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
拉斯特家。
一团灰色的雾气漂浮在离地三米高的天花板上,在明黄色的水晶吊灯边旋转,在灯叶间穿梭,灵活得就像一只灰色的蝙蝠。
它突然下坠,拖着灰色的披风,无声落地,化作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形。
呼呼——
“影”拖曳着一阵微风,绕着公寓的大厅中央的拉斯特转动。
拉斯特左拳在前,右拳在后,微微抬起后脚跟,保持拳击姿态,但含胸收腹做得不标准,活像一个跳着机械舞的僵尸。
砰!砰!
拉斯特不停地挥出左直拳,击打空气,动作缓慢,绵软无力。
餐桌边对付一块牛排的迪安不时出言指点,迪安在格斗提升到lv1后获得了几个月综合性的格斗训练知识,包括部分拳击知识,他理论水平足够指导纯粹的新人。
虽然左臂伤势未愈无法提升熟练度,迪安也能通过指导顺便给自己夯实基础。
“挥拳的时候不要傻站着不动,身体稍稍右倾。”
“强调几遍了,手臂绷直,别软得跟橡皮筋一样!”
“拳心向下,让拳头跟接触目标成直角!”
呼…吸…
“伙计,我就死练这么一個招数有用吗?”
拉斯特双手叉腰重重喘了几口气,汗水湿透了白t恤,顺着下巴滴落。
“不能换个新动作,勾拳、摆拳、膝撞?”
“没学会走路就想跑步?继续,挥拳一百次,等你把左直拳练熟了,足够自保。”
……
迪安将最后一块肉塞进嘴里,看向拉斯特背后。
“影”站在那儿,根据迪安共享的格斗知识,挥动拳脚,动作快到连成残影。
空气里刮着呼呼风声。
它比拉斯特花样更多,不拘泥于拳击,也不受格斗规则限制,将迪安lv1格斗水平所掌握的摔跤、拳击、散打,等等技艺统统演练出来,膝盖、手肘,每一个部位都能当成武器,动作快而凶狠,招招瞄准假想敌的身体要害。
当然,换成外界稍大一些的空地。
迪安会直接命令“影“使用刀具或者匕首等锐器,进行格杀训练,等买了枪,再训练它当个隐形射手。
练习三十秒后,影飞回迪安身体,等他休息十分钟养神,又重新降临。
如此反复。
这是迪安在多次召唤之后的心得。
影一次性存在五分钟耗费大量精神,必须休息至少五小时才能恢复。
但如果断断续续地召唤,每次只持续不到半分钟。
那么迪安只需要休息一刻钟,就能抚平些许精神疲倦。
迪安做过计算。
这番操作下来,每天总共的召唤时间将翻几倍,训练也从一次性变成可持续,效率也大为提高。
当然,晚上临睡前那一次极限淬炼雷打不动。
迪安迷恋上了累到极致昏迷的痛快感。
……
刷刷——
影挥出一拳。
拳风吹过拉斯特的脸颊。
他受到强烈刺激般怪叫了一声。
而迪安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眼前浮现出一段动人的文字——
你的持续召唤和训练,让影获得了一丝进步。
熟练度+1.
往昔之影lv0(1/100)
……
接下来的几天,白天在学校,迪安间歇性地操练“影”。
放学指导拉斯特拳击,同时夯实自己的格斗基础。
临睡前,召唤“影”进行极限淬炼。
中途跟随格丽丝去了一趟她朋友的的摄影棚。
结果证明,摄影机也无法观测到“影”的存在。
迪安松了口气之余,琢磨着下次借个热成像仪来验证一遍。
另外,他又去了几次舞厅街寻找泰姆的下落,但对方人间蒸发一般,再没出现过。
迪安只能遵从泰姆的指引和内心直觉,像个普通人一样好好藏起来。
观察那个所谓的“黑暗”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切稳步发展。
稍微遗憾的是,距离上次莫娜失踪的事件已经过去了五天,系统却迟迟没有展开新的事件,也不知道是不是学校太平静,没有层出不穷的麻烦和危险找上门。
……
周四。
午休时间。
饱餐一顿的迪安来到学校前院的草坪,突然注意到远处涂着白漆的休闲椅边的动静。
……
布兰妮脚下滚落一个饭盒、衣裙上沾满黄色咖喱汁,而拉斯特以保护者姿态站在她身前,但因为比女方矮了半个头,画面滑稽。
对面一个皮衣、黑色网格袜、打鼻环、涂黑色眼影的街头女孩儿,挽住一个棒球衫的白人男的胳膊,扬起下巴挑衅地嚼着口香糖。
“为什么作弄布兰妮?道歉!”拉斯特就像一只炸毛的猫。
“我不要紧的,拉斯特,走吧。”布兰妮在身后拽了拽拉斯特的衣服,可怎么拉也拉不动。
街头女孩儿“呸“一声把口香糖吐在两人脚下,往旁边男友递了个眼神。
棒球男满脸愤怒地向前一步,一把拽住了拉斯特的衣襟,几乎对着他的脸吐口水。
砰!
