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逐浪滔天
时年九月,兰芳各地依然热浪不减,比天气更热的则是国主的一道的诏令,分田到户,减租减息。
一石激起千层浪,都不足以形容此条诏令对世代为农的人而言,意味着什么,那简直是惊涛骇浪,箍在他们头上的枷锁忽的打开了,一代圣主告诉农人说,放心的种粮打渔吧,不要你们的农税,种出来的粮食、打上来的鱼,官府拿钱去买。
这消息比军情传递的还快,长安和京城都知道了李穹弃农税的壮举,一时间天下争论不休,也使得父子争锋外虏踏境,都不足以再是他们关注的焦点,转而纷纷打听兰芳的现状。
李穹这一手真是狠,原本还苟延残喘的安南和真腊,被知道消息的百姓点起了烽火,无不想着纳入兰芳国体,过几天当人的日子。
怕的自然是乡绅和官宦,原本在京畿试行的是多种多缴税,也因层层的关隘,有些不了了之。
没想到回到自己一亩三分地的李穹,终于撕下了这层温顺的面纱,直接拿起刀砍向了“国本”,他们是又惊又怕,于是乎破口大骂。
是啊,在他们的眼中,自己这些地主乡绅官宦才是国本,读书也为的是踏入这个圈子,否则那么辛苦做什么。
百姓?
呵!
不过是一茬茬的韭菜罢了,总能春风吹又生的,只要这个体系不倒,百姓弃了一家人换天下,也不过是另换一家人重来一遍吧。
继安南、真腊百姓的揭竿而起后,李穹一直关注的山东教民,也终于喊出了弥勒净土的口号,瞬间席卷了山东和河南。
天塌西北、地陷东南,红楼开篇讲的这两句,终于被倒叙到了这一章。
九月中,安南改称安南府,全境归兰芳,分田分地真忙。
九月末,冯家军自真腊出了云南,与暹罗对峙在湄公河畔,大战一触即发。
同月,金边府出兵直入缅甸,与冯家军一起,对暹罗形成了首尾相攻的态势,法军则拦在了天竺与缅甸之间,隔开了英军的去路。
东南半岛确实要天翻地覆了,李穹趁中原局势难明互相攻讦之际,彻底放开了手脚,一手用土地解放了万千的农奴命运,一手用枪炮让农奴们重新改写他们的将来。
一幕幕看到皇后是心惊肉跳,她想不到得到了土地的人们,居然能迸发出如此强大的战力。
那句莫非王土在这里,简直就是个笑话,深得李穹教导过的犯官罪吏们,将这一条早就踏进了泥土里,老子们是要钱要人,因为老子们的头儿发了话,谁家治下的百姓富,谁家的俸禄高,只拿死俸禄的官儿,活该你受穷,干不了就滚蛋。
她是夜夜不能寐,夜夜给圣上写信,将她看到听到的一切,都告诉了正元帝,不止一次的写下一体当差一体纳粮这几个字,因为这是李穹给中原朝廷出的最后一剂良方。
莫小看了这几个字背后藏着的深意,满清二百余年来,能让李穹看入眼的皇上就四爷这么一位,为不为百姓着想先放在一边,他可真是为了大清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一位。
摸着雍正的石头过河,正元帝只要狠下心来放手施为,没道理不成功,一切均看他自己吧,李穹不想再给他操心了,能替他养着老婆孩子,自己已经算仁至义尽。
他的目光已经自中原的乱局中抽离出来,死死盯住了已经在天竺得手的英军,他们才是心腹大患呢。
法军无能,不热家族赚了多少钱,法军便吃了多少的败仗,他们的锁匠皇帝已经想退军了,放弃这里转战美洲,想与英军在那块新大陆上一决雌雄。
李穹觉得,总要给自己的老朋友谋条后路,你们打不过英军,可以让我来,军费不热拿走,地盘归我。
布朗热将军也想离开这块充满了牛粪的地方了,在此为帝国奋斗了几年,也尽忠了,也赚够了,是该换个地方养老去,美洲他都没兴趣,他只想回到巴黎去,靠着战功和金钱,混个勋爵应该不成问题,将来与兰芳继续的好好做生意,比什么都强。
这一日是九月末,战火终于燃起,十数万自带干粮扛着锄头的农奴,与兰芳大军一起攻入了暹罗、真腊和安南,简直就是势如破竹。
胡君荣等官吏马不停蹄又一次奔赴各地,抄家这种精细活,离不开他们。
大军到处贫弱者光着屁股也要跟上队伍,言语不通哪都不叫个事,一人给上两个馍,他们准保给伱带到那些欺压他们的老爷家。
随李穹来的詹会可是开了眼,原来王爷最厉害的不是军备猛将,而是忆苦思甜。
好家伙,上面诉苦的人哭得稀里哗啦,下面听苦的人哭得泪满衣裳,一声怒吼跟我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杀出一个能活命的世道来,不畏生死。
原来这才是天家和朝堂忌惮亲王之处啊!
