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历1127年开始,妮菇尔这一介女子,带着但丁·戴维这个半大的孩子,在这个混乱的大地上寻找他的身世。
虽说在苏拉西这个年代,根本就没有什么完善的户籍管理制度,但是幸运的是,通过供奉的描述,但丁的母亲可是破落贵族——现在被正式定名为荣耀贵族了。
对于这个年代的肉食者来说,贵族,再怎么破落他也是贵族,是阶级兄弟,和平民不是一个名族的,因此破落贵族也有远比平民要完整的户籍,而这个户籍,就是但丁寻找生母的线索。
如果是在一百年前,这么做当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自从大历1111年开始至今的17年内,以埃克斯的再一次沦陷为导火线,苏拉西的局势就日益崩坏,原本在贵族们重重压迫、敲骨吸髓之下还能勉强运行的体系,开始了彻底的总崩溃。
总崩溃之后,正式贵族还好,对破落贵族的户籍管理,已经处于基本停摆状态。
妮菇尔先和但丁来到米达尔,在看到已经物是人非的故居以后,妮菇尔彻底断了自己回家的念头,专心陪着但丁。
他们二人先是回到已经关门的星启木,见到一个自称是供奉亲戚的老者,那个老者遵循供奉的遗愿,将装着《余生见闻》和《杂科杂录》的空间戒指丢给妮菇尔,在允许二人进入星启木学院以后,就不在管二人了。
反正这个学院有价值的东西基本都被搬空了,剩下的你们尽管拿。
最后,但丁陪着妮菇尔,在这个对他们二人都有着深远影响的地方,星启木学院进行四处闲逛。
但丁是在想着自己的养父,妮菇尔则是在回忆,在这里发生的点点滴滴。
“戴维啊,你知道吗?我在这座学院经历了很多事情,也遇到过一些丑恶的事情,但是现在还清楚的记得,给我印象最深的,就三个人。”
迎着夕阳,拉着但丁的小手,妮菇尔回忆着。
啊,可惜现在没有洗澡,身上黏糊糊的,记得以前洗完澡之后,匆匆忙忙的往课堂上赶,夏季的晚风吹拂过未干的身躯,那种凉爽的感觉,真是美好啊。
可是这个学院的人,并没有给妮菇尔美好的回忆。
不高的天赋,却因为父亲的牺牲成为了正式学生,这导致妮菇尔在两边都逃不了好,被两边孤立。
“我,父亲,还有一个是谁?”被牵着小手的但丁抬头问道,妮菇尔的眼角注意到但丁又是翻白眼。
妮菇尔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还以为但丁在发怒,和但丁相处久了才知道,这是但丁身上奇特的地方之一。
“还有一个比你父亲更奇怪的供奉。”
但丁少见的没有争论,毕竟但丁养父神神叨叨的,是二人之间少有的共识之一:“他和你说什么了?”
“阶级···屁股···其实现在想想他的话,以及他举的例子,议古论今,我好像有点明白,苏拉西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苏拉西变成这样的原因,那就是现在行政系统效率极其低下,执行力太低,已经严重到影响国家运行了。
解决苏拉西问题的方法,也很简单,遏制腐败,促进阶级流通。
然而这两个方法,都是要损害那些既得利益阶层的利益,那么既得利益阶层有谁呢?答案是所有人,包过索利特在内的所有人。
所谓断人财富如杀人父母,这看似最简单的处理方法,却是最难做到的一个,苏拉西的领导者,包过索利特在内,他们可没有革自己命的爱好。
这就注定了索利特只能对苏拉西进行缝缝补补,舍弃一些不重要的部位,来为这个苟延残喘的国家续命,因为一旦对国家进行真正有益的变革,连新多莱曼都会抛弃掉这个阶级的背叛者。
不过在南边虎视眈眈的戈修革的注视下,苏拉西还能存在多久,谁也无法估计。
当然,跃跃欲试者永远是跃跃欲试,苏拉西存活的太久了,一千年了,所有人都习惯了苏拉西的存在,包过苏希和戈修革。不要说那些底层的民众,甚至连修革本人,恐怕都会对苏拉西不存在的世界感到陌生。
不过这些宏观上的东西,对于妮菇尔来说太过遥远,她所能注意到的,只有苏拉西现在糟糕的路况。
因为战争的原因,一路上各种匪盗出现,肆意对道路上的商旅劫掠,有时候匪盗聚集多了,甚至连路过的军队都不放过,沿途死掉的士兵也不是一个两个。
这并不是不可能的,那些匪徒中很多都是因为被强制征兵以后,遣散费不发、军饷没有导致回不了家的溃兵。
如果不是但丁是魔人之子,拥有常人所没有的特殊能力,一路上对妮菇尔发出多次预警,让妮菇尔提前改道,就凭妮菇尔自己一个人上路,恐怕现在骨头都能打鼓喽。
想想那些匪徒的凶残,在想想自己的实力,妮菇尔不由得微微颤抖,庆幸自己带上了戴维——等等···不应该是自己受到委托,才戴上戴维的吗?好吧,自己也存着去米达尔,看一看能不能找到自己家族的心思。
这就是苏拉西政局混乱带来的第二个体现。
才短短二十年,妮菇尔从父母口中听到的,自己幼年时有所记忆的,那一条条曾经繁华的商路,已经逐渐开始萎缩,趋近灭亡。
随着商路的萎缩,曾经需要大量经济知识的商业活动,变成了一项冒险活动,只要你能将当地特产的商品卖出去,外面就一定会有人接手——前提是你能穿过沿途各个匪徒,活着将商品卖出去,并且还要保证卖方的贵族不要黑吃黑。
而在这个商路被严重破坏的时代,那些深奥的经济知识已经没有用了,做一次买卖的要点,已经从有多少商业目光,变成背后背景有多大,能否抗住黑吃黑。
在这个时候,即使像是妮菇尔这样,只学过基本的会计培训的人,只要有深厚的背景,也可以很好的管理商业。
那么,苏拉西传统的商会,能很好的适应这个混乱的新时代吗?答案是不能。
随着每个城市的交流逐渐被破坏,物以稀为贵,商会所赚的钱也越来越多,成了暴利行业,这就让原本是商会保护伞的贵族们眼红了。
再加上这些日子,因为路上匪徒越来越多,商会要求贵族的投入也越来越多,最后贵族一盘算,觉得还是踢掉商会,用自己的私兵保护上路更划算。
但是这么做还有一个问题,娇生惯养的贵族或许出天才的几率会大一些,但不一定全是商业天才,那么由贵族组建的商会,总归会比由商人组成的商会效率要低一些,那么这该怎么办?