拉斯特果断挥出一拳。
棒球男哎哟一声松开了手,左脸浮现出一个淤血的拳印。
拉斯特收回左拳,含胸收腹,双臂护在身前,双脚袋鼠一样跳步。
“法克鱿!”
女人一声刺耳尖叫,冲过去甩出一耳光。
但她脚下的厚底鞋被空气诡异地绊了一下,当场上演原地摔跤,迎面朝下,吃了一嘴草和泥巴。
棒球男怒吼一声蹬向拉斯特的小腹,拉斯特敏锐地侧身闪过,又一记干净利落地左直拳击中男人的眼眶。
男人顶着个熊猫眼,身形一晃,紧接着双手捂着脖子,张大嘴、鼻翼开合拼命深呼吸。
但他喘不过气来,支支吾吾发不出声音,惊恐得面目扭曲,呈青紫色。
快要窒息!
砰砰。
拉斯特左拳雨点般落到男人脸上,把他打得鼻青脸肿,向后坐倒在地。
男人胸膛高高起伏了一下,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绷紧的脸颊舒缓。
他指着拉斯特恐惧地大喊,
“巫术,这家伙会巫术,让我无法呼吸!”
喊完带着街头女孩儿慌忙逃窜。
场边的观众惊讶地议论,
“cool,这个小个子什么时候打架也这么厉害了?”
“他和那个拆那蛮形影不离,肯定是学会了chinesekong-fu!”
……
“没事吧,哪里受伤了吗?”布兰妮关切地打量拉斯特脸。
拉斯特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那家伙为什么中拳不躲?
“别忙着亲亲我我,该走了。”迪安这才走过来,拍了拍好友的肩膀,顺便回忆了一番刚才的尝试。
“影”虚化为雾气之后钻进了男人的口鼻中,堵住了他的呼吸道,差点把他活生生憋死。
但迪安命令影通过鼻腔和嘴巴继续往男人头颅和躯干中深入时,却被一层坚不可摧的无形屏障阻挡,始终无法再深入一分。
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幽灵无法彻底进入一个活人的身体里?那一层无形屏障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暂时想不明白。
“总之,用影堵住口鼻杀人,不会留下任何作案痕迹,杀人于无形,这招就叫做幽灵扼杀。”
……
小小的插曲过后,三人路过校门口停下脚步。
一群人簇挤在大门外。
穿着棒球衫的二十几名棒球队员,以及秃头、略微发福的汤姆教练、尤利西斯校长,簇拥着中央一位黑色大风衣,身材高大、后背挺得笔直的中年男人。
男人身上有着一丝商业精英的干练和沉稳。
圆脸上隐含悲戚,鹰钩鼻旁深深的法令纹,和泛着血丝的双眼让他看上去非常疲倦,
棒球队员们拼了命地往男人面前挤,眼中闪烁着尊重和讨好。
“这是什么大人物?那群家伙都快给他跪下了。”迪安问。
“这是詹姆斯·洛。”拉斯特深吸一口气,莫名紧张起来,“鲍勃·洛的父亲!”
