郁,要么喊招招她爸,一本正经的样子,私底下的时候,喊起名儿来,那叫一个柔情似水,一点都不像是四十多岁,老夫老妻的样子。
可偏偏郁建国就吃这一套,他前头的媳妇,也就是原身的亲妈是一个勤快直爽的女人,和她在一起过日子很舒服,什么事都不用他操心,可直到遇见马春芬,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女人。
“我的年纪毕竟不小了,这个孩子恐怕怀得艰难。”
马春芬面露忧色。
“呸,别胡说,咱们的儿子稳妥着呢。”
郁建国不允许任何人咒他宝贝儿子,不过他心里也清楚,马春芬都是能当祖母的年纪了,这个孩子怀的不容易。
“以后每个月我再多给你十块钱,多买点鱼、肉补补身体,我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托人去乡下弄到一些不要票的鸡蛋,以后家里的活就让招娣……让招娣和招招姐妹俩干,你少操心这些事。”
郁建国每个月四十一块钱的工资,有时候加班多,每个月还能多个六七块钱的加班费,但是他只固定给马春芬三十块钱的家用,剩下的都在自己手里捏着。
他不抽烟不喝酒,这些年着实攒了一点钱。
本来郁建国想让郁绒绒一个人承包家里的所有家务,但是他想到小闺女之前发疯的举动,担心她再炸一次,伤到自己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子,于是改口让姐妹俩一起干活。
听到郁建国的话,马春芬眼神一暗。
现在让她闺女干活,以后是不是还要让她闺女下乡?
从他没有将工资全部上交开始,马春芬就知道这个男人自私,明面上疼爱她们娘俩,实际上还是防着她们呢。
“倒不是家里这点活。”
郁建国打断她的话。
“对对对,家里的活不算什么,食堂临时工的工作要不先停停,等孩子生下来再说,你想想,能不能找人顶几个月?”
郁建国也舍不得那份临时工的工作,当初花了他不少人情,光好处就给出去两百来块,而且马春芬要是不上班,家里就少了一份收入,以后他儿子的家底就薄了。
马春芬都快被他气死了,临时工又不是正式工,找别人顶班,人家占着不走都没处说理去。
“这些以后再说。”
马春芬深吸好几口气,缓和了一下情绪后开口。
“我说的是关于招招下乡的事。”
闻言,郁建国皱了皱眉:“不是说好了,让招娣去吗?”
话是这么说,这一次郁建国的语气却不像之前那么坚定了。
郁绒绒闹了一场,显然没那么好拿捏了,真逼着她下乡,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
现在他要有儿子了,招娣也要有弟弟了,想来招娣应该知道,家里有个弟弟给她撑腰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他再想办法缓和一下父女感情,没准招娣又会变成之前任劳任怨的乖巧模样。
凭她那张脸,到时候嫁的未必比郁招招差,自己的儿子岂不是多一个得力的姐夫帮衬。
马春芬显然也听出了他语气里的飘忽。
“招娣那孩子显然误会我们了,要是再逼着她下乡,那孩子会怎么闹,外人又会怎么想,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让招招下乡去吧。”
马春芬忍着暗恨,语气里满是委屈。
她的贴心懂事让郁建国再一次感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我、我就是有点舍不得。”
看到郁建国松了口气的表情,马春芬心里更恨了,面上的表情却越发愁肠百结,柔情似水,她抽噎着,断断续续道。
“招招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我,她又不像招娣那么能干,真去了乡下,只怕是要吃苦了,我真担心、担心……”
她难过的说不下去,突然捂着肚子抽气。
“怎么了这是?没伤着孩子吧?难不难受,赶紧的,我们一块去医院。”
郁建国急得支起身,准备下床。
“没事,我缓缓就好。”
马春芬苍白着脸,阻止了他,几次吸气吐气后,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
“我知道总想这些对孩子不好,可我忍不住,招招毕竟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她本来可以风风光光嫁到副厂长家,却因为我这个当妈的私心,要去贫瘠的乡下艰苦谋生,是我对不住这个女儿。”
她情意绵绵地看向郁建国。
“但这点委屈算什么呢,我更不愿外面的人非议建国哥你,说你被狐媚子迷了心,宁可护着继女,也要委屈养女。”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叫郁建国感动的同时也忍不住深思。
是啊,真要让郁招招下乡,那不仅断了和副厂长家结亲的可能,影响了马春芬的心情,让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了差错,恐怕才更叫他抱憾终身。
原本动摇的立场再次坚定。
“你胡思乱想什么呢,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下乡,那必须是招娣。”
这一次的回答可比前一次肯定多了。
“不过不是还没到最后关头吗,我再去打听打听,看看那些厂招工。”
看出了郁绒绒的不好对付以及她身上可以利用的价值后,郁建国私心里,更想两个女儿都留下,为自己和儿子创造价值。
不过距离下乡的时间太紧了,家里有孩子的都在想办法,就凭他一个搬运工,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主意。
“齐家那边到底什么情况,让招招加把劲,早点定下来才好。”
说起逃避下乡,还有什么比嫁人更快的办法呢,要是郁招招能嫁到齐家,他就能专心解决郁绒绒一个人的问题了。
“齐临那孩子是认准了招招,可这不是还有齐厂长和厂长夫人吗,咱们招招虽然优秀,可毕竟没有工作,总是被看低一头。”
马春芬的话说得好听,实际上,齐临也不是非郁招招不可,要不然她们娘俩也不会非逼郁绒绒下乡不可。
不就是为了确保自己能够留在城里,接下去才有足够的时间攻略齐临。
听说齐临认准了郁招招,郁建国松了口气,父母总是拗不过儿子的。
“总而言之,现在的你只要顾好咱们儿子,招招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郁建国算是给了马春芬一颗定心丸,她看着微凸的小腹神情晦暗。
女儿的下乡危机,算是彻底过了。
******
第二天吃完早饭,郁建国和马春芬就一块出门了,郁招招自从被迫搬到客厅后,私底下对郁绒绒这个继妹,彻底没了好脸色,以前为了自己完美的人设,她多少还会装装样子。
现在火热的某些运动的主力就是学生,再加上高三濒临下乡抉择的缘故,学校的正常教学大受波及,经常停课。
今天也是不用上课的一天,但郁招招照旧出门,只是今天郁绒绒抢在她之前离开。
穿过走廊下去的时候,和好几个邻居打了照面,她都挨个打招呼。
“以前谁说郁家小闺女小家子气来着,我看这不是挺大方的吗?”