那就比烂啊,把所有的贵族都拉入商会,将商人都挤出去,让商会在同一智商线上竞争,这不就可以了?
第一个这么做的贵族,就是索利特。
在大历1117年的时候,此时商路问题还不像1123年以后那么严重,但是此时已经出现倪端。
在这个时候,27岁的索利特,新多莱曼的明日之星,在长辈的支持下,力排众议——城市中其他贵族的异议,开始赚取自己的第一桶金。
他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变化,所以开始了冒险行动。
原本的多莱曼主城中,有三大商会以及各个小型的商会,背后拥有各个贵族在收取贡金的同时,做这些商会的庇护主。
而这些商会并不像其他奇幻那样,恨死同行,他们之所以是不同的商会,只不过是因为面向地域和销售种类不同,所以各个商行的斗争并不激烈。
比如索利特的新多莱曼家族,三大商会中都有多莱曼家族的触手,只不过是多是少的问题。
索利特从1117年开始,就联合多莱曼主城的年轻贵族子嗣,搞鼓了一个代表全体多莱曼贵族的商会。这个商会,不但和原有的商会抢生意,还让那些商会继续交贡金,让那群商会叫苦连天。
不过在那个时候,三大商会还没有意识到索利特商会的威胁,还以为这只是索利特这个莫修莱格诺尔心血来潮之下的产物。
正是靠着这个商会,索利特赚取了第一桶金,以及和其他年轻贵族打好了关系网,后来政变的时候,虽然这群非莫修莱格诺尔没有帮助索利特,但是也没有反对他。
而在6年以后,索利特政变成功时,就应该回报那些曾经和他一路的伙伴了,毕竟索利特不是龙傲天,如果像项羽一样不给别人喝汤,最后就是孤家寡人的下场。
在《索利特新政》之中,也有针对商会的内容,大意就是,从新政颁发开始,在进城费缴纳以后,货物进出城邦还需要另外缴费。
索利特对内的解释是为了缓解财政压力,然而实际上这个措施还有别的用途。
在这个规定中,货物缴费的基准是以次数为基准,换句话说,进出城一次不管运多少货物,缴费都是一样的。
这样子,那些大型商会就会有利,因为他们资本雄厚,他们可以一次性动员更多的车辆,车辆可以一次性装上更多的物资。
这意味着每一次进出,都让小型商会和大型商会之间的差距,在不断的扩大。
在刚刚出这条政令的时候,各大商会还很高兴,认为这是自己吞并小型商会的机会,然而他们很快就要哭了,因为干掉那群小型商会以后,索利特下一个目标,就是这一群大型商会。
大历1128年,索利特声称,在这一次斯帕里劫难中,有人引导苏里维尔,这才让苏里维尔能找到一条其他人不知道的通道,那么谁能知道各个地方的密道,并且指导苏里维尔入侵呢?
当然是商会啦!
在这一种思想的指导下,商人问责调查局就此成立,名义上的主要职责,是问责斯帕里战役中商人有无犯法,实际上是专门去折腾那些不是被贵族直接掌控的商会。
毕竟商人也是资本家的一种,既然是资本家,就不要指望他们遵纪守法,只要认真查,各种狗屁事一大堆,虽然这一次,苏里维尔入侵确实和他们没关系。
于是在调查局的折腾下,商会这几个月的贸易额纷纷大跳水,而苏拉西的财政危急也被大大缓解,当然,贵族们的腰包也鼓了起来。
在商会焦头烂耳的时候,贵族就笑眯眯的出现了,告诉他们如果觉得麻烦的话,可以把商会给自己。
不给?
可以,那今年的贡金记得按时交哦,不然你可能就要和你的财产说再见了。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索利特感觉斯帕里战役的价值,已经被挖掘的差不多了,可是各个贵族已经被勾出火来了,坚决不肯撤销这个部门。
经过一阵商量,既要做女表子又要立牌坊的贵族们,在大历1129年,将商人问责调查局的名称变动,改成商人忠诚调查局,负责检查哪些商会不忠诚,欲图投敌——实际上就是换了一个壳子,里面完全没变。
最终,贵族们靠着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的手段,让贵族商会逐渐代替了传统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