詹会终于明白了什么是水可覆舟,什么是民不畏死。
不再是为了一人的天下,而是为了人人的天下,搁哪位圣主明君也容不得这位亲王呀!
被惊住的何止他一人,终于自长安奉旨赶来的夏守忠,见了李穹就想跪,幸亏早年没有得罪他,否则自己有命来,无命回。
李穹是个顾念旧情的汉子,拦住了夏守忠,一声老夏给他喊回了神,被搂着肩头去了海边,椰子树下一坐,看着海边和百姓们一起赶海的众女,指了指一位最是开心的妇人说道:“你可亲眼瞧着了吧,皇后在我这,过的不知有痛快呢,可怜这么大的人,还是头一次见着海,每日里赶海踏浪,活得可比在宫中自在。”
夏守忠顺着李穹的手指看过去,一身薄纱松挽青丝的皇后,正追着一群孵化出来入海的小海龟们,笑的痛快至极,见有爬不动的,还蹲下身子捅一捅,这些小海龟要是不能进了大海里,不一会儿就得成了满天飞舞的海鸟口中食。
“怪不得娘娘的信中说,兰芳才是人间乐土呢,贪官都会取财有道,耕者有田,商者守法,工者有利养家,匠者有名传法,若中原也能如此便好了。”
李穹嗐了一声:“办法主意我也出了不少了,可你们做不到,我又能怎么办?只好退回到兰芳另起炉灶吧。”
夏守忠小心翼翼的打问:“王爷可有心问鼎中原?”
李穹哈哈一笑:“皇上要老夏你来问的吧?回去了请转告圣上,我李穹在兰芳重新建一个制度出来,请他好好看一看。因为天下人都在看,他要是不想改一改,怕也是不行呢。”
夏守忠松了一口气:“王爷,圣上还有件事,要请您帮衬一把。”
“尽管的说来,我不能让人说我李穹不念旧情。”
“多谢王爷您的恩情,能否两不相帮?”
李穹哦了一声:“但我也得做两家的生意不是。”
夏守忠苦笑:“怕的就是王爷您做两家的生意啊,京师有火器厂,而长安没有,现开一个都来不及呀,只能从您手里买最新的火枪火炮了,否则打不过京师呀。”
“呀,圣上真想父子相残了?”
“除了您以外,所有的王爷和百官都恼了,太上皇这是掘大明的基业,岂有勾结外患对付自家人的道理。”
李穹嘿嘿发笑:“这时候想起我是自家人了?那位圣上可也没少算计我呢。这账怎么说?”
夏守忠示意皇后那里:“圣上有旨,命皇后代君巡视兰芳,并立皇子为太子,您为太子太傅,这还不够诚意?”
“本来就在我手里,他是怕我不给他吧?”
夏守忠索性给说开了话:“挟天子以令诸侯,谁不得防着呢?”
李穹起身拍了拍屁股:“行啊,搁我这养着吧,我教出一个造他们自己家反的太子出来,圣上可别后悔。”
夏守忠也跟着起身:“全由得您,那我去见见皇后?”
“走,我与你一起见见她。”
皇后早就瞧见了夏守忠,只是一直不肯过来,该有的架子自己得端着些,尤其是当着李穹的面,据妙玉说,这位可喜欢自己的凤袍呢,真是让人难堪。
听了圣旨后,皇后将手中一个小海龟放进了海水里,看着它被浪花卷走,拍了拍手:“太傅大人,您怎么安置我们娘俩呢?”
李穹居高临下瞄了几眼不该他看的事物,一本正经的说道:“去升龙府吧,那里有安南王的宫殿,我将安南都护府撤掉,给太子和娘娘做落脚地,静候圣上得胜的消息。”
皇后想掩住肩头滑落的纱衣,又停了手:“太傅也要去么?”