“那个时候大家都那么说,我记得你也说过。”
“胡说,我肯定没说过。”
看着郁绒绒下了楼梯,几个年轻的小媳妇凑在一块感慨道。
也就五六分钟的样子,郁招招也从家里出来,她和以前一样,和几个年轻的嫂子打招呼,那几个小媳妇也都回应了一声。
“真看不出来,郁建国那么疼的闺女居然是后娶的老婆带来的,你们说这算不算那个啥,叫啥来着,哦,鸠占鹊巢。”
“啧啧,听说人家用雪花膏擦身体呢,我家男人要是这么舍得,我也能养出这么白嫩的皮子来。”
“得了吧,你男人舍得,你公婆还舍不得呢,啥败家媳妇啊,这么烧钱。”
“嘿嘿嘿,可人家后爹就舍得。”
一阵哄笑,越说越不像话了。
郁招招停在楼下转角处,听着楼上传来的窸窣议论,指甲狠狠掐进肉里。
这些表面待她还如往常一般和气的嫂子们,私底下居然是这么想她的,都怪郁绒绒,为什么她不能像以前一样老老实实的,为什么要把家里的事情闹到外面去。
郁招招恨极了那个妹妹,既然对方绝情,她也不用再觉得亏欠了,总想着以后弥补了。
*****
郁绒绒躲在一个隐蔽位置,看到郁招招从筒子楼里出来后,环顾四周,趁着没人,偷偷溜到了筒子楼的背面。
他们这幢楼在最后一栋,背面靠着一片绿化,再往外是一片平楼,因为距离远,加上被绿荫遮蔽,从平楼那儿看不到郁家的位置。
郁绒绒在空间里乔装打扮一番,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定没有人后,磨拳擦掌,像只壁虎一样,蹭蹭蹭三两下爬到了郁家的窗台外,找到郁家两口子那间房的窗户钻了进去,然后开始翻找。
钱呢,小钱钱呢?
那可是最金贵的儿子啊,是龙给郁家招来的宝贝蛋,用郁家的家底换,不过分吧。
凭着藏宝贝的丰富经验,郁绒绒三两下就翻出了夫妻俩大半的家当,有两口子一块藏钱的地方,也有一看就知道,是两口子互藏心眼攒的私房钱。
因为没工夫数,只粗略估计了一下,一共三千多,还有一堆票,只可惜其中两千五是存折,一张一千五,一张一千,也不知道能不能取出来。
郁绒绒原本想顺道把户口本拿走,可转念一想这未免不打自招,于是将户口本放下。
没事,她可以再来。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郁绒绒盯上了窗台上摆着的几盆花。
她伸出手,摸了摸其中一盆花,居然是假的,她不假思索将假花拔掉,然后倒掉里面的泥土,噼里啪啦,几根金条掉落在了泥土堆上。
龙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这样的东西,按理不该出现在郁家这样的家庭里,不知道是郁建国的,还是马春芬的。
不管,龙发现的,那就是龙龙的。
赶紧将金灿灿放进空间里,郁绒绒不死心的又将另外几个花盆都倒空了,可惜那些盆子里都没有宝贝。
郁绒绒遗憾的瞅了眼狼藉的卧室,想了想,走到卧室门口,将锁住的卧室门锁破坏,然后又去了原本属于郁招招,现在属于自己的房间一通乱翻,又将堆在客厅的那些东西踢乱。
在确定没有留下 任何痕迹后,这才顺着来时的窗户,原路返回。
******
齐屿提前半个小时来到了约定好的地点,却看见郁绒绒早早等在那儿。
小姑娘站在供销社外,双手捏着斜挎的背包,微垂着头,看着脚尖,偶尔抬起来往道路两边看看。
齐屿觉得,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样乖巧又可爱的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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