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永远来的猝不及防。
直到跪坐在昏迷不醒的父亲前, 宇智波斑都依旧有些……没能回过神来。反倒是年纪比他要小些的宇智波泉奈，率先反应了过来，且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当然, 这不是说宇智波斑做不到, 而是……他已然习惯身边有弟弟的存在了。只要宇智波泉奈在，他就可以放心地将一切交给对方, 包括自己的性命。
“……斑哥。”跪坐在旁边的宇智波带子抬起手，握住了族兄放在膝头的手，只感觉平日里滚烫的手此刻摸着居然有些发凉, 掌心中还有着汗水。她深吸了口气, 缓缓说道，“别担心, 田岛叔叔一定没事的。”
“……嗯。”宇智波斑闭了闭眸，原本有些茫然的神色重又变得坚定，“我知道。”他比谁都清楚, 在父亲出了事的情况下，自己就自动成为家族的支撑了。
所以，只有他稳下来，家族和人心才能稳下来。
如此想着的他，无意识握紧了掌心中的小手。他能够感觉得到，这只手在无声地给予着他力量和信心。他想，无论如何，他不会辜负这一切。
只是……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父亲居然会……
毫无疑问, 虽然宇智波斑日常对自家父亲各种不服，但其实在他的心中，父亲就是一座巍峨的高山, 正因为有着这座可靠的、安定的、似乎永远也不会倒塌的高山，所以，他可以尽情肆意地做自己。虽然不能说百分百自由，但是……也一直生活惬意。
他爱着自己的父亲，就像爱着家中的其余人。虽然他从不将这情感诉诸于语言，好似说出来就会“输掉”。但是，感情就是感情，没有一丝一毫虚假。
故而，此刻宇智波田岛出了事，对于宇智波斑来说……与山塌了，大约也没什么区别。他当然心志坚定，但也毕竟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就在此时……
宇智波泉奈领着族内大夫，脚步匆匆地走了回来。
宇智波斑和宇智波带子连忙让开位置，让几个大夫坐在那里。与此同时，宇智波泉奈亦在他们身旁跪坐了下来。
“泉奈，到底是什么情况？”宇智波斑下意识问道。
“我已经问清楚了。”宇智波泉奈面色沉沉地说道，“当时包括宇智波一族在内的多族族人一起误入了某个幻术迷阵，父亲和族人们分开了。当他被找到的时候……”他抿了抿唇，“父亲已然重伤昏迷，他身旁的不是别人，正是同样重伤的千手一族族长千手佛间。”
宇智波斑：“……”他微微瞪大眼眸，下意识问道，“那族人们有没有……”杀了……柱间的……父亲……
“没有。”宇智波泉奈很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当时千手一族的人也刚好赶到，因为双方族长都出了事，所以两族并未发生冲突，而是各自退去了。”
宇智波斑：“……”
“但是，父亲会陷入现在的情况，绝对与千手佛间脱不开关系。”宇智波泉奈神色厌恶地说道。因为有其他人在，他没有明说什么，但是，他的意思也很明显——
哥哥，你绝对不可以和那家伙继续交往了！
否则，如何对得起这样的父亲？！
宇智波带子：“……”她下意识抿紧唇角，脸孔变得煞白一片。
因为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都心中忧虑，所以，一时之间没人察觉到她的异常。
就在此时……
族内大夫的检查也纷纷出了结果。
有时候，结果出的快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只能证明脉象格外明显以所有人都得出了一致结论——
气若游丝，
身体枯竭，
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抱歉，”年纪最大的族内大夫神色悲伤地说道，“斑少爷，泉奈少爷，我们无能为力，田岛大人已然药石无医，我们最多只能……让他最后一程稍微舒服点。”
“……什么叫无能为力？！”宇智波斑几乎是扑上前去，抬起双手抓住了对方的衣领，神色激动地大喊着说道，“你们再多努力努力啊！谁允许你们就这样轻易放弃！什么叫做父亲的最后！你们这群……”
宇智波泉奈自身后一把抱住自家哥哥，努力控制着他激烈的动作，劝慰说道：“哥哥，你冷静点。哥哥……”
与此同时。
宇智波带子依旧怔愣地跪坐在原地，她呆呆地注视着躺倒在床铺上的、虚弱的中年男人，犹然记得两三年前他将自己捡回来时，看起来虽然难掩疲色却依旧意气风发。
才只是短短数年而已……
田岛叔叔怎么就苍老虚弱成了这样呢？
……是她的错。
都是她的错。
全部都是她的错……
之前她经常陪在田岛叔叔身边时，他多开心啊……每次看到她时都是笑着的，会给她买好吃的点心，会给她找合适的卷轴，会给她说有趣的故事……
但是，在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后，她一门心思只想着在死前满足自己的心愿，放飞自我，肆意妄为，没事就偷溜出族，只顾着找寻自己的快乐，却一不小心就忽视了田岛叔叔……
就算如此，就算猜到了什么，田岛叔叔也从未生她的气，只是在偶尔见面时，俯下身温柔地摸着她的头，笑着告诉她——
“小猫，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对叔叔我说。只要叔叔能够做到的，都一定会为你实现。”
结果现在……
她的身体状况莫名其妙地恢复了，
田岛叔叔却……
是……她夺走了田岛叔叔的生命吗？所以叔叔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还是说，如若她再稍微多关心在意田岛叔叔一点，多努力陪陪他，他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思及此处……
