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是医生, 所以就算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纲手依旧能够大致判断出实验室中各种没来得及撤走的设备是用来做什么的……
以及，
牢笼中和实验台上还存有没来得及“处理干净”的尸体。
当然, 阴暗一点地想, 这也许是身旁的少女特意为她布下的“陷阱”的一部分, 但是,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分明从这些设备、资料以及处理方式上, 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其他的都可以伪造, 这个太难了。
纲手闭了闭眸, 在她下定决心离开木叶四处飘荡的那一天起，她隐约预料到了村子的一切会往更加糟糕的方向发展，最终……可能会偏离爷爷二爷爷的本意。
她也的确知道, 某些人的底线低到堪称不存在的地步, 但是，却依旧没能想到……
居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但仔细想想，也并不奇怪。
实验……总归是需要“耗材”的，兔子不吃窝边草，木叶的日常生活也需要稳定生活的平民们好好维续, 所以，不太可能对村中的普通人下手。既然如此，就只能朝外寻求目标了。
发生在这里的事情, 大约的确不是个例。
至于嫌疑人……
说句实话, 也就那么几个。
……大蛇丸, 你离开木叶后，也做着类似的事情吗？
再度睁开双眸时……
纲手问站在不远处、不知正因思考什么而兀自发呆的少女：“你想怎么做？”
早已思考过这件事的宇智波带子回答说道：“我会公开曝光福田京介的事。”
“……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这样做了，这片区域会瞬间变得极为混乱。”纲手对这样的回答并不如何意外, 因为她已然看出来眼前人就是这样的人，她缓缓开口说道，“毕竟，他是这片区域的‘主人’。”虽然德不配位，却的确是。
一旦民众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且所有的悲剧都是统领着这片区域的福田京介带来的，也许会立即陷入疯狂。最严重的情况下，这片区域会陷入混乱甚至引发战火。
“我知道。”宇智波带子点了点头，“我也知道最稳妥的方式是相对低调地处理他，然后完成权力上的过渡。就大局而言，稳定是最重要的。可是啊，纲手小姐，凭什么呢？”
“……什么？”
“凭什么他都做下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还必须为了所谓的‘稳定’维护他的名誉呢？仔细想想，这类人是不是明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格外有恃无恐呢？包括木叶的那个人。”宇智波带子神色严肃地说道，“难道就没有其他方法能够维持这片区域的稳定吗？肯定有的吧？只是，做起来可能会更麻烦更费力效果更差。”
“……”
“但是即便如此又如何呢？只因为一句‘这是最好的选择最便利的选择’，就能够让凶手不得到他应得的惩罚？那样的话，该如何对那些无辜的枉死者交代？该如何对那些失去了亲人朋友、一直都在苦苦等待他们回家的民众交代？就那样让他们一直一直一直一直等下去直至死亡来临都无法知道真正的答案？”
“……”
“我不认为，这是正确的事情。”宇智波带子摇了摇头，“而且，纵容了这一个，只会让其余人更加有恃无恐。必须要有惩罚，才会让人们不敢轻易触犯法律和红线。宽容固然是一种美德，在这种情况下却不会让人变得更好，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配得到这份宽容。不，做下了这种恶事的家伙，其实连‘人’都已经算不上了。”
对于毁灭美好背弃品德之人，为何要以美好与品德相对？他们不配。
“那么，”纲手面色凝重地继续问道，“你向我询问幕后者的身份，是想做什么呢？总不至于是也想一并公布出去吧？”
“罪者必须得到惩处，他们的所作所为也必须被公开。”宇智波带子重复了自己方才的观点，“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有着怎样的身份。所以，福田京介是这样，那个人也必须是这样。”
“……小丫头，我提醒你，那可是木叶。”纲手忍不住抬手扶额，“你得罪了一个福田京介也许还不会有什么事，但你如果站在木叶的对立面，会很麻烦。”不，不仅是麻烦，简直是作死。
就算木叶较之过去要稍显式微，但到底是五大忍村之一。得罪了这种庞大的势力……她是想从今以后做个见不得光的类似于叛忍的存在吗？
很显然，纲手并不知道某些人已经加入了某个叛忍组织，并且还混得很不错。
宇智波带子对于这话却是不太理解：“……找寻以及制裁一个罪人这种合理的诉求，会被看做是站在一个忍村的对立面吗？纲手小姐，木叶包庇甚至纵容这样的人的理由是什么呢？”
纲手：“……”她注视着眼前少女黑白分明的双眸，一时之间居然无言以对。
是啊……
理由是什么呢？
这分明是不合理的。
但是，这份不合理，才是现实。
曾几何时，她因为这样的现状而与老头子发生了冲突，在极度愤怒与失望下脱口而出了这样的话——
“猿飞老师，你真让我失望！！！”
那时老头子是怎样回答的呢？
他神色依旧镇定，眼神稍微有些波动，而后，语气平缓地安抚性地回答说道——
“纲手，你还是太年轻了，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为了更好地保护村子，这是必要的选择。”
……大约就是从那一天起，
她心中埋下了名为“离开”的种子。
是啊，到了她这把年纪，确实能够理解所谓的“必要”，但是，理解是一码事，接受就是另外一码事。
