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的事？
当这句话涌入缪斯耳中的那一霎那。
他的脑海里仿佛骤然掀起了一场猛烈的风暴般，思维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上次的事？到底是哪一次的事？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相互串通的？是半年前？
一年前？还是说从一开始莉娜就是林焉特意安插在他身边的那颗定时炸弹？
而从各方面来看，监视和控制他的行动，莉娜无疑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可是？可是！
莉娜在这些年里从未做出过任何对他不利的举动。
难道是她在这些年一直暗中使用能力去影响他的意识与感知？
不，以莉娜那相对微薄的亚能总量，即便她有那种能力也未必能够对他产生实质性的影响。
但万一？——这一切都只是她伪装出来的呢？
难不成那些不过是林焉在暗中策划好一切，并在他眼前构筑出来假象吗？
但倘若是这样，他的为何要这么做？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无数的想法与推测如同潮水一般在缪斯的脑海中不断交织，进而衍生出无数条充满猜忌与怀疑的链条。
他急切地想要弄清楚林焉所说的“上次”究竟发生在什么时候，而那件事情又代表着什么时。
也就是在这一刻，一种醍醐灌顶般的感觉恰似一滴水珠般倏地涌入他此刻那混沌懵懂的思想之中。
缪斯隐隐约约记得在那次晚宴的时候，莉娜似乎说过这样一句话：
“那这样的话，为何不推荐缪斯哥哥为组织的统领呢。”
当这句话如潮水般在缪斯的脑海中涌现的那一瞬间，他的思路仿佛一下子被彻底打开了。
倘若那句话真的是林焉指示莉娜说出来的
——那么那场闹剧的发展，以及各种矛盾的激化，就仿佛是林焉提前布置好的一场闹剧一般。
而不光是这样，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推导下去，事情便变得合理起来，那副怀表？
缪斯的脑海陡然浮现出那被称作统领信物的玩意。
尽管林焉并不认为此次银色怪物的出现与那副怀表有必然联系——然而，不可否认的是，那怀表无疑是他离去时留给缪斯的一重保障。
而这就意味着，林焉早已预料到了无论时间将如何顺延，那银色怪物必然会出现的事实。
而基于林焉对组织内部的了解，他便能深刻意识到——如今的组织内部并没有能对抗那怪物的手段。
因而，无论这起变故将会推延到何时，亦或是其过程将会以何种形式发展，缪斯———则必然会要用到那副怀表。
而为了窥探那怀表所暗藏的秘辛。
——缪斯则同样会迫于外部压力来此寻他，这一切，都显得如此顺理成章。
再加上林焉当任统领之位时所作出的决策从未有过一丝问题。
缪斯便早已对这一点以及他所持有的能力有所怀疑，
倘若他真有那种预测未来的能力，这一切便不显奇怪。
而无论是那些开发部的敌人，还是自己组织内的成员——
就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般朝着既定的道路继续向前，直至今日，他们依然没有脱离林焉的掌控。
缪斯仿若释怀般有气无力地向着沙发的方向瘫倒下去。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再去思考那些令人烦躁的事情，望向林焉开口问道：
“你的能力还真是可怕，到头来是我小瞧了林先生你，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林焉沉默了片刻，嘴角浮现出一缕若有若无的浅浅笑意。
那怡然自得的模样似乎在告诉缪斯——他的猜测并没有错。
随后他坐回原位，默默点燃一根雪茄并将其含在口中，朝着缪斯缓缓说道：
“这可是我这半年来抽的第一根烟，想来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缪斯无奈地摆了摆手，脸上努力装出一种想要表达其无奈心情而因表演过度显现出的夸张神态。
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撇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带着几分戏谑的意思朝着林焉缓缓地回应道：
“然后可以，我的前统领大人，在得知您那深谋远虑的智慧与那绝世无双的能力后，我这能力卑微的臣民还敢对您有什么意见呢？”
缪斯的语气中裹挟着那极为浓厚的嘲讽意味。
让人难以分辨那究竟是在表达对林焉长久以来一直所隐瞒的真相而心生的强烈愤懑之情。
还是在对那无常的命运、对那被无形操纵却浑然未觉的自己所发出的无奈自嘲。
