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着她肩膀的手在微微颤抖, 薇薇安知道他在服软。但他们之间的阻碍不是吵架,也不是阿修斯,而是薇薇安她自己的性命。
她仰头看着他的眉眼突然又想起那些缱绻温柔的画面,心头涌上一阵阵的不舍, 但既然决定了, 薇薇安便不会再拖泥带水。
她抬手拉开阿瑞斯的手,让人背起看起来奄奄一息的阿修斯转头走出了八角笼。
阿瑞斯是薇薇安两辈子第一次喜欢的男人, 她是真的很喜欢, 但再喜欢也没有到能付出性命的程度。
她很惜命, 也很怕死。
当初在悬崖上决定和他试试,只是觉得系统有破绽,两人可以在死路上走出个生路,逃离日后谋反,被绞死的命运。
但既然逃不掉,她就得为自己做打算了。
男人和性命之间太好抉择了, 她可以杀了他, 然后一辈子念着他。但不能让他杀了自己,再念着自己一辈子。
想通了这点薇薇安离开的步伐更快了一些。
阿瑞斯在八角笼中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身影,没有去追, 只压着眉眼看着等人彻底消失在拐弯处才晦涩闭上眼睛倒在沙土上。
巴特和努尔前后跳进八角笼中, 将人扶了起来:“怎么回事?”
“刀上有毒。”阿瑞斯皱着眉头说着,看向努尔沉声道:“把刀口的皮肉刮掉。”
努尔一向不是会说废话的人,见刀口真的发黑了知道不能再拖着, 连忙从衣服上撕开一条布绑在阿瑞斯手臂上,阻断了血液才抽出腰上的匕首放到了八角笼一角的火堆上烤了起来。
巴特也不闲着,将上衣脱到手上才蹲到阿瑞斯身后扶住了他的后背。
很快努尔就擦干净刀子走到两人身边拉起了阿瑞斯的手臂。手臂上的伤口不是很深,但却很长, 伤口两边的皮肉已经在隐隐发黑。
努尔知道阿瑞斯的脾性,也没说什么你忍一下之类的话,而是直接握着匕首在伤口上重重的划了起来。
随着皮肉被割开的声音,一片片发黑的血肉被一点点削落在地。
惨烈的模样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虽然都是在刀口上舔血活下来的斗奴,但能对别人狠却不一定能对自己狠,尤其是阿瑞斯从头到位连个闷哼都没出,这便更让人生畏。
很快,八角笼中的沙地上染满浓稠的血液,而努尔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虽然还有些地方没有清理干净,但能清理的也就这些了。
他收起刀子,用巴特的衣服包裹着阿瑞斯的手臂,才将人扶起来转头打算离开角斗场。
但阿瑞斯却顿住脚步,用没有受伤的手在围观的人群中缓慢的指出四个人,对着努尔暗哑着嗓音道:“用他们四个替被剔除的兵,然后清算一下今天在场的人,让他们把看见的听见的烂到肚子里,谁敢传出去一点,就给我埋了。”
阿瑞斯靠在巴特身上,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满身大汗,面色也极差,但眉眼间的戾气却不减分毫,甚至眼睛还因为吃痛而微微发红,看起来阴沉的厉害,说出的话也让人心头生畏。
“好。”努尔看了一眼他指着出的四个人点头应了一声才道:“在场的都是你和我的小队,其余的我会处理好的。”
阿瑞斯哑着嗓音“嗯”了一声,才任由巴特搀扶着走出了八角笼,。
虽然被搀扶着但阿瑞斯的脚步一直很稳,看不出什么太大的问题,直到两人走到到拐角处阿瑞斯才头一歪倒在了巴特身上。
巴特显然有准备,抬手扶住他的身体,一弯腰就将阿瑞斯背起来,阴沉着脸疾步走了出去。
城堡西南角的房间里,薇薇安皱着眉看着床上被医生处理伤口的阿修斯,他的脸色很差,但医生说远没有到奄奄一息的地步,只是伤口太多流血过多导致的虚弱。
显然,阿瑞斯下手的时候手下留情了。
很快医生处理好了伤口留了药走出了房间,碧丽将门关上后,缓步走到薇薇安身边垂首跪了下去。
若换了平日,薇薇安绝不会让她这样跪着,但今天却并没有伸手搀扶,只是垂眸看着床上的阿修斯,静静的站了很久。
旧到碧丽觉得她再也不会开口的时候,薇薇安才哑声嗓音道:“我记得我提醒过你……”
碧丽的心脏一颤,垂落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抓紧了两边的裙摆:“请殿下责罚!”
她说的决绝丝毫没有要求情的意思。薇薇安闭了闭眼睛,低头看向了她:“从你要跟我的那天开始我就说过,我要的是绝对的忠诚,你记得吗?”
