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 是这样吗？”
脑中一瞬间接受了无数信息的少女，缓缓睁开双眸，神色复杂地注视着前方分别站立在两侧的四人。其中有两人很陌生, 一人很熟悉, 还有一人的剪影同样让她很熟悉，毕竟……是虔诚供奉了十来年的对象。
“一切……”她深深地看向那个人，在被提醒说“有朝一日可能再次遇到时”, 她就在心中悄然问自己，如若再遇到他，她该怎么做。然而, 此时此刻, 真的见到了……她却已经什么也不想询问了。或者说，想要询问的一切，她都在方才进入脑中的信息流中得到了答案, “一切……都只是个赌局而已……”
“没错。”宇智波泉奈看了眼默然无声的其余三人, 上前问道, “所以，带子，你的选择呢？”
“……选择？”
“没错, 你刚刚应该得到相关信息了。”依旧维持着青年外貌的大天使微笑着说道，“你是这一次被选中的‘圣女’, 与此同时，你得到了可以不必等待生命结束、于此刻进行选择的殊荣。”
“呵……”她直接冷笑出声，“这种殊荣给你，你要不要？”
宇智波泉奈挑了挑眉：“当然不需要，因为我已经做出了属于自己的选择。所以，来选吧——天使, 还是恶魔？天堂，还是地狱？”
伴随着这话语，四人同时看向了少女，而后只见……
少女却再次冷笑了声，反问道：“凭什么？”
“嗯？”宇智波斑问道，“什么？”
“我说——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做出选择？凭什么我必须被选中？凭什么我必须接受这些？！”宇智波带子神色愤怒地问道，“做出决定之前，你们谁问过我的意见呢？”
凭什么，就这样自说自话地擅自决定她的命运！
只因为他们高高在上？还是因为他们拥有着力量？
也许这的确是存在于世的规则，但是，这就意味着它是正确的吗？或者说，如若这就是这个世界运行的基本规则，那么，这个世界无疑是有问题的。
“没有什么‘凭什么’，”宇智波泉奈耸了下肩，回答说道，“只因为你是个虔诚的信徒，然后，运气很不好地被选中了。”
“所以信仰神祇就活该倒大霉是吗？你是这个意思吗？”宇智波带子冷笑着反驳说道。
“唔……”宇智波泉奈搓了搓下巴，“你如果非要这样说，我也没什么办法。不过啊，小丫头，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话——付出才有回报，相对的，享受了待遇，就必须有所回报。你从小时候起就接受教堂的庇佑，且无数次发誓会将自身的一切献给神祇，不是吗？”
“我的誓言当然是无比真诚的，”宇智波带子一字一顿地说道，“但这不代表，你们可以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影响操控玩弄我的人生。”
作为一名信徒，她可以为了神祇的意志去慷慨赴死，对此她不会有任何怨言。
可从一年前开始的那一切，又算是什么呢？
那不是考验，也不是什么回报，而是彻头彻尾的取乐——拿她的存在、人生以及所有一切进行一场无聊的赌斗游戏。
“你说得对。”宇智波斑点了点头，他不是开玩笑，而是确实很理解这种愤怒，事实上，正是因为理解，所以他们此刻才能站在这里。但是……看着眼前满眼愤怒的少女，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
屠龙少年终为龙。
曾经身为人类的他们的确做到了很多事情，但是，事到如今，他们也的确不再是人类了。
……这确实不是好事。
果然，就像柱间所说的那样，正因为生命漫长，所以他们永远行走在完善自身的道路上。
于是他说道——
“所以，小丫头，如若不想继续像这样感受到无力，唯一的方法就是从人类中‘超脱’。而现在，经历过苦难和历练的你，已然拥有这样的资格。”
他很确定，她能做到很多事情。
他也期待看到这些。
“可是……”她却反问，“凭什么，连摆脱这些的方法都由你们来决定呢？”
“哦？”宇智波斑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你们告诉我，天堂和地狱的存在，是为了维护人世间的秩序。”
“是这样没错。”
“可是为什么呢？”
“什么？”
“人类的事情，为什么不交给人类自己来解决？”少女直面着天堂之主，直面着自己的先祖，直面着与她血脉无声共鸣的男人，扬声问道。
宇智波斑沉默了下后，回答说道：“因为他们做不到。”
“这种事情，是谁规定的？你们吗？”
“……”
最终……
被选中的少女什么也没有选。
她既不想前往天堂，也不想去向地狱。
她既不想做什么天使，也不想成为什么恶魔。
她只想做个人类，继续留在人间。
以及……
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
宇智波带子被送回了木叶镇的郊外。
身披着狼皮的她稍稍缓解了传送带来的眩晕感后，心情略有些复杂地注视着位于不远处的教堂，要说完全不想念……
是不可能的。
毕竟，那里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曾几何时，她觉得自己不仅会长于斯，也会老于斯，终于斯。