少女终于难以克制心头的悲痛，扑上前趴伏在了中年男人的床铺边，先是痛哭出声，最后，终于是克制不住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宇智波斑：“……”他立即下意识看向小族妹。
宇智波泉奈松开了前者，也看了过去。
“……喵酱，”宇智波泉奈就像是一个忙碌的灭火队员，连忙膝行着挪了过去，俯下身抬起手不住地抚摸着小族妹的背脊，轻声说道，“别哭了，父亲如若听到了，会难受的。”
“都是……我的错……”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我能多陪陪田岛叔叔，多关心关心他……”
“……”
这一点，何止是她，他和哥哥都没能做到，不是吗？不，其实她比他们做得要多得多了。若是连她都这样说，那么，他真的要无地自容了。
“田岛叔叔，我错了……”宇智波带子抓住长辈粗糙而冰冷的手，将自己的脸孔埋入他的掌心之中，哽咽着说道，“拜托了……不要……”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亲人，她不要……绝对不想要……再失去……
“……小猫。”宇智波斑挪坐过来，抿了抿唇，而后，俯下身，紧紧地抱住了痛哭流涕的族妹。没人比他更懂得她此刻的心情，但是……他甚至不能像这样肆意哭泣，因为他此刻已然丧失了软弱的权力。
他必须坚强地肩负起一切，成为弟弟、她还有所有族人们的依靠。所以……此时的她，也许同时也是在替他替泉奈流泪吧……
“……斑哥。”宇智波带子回转过身，一把抱住对方，眼泪更加汹涌地流出。直至此刻，她才真正理解了眼前人一直以来的痛苦，她只是将要失去，就这样这样这样地……那么，一直在失去着亲人的斑哥和泉奈哥，究竟得多么地……
而此时……
宇智波田岛只感觉自己身处于一片混沌之中，隐约可以听到熟悉的声音。
似乎有……斑的声音，泉奈的声音，哦，还有小猫的声音！嗯？这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在哭呢？斑这臭小子！不是又欺负小猫了吧？这天底下哪有当哥哥的总欺负妹妹呢？真是！
就这样，泉奈还提议让他对别人说小猫是他们家的童养媳呢，若是真如此，泉奈也就罢了，就斑这样，他如何能够安心将小猫交给他？这要真成婚了，小猫还不得三天两头跑来找他主持公道？真是……
就在此时……
他突然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却多年未曾听见、只在梦中出现的声音……
“田岛大人！”
“！！！”宇智波田岛猛地扭头，而后他微微瞪大双眸满脸惊讶地看到身穿着常服的妻子正缓缓从不远处走来，“晴华？！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怎么来的？我……”说到这里，他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若有所悟地说道，
“原来如此……我死了……么？”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下，
“我还以为至少能够撑到回到族内，对斑泉奈和小猫说些遗言的……”
他有些遗憾。
不过，忍者毕竟是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生活的存在，所以，他其实每天都做好了会死去的准备，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所以，于大事上他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心疼于长子次子小小年纪就必须担负起家族；但于小事上……他有太多太多遗憾。
只是……
“晴华……”宇智波田岛深深地注视着自家妻子，沧桑的脸孔上浮现出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我按照约定，来见你了。”
“哦。”宇智波晴华点了点头，回答说道，“可问题是，田岛大人，你还没死呢。”
“……啊？”额……宇智波田岛疑惑问道，“那这里是……”
“这里并不是净土。”宇智波晴华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这里的前方才是，只是，田岛大人，你的身躯还没有死去，所以，通往净土的道路尚未向你展开。”
“这样……”宇智波田岛笑了笑，“那也……快了。晴华你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是特意来接我的？”
“不，我就是听说你来了，所以过来看看你。”宇智波晴华抬起手，抚摸了下丈夫的脸孔，微笑着说道，“田岛大人，你老了好多丑了好多啊。”
宇智波田岛：“？？？”
宇智波田岛：“！！！”
宇智波田岛：“……”
宇智波田岛：“……………………………………………………”
这世上比死亡更痛的事情是什么？
是许久没见的妻子说……你又老又丑！！！
“……动了！”宇智波泉奈蓦得说道，“父亲的手指动了！”
宇智波斑和宇智波带子连忙看去，果然见那手指正在微微颤抖。他们只以为这是对方要醒的前兆，心中都既激动又期待，但谁能想得到……
这是因为一个中年男人内心受到了伤害呢？
俗称，“差点被气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