林焉缓缓地站起身来，他的面色已然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他缓缓张口说道：
“缪斯，这一切的确都是有苦衷的。”
“苦衷，呵。”
缪斯嘴角挂着一抹冷笑，眼神中满是嘲意，他半躺在沙发上，用手撑起脑袋一脸打趣地回应道：
“倘若真如我想的一样，或许根本不需要艾别塔的存在，单凭你一个人便足矣将联邦搅弄得天翻地覆不是吗？”
“我并不否认这一点，但是……”
“但是？但是？！等等吧，林先生，我说等等。”
缪斯猛地撑起身体，将手重重地拍在面前的木制茶几上打断了林焉的说话，脸上此时已然写满了惊愕与愤怒。
“你真的承认了？你承认单凭你一人之力便足以能办到这件事情？呵，您现在看起来还是位慈悲的神父。”
“既然你拥有你所说的那份力量，那为何还要玩弄所谓的人心和算计？那为何还要创建艾别塔，是想找一些乐子？认为这更加有趣？还是想自导自演办一场木偶戏来满足你那无聊的趣味心。”
缪斯一边说着，一边身体前倾缓缓起身，紧接着脚步急促地向前逼近一步，整个人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着。
“因为，这不能解决矛盾本身，压倒性暴力所带来的统治也只会让人深陷复仇的漩涡，有压迫就会有反抗，人类的历史便是这样....“
“最初便缘起为对自然界压迫的反抗，所以才有了远古巫术与宗教的存在，接着在得到了足够强大的力量后便将矛盾无限细分并无止境的引发矛盾与争端。”
林焉解释道，他的神色还是如以往般平静和淡然，目光坚定地盯着缪斯。
“所以说，你对这些从来都是熟视无睹？”
缪斯的身体似乎抖动得更加厉害了，他那双瞪大着双眼似乎涌动着那来自地狱的业火，眼眶微微发红，双手不知何时已紧紧攥起。
“你或许那时本可以救走我的妹妹，得到我对你一生的尊重与帮助，但是，你仅仅只是告诉我莉娜被杀的真相以及其背后的凶手，然后让我被迫背负承诺的重担直至今日？”
他嘶吼着说道，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悲愤与不甘。
他的拳头如泄愤般结结实实的轰在茶几的面板上，而伴随着一声剧烈的音爆，茶几在这股狂暴的力量冲击下，瞬间化作无数的碎片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那锐利的碎片就如同出膛的子弹一般，将周围的墙壁击打得千疮百孔，一些碎片甚至深深嵌入其中。
整个空间好似被这股狂暴至极的冲击力给生生撼动，发出阵阵沉闷的嗡鸣。
林焉悄然无声地凝视着眼前的缪斯，他慢悠悠地拿起手中的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在吐出一口浑圆的烟圈后，方才用那仿佛蕴含着无尽深邃的语调，慢条斯理地言道：
“即便如此，只要这个充斥着无尽矛盾的社会依旧顽固地存在着，生性软弱的你也定然会因为你的妹妹而做出某些错误的抉择，即便那一次我曾将她的生命挽救，然而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林焉一面说着，一面缓缓地朝着缪斯踱步而去，他的眼神犹如深不见底的幽潭，紧紧地锁住缪斯。
缪斯此刻所能从林焉身上感受到的仅仅只有一层深不见底的执念，而那份执念，似乎比自己对莉娜的那份感情更加的炙热与深沉。
“我根本没有拯救或复活他人的能耐，我所带来的唯有破坏与毁灭！正因如此，我必须要确保其正确性，要让一切计划都沿着既定的方向前行。”
“如此说来，你从一开始就仅仅是将我们视作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按照你所谓的正确，难道我妹妹的死就是正确的么？”
缪斯的双目犹如燃烧的火焰，死死地盯着林焉，他愤怒地咆哮着，宛若那被围困于牢笼中的雄狮般。
“我告诉你，绝不会，因为即便我拼上这条性命！也绝不会让莉娜……”缪斯的语气依然是如此的高昂且包含怒意，而就当他说道第二句话时，他的声音却不由自主地逐渐低沉下去。
“因而，在那一日，你依然未能阻止莉娜的死亡，不是么？”
林焉转过身去，背对着缪斯，就如他虽说的一样，这位曾经的老友此刻便察觉到了这一点，林焉的声音依然如往昔般平静，他继续往下说道。
“而现在，你却将一切的罪责都归咎于我的身上，自认为有能力做到却又无法达成，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么？”林焉的声音再度悠悠传来。
缪斯的身躯似乎突然丧失了所有的力量般猛地一颤。
脸上的愤怒好似被冻结了一般，缓缓地被一种深沉至极的痛苦与无奈所取代。
他张了张嘴，却终究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唯有沉默代以回应。