……如若不是突然被选中，也许，这就是她原本的人生也说不定。
但是，事到如今，她其实也不太确定，是浑浑噩噩地活一辈子最后顺利升上天堂再转世投胎比较好，还是，在经历过阵痛后如此刻这般清醒比较好……
在此基础上……
她缓缓转过身，注视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银发男人，眼神复杂地注视着他。
刚刚的会面中，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一直看着她。
而她从他的眼神中，也终于确认了一些事情。
怎么说呢……
有些震惊，有些不理解，有些愤怒，有些无奈，却也有些释然。
这些情绪于心中来回碰撞，终于于此刻汇聚成了一个想法——
“扉间，还有必要再见吗？”
“……”他张了张口，语气干涩地说道，“是我做错太多，你厌恶甚至痛恨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你此刻出现在我面前，是想恳求我的原谅吗？”
“……”他沉默了下后，点头说道，“是。”顿了顿，他又道，“其实我这一年间……”
“好了，足够了，不要再说了。”她抬起手，阻止了他的一切话语，认真说道，“扉间，我知道你大约有很多很多的理由和不得已，也知道你此刻是真心诚意地想对我道歉，但是，没人规定……我一定要听吧？”
她已经……
不想在听那些猜得到以及猜不到的话语了。
真的没有意义。
从她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
“当然，我知道，你为了此刻大约做了很多准备，也许从分别的那一天就在准备了。你有很多话想对我说，有很多歉意想要表达，也许还会承诺什么保证什么……”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但是啊，抱歉，扉间，我真的不想听那些。因为，我们已经结束了。”
“……别这样。”银发青年语气越加干涩地重复了自己方才的话语，“带子，我承认自己做错太多，但是，我对你的心意绝无虚假。无论你需要我对什么起誓或者如何证明，我都会做，只希望你能相信。”
“不用这样，我信。”宇智波带子点头说道，“因为事到如今，你没有必要再骗我了。我也直到此刻才确定，至少，你在那段时间里喜欢着我这件事不是谎言。”说到这里，她松了口气，“太好了呢，我凄惨的程度似乎稍微缓解了一点点，嗯，一点点。扉间，谢谢你，至少没让我一败涂地。”
“……”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啊，”她歪头笑了笑，“扉间，我没骗你，我是真的相信。但是，我也是真的觉得我们没必要再说什么了。”
“……”
“……你不会想问‘为什么’吧？”她有些困扰地挠了挠脸颊，“别这样，你并不是这样的男人，不是吗？”
“……为什么？”
她被逗笑了，甚至笑得前仰后合了起来。
他只是无声地站在原地，收拢身后的银色羽翼，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直到……
她停止笑声，抬起手擦了擦眼角似乎是笑出来的泪珠。
“扉间，我发现你这人是很有些逆反心理在身上的。”她单手叉腰，深吸了口气后，缓缓说道，“如若你一定要问的话……那么，唔，两点吧。”
她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无论你如何解释，你最初是怀揣着欺骗的目的来到我身边……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的事，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吧？”
“……我承认，但……”
“建立在谎言上的一切，就像有着沙砾根基的城堡，只要海水轻轻扫过……唰！”她自身上披着的狼皮中抬起双臂，展开双手，“一切，就都没有了。”
“带子……”
“换个立场，”她眼神认真地注视着眼前的青年，问道，“扉间，如若换成我怀揣着欺骗目的接近你然后得到了你最真挚的感情，最后一切拆穿，我哭着对你说——哪怕一切都是假的，至少我的感情是真的。我像这样对你摇尾乞怜，你的第一反应是拥抱我，还是让我有多远走多远？”
“……”
“别对自己撒谎，也别对我撒谎。你已经对我撒了太多谎了，而我也已经……”她微微歪头，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不想再被骗了。也许是最后的相见，我们都诚实点，如何？”
“……也许我的确会愤怒。”千手扉间闭了闭眸，缓缓说道，“也会暂时性地让你离开。但是，带子，无论如何，我总归是会原谅你的。”
就算他的理智让他远离她，但他的情感、心灵和灵魂，也会无数次地让他再度向她靠近。
他无比确信这一点。
“……啊，那真的很抱歉。”她愣了下后，认真道歉，“你比较厉害，反正我做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