“我不去,战事吃紧时,我得随时去缅甸。”
“那...本宫也不去,就在金州挺好,有那些王妃们陪着本宫,倒也不寂寞。”
李穹没做多想,自己先行离去,留下皇后与夏守忠说说悄悄话,正元帝肯定要嘱咐皇后几句的,比如说说为什么不接她回长安的理由。
黛玉抱着肚子躺在一个躺椅上,李穹一脸的坏笑凑了过去,原以为会饿着孩子呢,没想到还能长大的,终于能把薄纱里面的亵衣给撑的沟壑纵横起来。
“又给你升了个什么官?”
“太子太傅。”
黛玉噗嗤一笑:“惠而不实,还得给人家养老婆孩子,还不给俸禄,真是亏大了呢。放手!”
李穹讪讪的缩回了爪子,黛玉白了他一眼:“非礼勿视,非礼莫动!我都快生了,你还来招我,出了事,算谁的?”
“宝钗那时可想念我的很。”
“哼!”黛玉掐着李穹的胳膊说道:“所以说她是个心内藏私的,一心的想要受专宠。”
“海水馊了不成?”薛宝钗领着蹒跚学步的兰芳小世子,一步一摇的自他们身后走来:“哪来的这么大酸味?”
李穹想躲,黛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可都听见了,这么大一片的海,都装不下了她,来来来,让我先拜拜小世子,以后啊,姨姨和姨姨肚里的孩子,全都要仰仗小世子才能过活呢。”
孩子懂什么,见了爹扎着手的要抱,李穹赶紧把他捞起来香了两口,琢磨着儿子赶紧尿自己一身吧,爹就躲走了。
宝钗没好气的坐在黛玉身旁:“别拿你的肚子来气人,他生下来不是郡王,就是郡主,我们可比不得。”
黛玉又哼了一声:“中原都回不去了,郡王有个什么用?”
李穹只好赔笑:“谁说咱们回不去的,我已经是了太子太傅,等着那小子登基后,我不得是大明国师吗,亲王国师的儿子,还不够孩子横行京城的。”
宝钗呀了一声:“真的给封了太子了?看来我算的不差,那孩子确实有九五之象。来,孩子给我,我去恭贺一番去。”
顶着黛玉的白眼,宝钗抱着孩子去找皇后说话,不跟发孕气的黛玉一般见识。
李穹觉得好笑,一个个的小心思还真多,比了自己还要比孩子,天下做娘的大都如此吧。
薛宝钗和林黛玉才真是相爱相杀的一对,互为知己更互为敌手,否则二人太过寂寞,总要寻一个对手出来,余生才有趣。
宝钗走了,李穹便不好再走,老老实实留在黛玉身旁,给轻揉着小腿肚,多少显些浮肿,这也是有身孕所致。
“比她这时候都瘦。”黛玉又找着了话头,宝钗确实丰满,生了孩子后更显的圆润,黛玉伸着一双玉腿得意起来,到底自己还是比她瘦的好看。
也就是宝钗离着远没听见,否则又得溅李穹一身血,有时李穹真觉着上阵杀敌都没陪着她俩累,一句不慎,不定惹恼了谁,又气哭了谁,真是有福难享。
不过话又说回来,黛玉和宝钗对李穹真是一心一意,恼他也是假恼,不过是女人家的小性使然,真到了事情上,她两个才是左膀右臂,帮着李穹做过了多少事,解了他多少的后忧。
被捏舒服的黛玉,悠悠问起一件事,分了田只是吃饭,教化的事可一定不能慢,先会说汉话才是道理,两代之后,兰芳能做到书同文才行。
“咱们手里的先生可不多,我倒是想着趁这里还没有敢跟我叫板的夫子,用女先生出来教书。”
“女先生?”黛玉好奇:“咱们哪来的女先生?”
李穹讪讪而答:“有人给我送来了秦淮风月,我想着用她们一用。”
“用她们倒不是不行?”黛玉嘻嘻笑起来:“可你不许监守自盗。”
“瞧你说的,我岂是那样的人。”
“是么?那方才是谁偷窥皇后呢?”
“胡说,离着这么远,你怎么看的见?”
“非是我看见的他偷窥,而是我看见的它。”
一支玉足踩在李穹身上,海浪翻腾拍在礁岩上碎成了一片,李穹坐在海水里,任它洗去一身的火气。
男人要藏些什么,可是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