而且……
原本是为了保护所有人才存在的村子，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任何人都可以为这个村子而主动或被动牺牲，难道不讽刺吗？
更为讽刺的是，有些人的牺牲大约并不是为了村子，而是因为某些人或某些利益……
如若爷爷和二爷爷还在，面对这种情况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纲手注视着眼前的少女，就像注视着曾经的自己，她的眼神柔和了些许，真心实意地劝说道：“小丫头……带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清楚你的想法，只是……政治这种事，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那过于漆黑，过于阴暗，宛若肮脏的沼泽泥泞，不是她这种女孩该轻易踏足的禁地。
“那又有多复杂呢？”宇智波带子反驳说道，“我虽然知道的事情不多，却也知道忍村的建立是为了改变当时各族混战战乱频繁的局面，忍村的存在是为了保护居住在那里的人们。在与五大国签订契约后，木叶隐村也成为了火之国的‘守护神’。是这样没错吧？”
“……是的。”这孩子……历史倒是学得很好……
“政权说到底是为了维护统治而存在的，但这份统治的根本目的是‘守护’。所以，当政权中的某个人或者某些人开始违背根本目的地戕害百姓，他们的下场难道不就该是被剔除以及处置吗？”
“……”
“保护自己应该保护的人，惩处自己应该惩处的人，对于现在的木叶来说，是很复杂艰难的事情吗？”如若是，那只能说明现在的木叶出了问题，出了极为严重的问题。
纲手再度无言以对。
最终，她只能回答说道：“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幕后之人现如今的势力不亚于火影。所以，处置他是一件艰难而又麻烦的事情。”
“……原来如此。”宇智波带子点了点头，“所以，纲手小姐，你要雇佣我吗？”
“……哈？”纲手一时之间没有跟上这个脑回路。
“我很厉害，”少女神色认真地回答说道，“我还有很多很厉害的朋友，所以，你也许可以雇佣我处理掉对方和他的势力。”到时候纲手小姐把对方约出来，她带上晓组织的大家和几百个刀斧手，分分钟碾过去！
木叶的稳定直接关系到忍界的稳定，所以她做这种事也是为了守护世界和平，没毛病！
“不是……”纲手顿时哭笑不得，“小丫头，现在是你要找他的麻烦，又不是我，怎么变成我雇佣你了？”
“……纲手小姐你身为木叶的三忍之一，难道没想过为自己一直以来保护着的家乡拔除掉毒瘤吗？”宇智波带子露出惊讶的表情，“那是你的家吧？你真的能够忍耐掀开地板下面全部都是老鼠、蟑螂和臭虫吗？”反正换成她，是绝对无法忍受的。
纲手：“……”谢邀，这个画面感可以说是很足了，已经快吐了，谢谢。她很是无语地说道，“那雇佣你需要多少钱？”
少女想了想，竖起了一根手指。
“……一百万？”纲手试探性地问道。
“不。”宇智波带子笑着摇了摇头，“一两就够了。”
“……”这价格是不算是……
“那种垃圾，理所当然地不值钱。顺手干掉他们，是每个强者应尽的义务。”如若组织不愿意做白工，那就她自掏腰包就是了，问题不大。钱不够……就、就找阿飞先生借嘛！
“……”纲手再次无言以对，不过……
“小丫头，”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听好了，我可从来没说会管这种闲事。”虽然这件事的确让她很震惊很愤怒，但是……从她下定决心离开木叶的那一天起，也一同下定决心会远离这些麻烦。
最多，就是帮她将这份资料交给木叶的老头子。但说实话，她不觉得会有什么效果。或者说，老头子手中关于那家伙的黑料，应该远比这个更加……
他既然那么能忍，想必能够忍耐更多。
所以，她想，自己注定会让眼前这双眸格外明亮的少女失望。
“……”
纲手注视着眼前少女惊讶的双眸，再度重复了自己的话语：“是的，你没听错，我不想管这种事。怎么？很失望吗？”
“不……”宇智波带子歪了下头，露出疑惑的表情，“纲手小姐，我虽然是抱着求助的心理来找你的没错，但也的确没有想要强迫你做什么的意思。只是……你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做出这样的决定，让你觉得很难过吗？”
“……”金发女性沉默了片刻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我没有。这些事情本来就与我无关，从很久以前起就与我无关了。”
类似的话，她不知道对多少个人说过了。
其中部分人都对她表达了失望的情绪，但那又如何呢？
现在的她就是这样。
不喜欢就索性远离吧。
“纲手大人……”站在一旁的静音喃喃说道，有心想为自家老师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但是，这样的老师，总是让她觉得很心疼。或者说，比起看到这样的老师，她更愿意多看看平时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虽然很清楚地知道那大约只是表象，但就算有九分是假，至少还有一分是真实的吧？
哪怕只有一分的快乐也好，至少是开心的，不是吗？
想到此，她扭过头，几乎是用恳切的眼神注视着坐在老师对面的少女——
拜托，请不要伤害纲手大人。
虽然她并不是轻易就会被伤害的存在，但请不要用言语伤害她。
就在此时……
少女动了。
她做了一个让屋内其余二人都出乎意料且相当意外的举动——
她凑近眼前的金发女性，蓦得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她。
纲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