……
“汤姆教练、尤利西斯校长,还有各位棒球队的年轻人,最后,我再代表鲍勃说一声谢谢,我永远记得你们过去对他的关照,以后我将竭尽所能做出回报。当然,希望这周日早晨,各位都能准时到教堂送他最后一程。”
“不是还没抓到凶手吗?鲍勃这就要下葬?”不远处迪安压低声音冲拉斯特耳语,
“总不能一直把尸体晾在那儿吧?”拉斯特下意识地回答,“拉斯维加斯这么热,冰柜里尸体也不能放太久,不然会臭。”
……
“平时在棒球队里,鲍勃就像兄长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大家,他突然离开,大家都很难过。只要能帮忙抓住凶手,您尽管吩咐。”
黑人小伙儿瓦泽尔唾沫横飞地保证。
詹姆斯感激地捏了捏他的肩膀。
一转身,校长双手紧紧握住他的右手,神色唏嘘,眼眶泛红,彷佛死了儿子的是他,
“鲍勃同学一直是棒球队的王牌,大家的骄傲…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唉…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悲剧…詹姆斯先生,你要为他守灵,请保重身体,勿要太过伤心。”
詹姆斯叹息一声,脸上悲色更浓。
“各位,请允许我失陪了,我得回去处理他的后事,周日再会。”
男人转身走向校门口,但没走几步瞥到了不远处观察的迪安几人,脚步一顿,径直朝他们走来。
高大的阴影笼罩住了三人。
“拉斯特?”
“是我,詹姆斯先生。”拉斯特就绷紧了身体,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了握男人的手。
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如此威严的大人物。
冰冷厚实的手掌,充满压迫性的力量,让他的手指骨节隐隐发疼。
整整五秒。
詹姆斯·洛眼神复杂,自嘲一笑,
“派对上的事情我都听说过了。你对鲍勃批评得我全盘接受。我为他过去的所作所为、他对你施加的伤害感到抱歉。但请伱务必原谅鲍勃,别让他背负任何罪孽离开。”
“我平时忙于工作,上周六他生日当天还在洛杉矶处理生意,没有能亲自到场为他庆贺。我对他疏于管教,才会让他性格变得如此恶劣。”
“拉斯特,我代他向你真诚地道歉。”
“都过去了。”拉斯特下意识地摇头,”我早已经原谅他。”
“感谢你的宽容…愿上帝保佑你。”
詹姆斯·洛感激一笑,转身离开。
……
“我刚才没听错吧?堂堂一个资产上亿的赌场大亨,居然向我一个普通的中学生道歉?”拉斯特如梦初醒一般,神色难以置信。
这种事说出去够吹个十年。
“如果他真诚道歉,为什么不邀请你去教堂参加鲍勃的葬礼?我反而觉得你要多加小心,这家伙表里不一,心机很深。”
迪安死死盯着男人远去的背影。
嘴里嘀咕着幽灵扼杀、无声无息、詹姆斯…
有那么一瞬间,他眼中闪烁寒光,看上去就像要杀人。
布兰妮被吓到“啊”了一声。
而拉斯特不以为意地摇头,劝道,
“伙计,别想太多,一个亿万富翁犯得着浪费时间跟我们这种小角色计较?不能因为他跟鲍勃有关系,你就把他当成变态和坏人来对待。”
“好吧,也许你说的对?”
……
詹姆斯·洛活着离开了内华达高中,三个配枪的黑西装保镖簇拥着他坐进停车场里的凯迪拉克。
詹姆斯背靠着皮沙发,闭上了眼,胸膛急速起伏。
车上了马路,前方戴着鸭舌帽的司机开口了,口音带着浓重的意大利味儿。
“老板,人都找好了…外地退役军人,参加过前些年那场战争,身体留下伤残,又有创伤后遗症,没法正常工作,家里人需要钱,只要给钱,他们愿意接任何工作。”
“但您确定要这么做?”
詹姆斯·洛猛然握紧双拳,睁开了眼睛,脸色阴沉似水,眼中却怒火汹涌,宛如即将喷发、烧融一切的火山。
“我连着做了好几晚噩梦。”
“别墅外面在开派对,放音乐、跳舞、喝酒…”
“鲍勃却躺在冰冷的血泊里闭不上眼睛,从始至终没人伸手帮他一把。”
“我唯一的儿子就这么没了,他的血不能白流!”
“明白了,阵亡将士纪念日当天,您会看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