“我………”缪斯的嘴唇颤抖着，眼中的光芒也渐渐黯淡下去。
林焉缓缓地转过身来，将目光投向缪斯。
他的头颅微微地低垂着，眼中原本闪烁的光芒竟也如同渐渐熄灭的烛火般黯淡了许多。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模样仿佛是在竭尽全力去作出一项无比重大的决定似的。
在这般沉默的氛围犹如凝重的阴云般持续了良久之后，林焉才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微微启齿，缓缓言道。：
“坐下吧，缪斯，这一切并非毫无转圜的余地，只不过，我们的话题跑偏了，换作之前，我确实有能力解决这一切，但是，那个银色怪物便已然证明了.....罢了……当下的局势已然脱离了我的掌控，故而，我需要你的智慧。”
“什么意思？”缪斯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我之前离开时所说的话你应该已然听到了，你所言不虚，开发部确实有我的内应，然而现在那个内应已经不再与我处于同一阵线………反过来说，或许我是被她利用了也未可知。”
林焉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起来，尽管他的面色与往昔般并无二异，但是缪斯却感觉的到
——曾经那位无所不能，预筹帷幄的前统领，如今似乎陷入了一个两难的抉择当中。
“那个小鬼……居然也启动了第二重保险，世事当真难料啊……”
林焉缓缓行至窗前，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擦拭着那已然布满雾气的窗户。窗外，雪花在狂风的裹挟下肆意飞舞，狂风呼啸着，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卷入其中。
林焉神色淡然，静静地凝望着远方那银装素裹的雪景，目光深邃而悠远。在那清冷的神色中，不禁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惆怅之感。
片刻后，林焉微微转身，声音低沉地朝着缪斯问道：
“缪斯先生，在你击溃那银色怪物之时，是否确切地感知到它的存在彻底消失了呢？”
话语落下，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凝固了一般，缪斯似乎有意回避着林焉的目光，在短暂的静谧后，才缓缓开口言道：
“说实话，我并不确定那个怪物是否已经被我消灭，但现场的确感应不到那流银物质的亚能因子。”
听了缪斯的话后，林焉的眉梢微微蹙起，脸上的神色似乎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然而，下一瞬，他像是急于隐藏这些情绪一般，迅速耸了耸肩，脸上浮现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对缪斯回应道：
“嗯，那还真是可惜，不过也罢，起码为我稍微争取了一些时间。”
“什么意思？”缪斯皱着眉头问道。在多年的相处中，他又何妨没有看出林焉向他隐瞒了些什么。
林焉沉默了片刻，微微低下头，似乎在斟酌着该如何回答一般，随后，他轻叹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
“实话和你说吧，应该是在你发动攻击的瞬间，那银色怪物侥幸遗留的几个细胞，便似乎通过类似于时空跃迁的能力逃窜到别的地方了。”
林焉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取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了一口后继而言道：
“那家伙就和癌细胞一般，只要有哪怕一个原子尚未根除，那么就会不断增长与繁衍，直至恢复原貌，不过遭到如此重创，也需要个两三个月才能恢复了。”
“也就是说，在此之前你就见过这银色怪物？”
缪斯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林焉身旁。他微微前倾着身子，脸上满是疑惑与质问的神情。
林焉缓缓说道，
“我早已说过，当你来到这里，我自会将一切事情的真相告知于你。预言已然临近，我们仅仅只剩下一年的时间去扭转这所有的一切......”
“同样...这也你妹妹的命运在内，曾经那些让你心生遗憾的种种，都将因之而改变。可倘若无法做到，那么这一切的文明，便会在审判的钟声敲响之际，迈向覆灭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