“我记得。”碧丽深深的弯下腰,声音艰涩地道:“但殿下,阿瑞斯非除不可。”
薇薇安眉头一拧,满满地蹲下了身体,抬起她的头将视线和她对齐才哑着声音问道:“所以呢?你们做成什么了?如果不是我在,你连你哥哥的尸体都捡不回来你明白吗?”
碧丽看着薇薇安微微泛红的眼角,心头涌上一丝悔恨,但想起她躺在船上床上痛到抽搐的样子,还是咬着牙道:“哥哥刀上抹了毒,阿瑞斯他必死无疑。”
薇薇安一怔,突然想起来阿修斯奋力砍了阿瑞斯以后,对方难堪的神色,她拧着眉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阿修斯,哑声问道:“什么毒?”
碧丽一听这话,眼睫一颤立刻低下了头:“我不能说。”
哥哥拼死才让阿瑞斯中了毒,她绝不能让殿下拿到解药,。碧丽垂首瑟缩着身体,准备面对薇薇安的逼问,但只是拧着眉仰头看了一眼天花板,才哑声道:“真要能毒死,也好…”
碧丽一愣下意识的仰头看向薇薇安,便见她白皙的脸颊上划过一行清泪。
碧丽慌忙的伸手抽出一方丝帕递给了薇薇安,但对方却并没有收,只提着裙摆缓缓起身,转头走向了门边。
碧丽心头涌上一股恐慌,即便早有准备,却还是忍不住跪爬了几步颤抖着握住了薇薇安的裙摆:“殿下,我…”
薇薇安停下脚步,低头看着碧丽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哥对阿瑞斯说了什么?”
虽然当时没在场,但薇薇安知道阿修斯一定是说了什么刺激到阿瑞斯了,她不相信阿瑞斯会无缘无故出手。
碧丽这次没沉默,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阿修斯才轻声道:“我原本打算等晚上阿瑞斯到城堡里了在下手的,但哥哥先我一步出手了,我赶到的时候两人已经在擂台上了,但当时他们都压低了声音,我们在场外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只…”
碧丽迟疑了一下才道:“只看到哥哥脱下衣服,让阿瑞斯碰了一下他胸前幅弯月的刺青…”
薇薇安眼睫一颤,想起来当时在阿修斯身上试手的场面,也终于明白阿瑞斯最后为什么要出手在阿修斯胸前划一刀。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打开了紧闭的门才哑声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碧丽,我需要是足够绝对忠诚的人。”
“你们对我忠心却从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能保护好自己,也不相信我会保护好你们。”
薇薇安垂着眸,湛蓝色的眼睛里透着淡淡的无力:“上次阿修斯被纠缠你们不先找我,这次也不相信我会处理好,我好像永远只来得及去帮好你们善后。”
“不是的殿下。”碧丽小心的抓起了薇薇安的裙角急切地解释道:“我只是害怕你爱上他了,舍不得动手。”
“碧丽,我是个成年人,结果好坏我自己能承受,不需要别人替我拿主意。”薇薇安垂眸说着又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钥匙扔到她身前,低声道:“你照顾好阿修斯,以后你们兄妹二人就留在城堡里帮我管库房吧,只要我还在,我就会护你们周全。”
“往后,无事不用来我跟前了。”
说完这些话,薇薇安便没有再停留,只推开门走了出去,将身后的门轻轻地关了起来,也将碧丽隔阂阿修斯隔绝在了门后。
她知道他们是为了她好,也知道他们两个人都能为她付出性命,但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看手下人是否忠诚。
阳奉阴违的人,无论好心与否,她都不想再用了。
她叹了口气抬头发现卡卡西正站在不远处仰着脖子看着她,他站的很远,显然是为了不听到他们的对话,他是个很有分寸的小孩,虽然年纪小了一点,但手段和脑子都很够用,只是光靠他显然不行,她需要几个趁手的人。
想到这里,薇薇安提着裙子走到卡卡西身边,垂眸道:“去替我和父亲传个话,就说我要的亲兵他什么时候给我送来?”
“是。”卡卡西应了一声又继续问道:“殿下还有别的吩咐吗?”
薇薇安垂眸看了他一眼才转头走向了二楼的方向:“去打听一下,有什么消息回来和我说。”
她没有明说,但她知道卡卡西听的明白。
“是。”卡卡西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碧丽的房间才转头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大约一个小时后,卡卡西弯着腰敲响了薇薇安的房门,门内传来让他进来的声音,卡卡西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薇薇安穿着单薄的衣裙坐在窗台上眺望着远处的天际,温和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看着温润来不少。卡卡西抬头看了一眼这场景便立刻低头走进房里,小心地关上了厚重的门才走过来将一封信递给了薇薇安:“领主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