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个人便肩并肩沿着道路缓慢行走。
冬日天冷。
这个时间点绝大多数人都吃完了饭在家中休息, 所以路上基本没什么人。
银发男人愁肠百转思绪万千，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最终, 吐出口的却是一句……
“抱歉。”
“……哎？”宇智波带子有些讶异地侧头看人，“扉间哥你怎么好好地向我道歉？”
“之前……”千手扉间抿了抿唇，轻声回答说道，“在发现你有万花筒写轮眼后，抬起手挥开你的事……”明明……她在第一时间向他求助，然而他却……
“啊……那个啊……”宇智波带子笑了笑, 摇了摇头，“没事的。我知道, 你也不是故意的，而是……额，过去, 斑哥和泉奈哥一定给你留下了相当大的心理阴影吧？而且，眼睛突然变个样子里面还带图案好像确实挺吓人的。没事的, 我能理解。”
话音刚落，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睛似乎轻轻“跳”了下，她连忙在心里说：抱歉, 抱歉，神威, 没有嫌弃你的意思~超爱你的。
是的，她已然想起了这双眼睛的名字，以及它的使用方法。
用泉奈哥的评价说就是：“相当离谱的一双眼睛, 你这人未免也太得天独厚了。”
斑君的评价则更朴素：“好用到我都有些想要一换一了。”
对此，宇智波带子只想说——
“告辞！”
哪个正常人没事会想要抠自己的眼睛啊喂！而且这是眼睛啊！眼睛！又不是什么玩具，可以随时插拔的。再说了, 神威是她最心爱的崽儿，她是绝对不会把它送给其他人的，绝对！
这世上哪有比自己眼睛更重要的存在啊，没有了！！！
千手扉间：“……”她的话语太体贴，而且其中毫无虚伪，以至于他更多的道歉话语堵在喉咙口，一时之间居然都不知道该不该说了。他张了张口，最后只能再度低声说了句，“抱歉。”
“都说了不用道歉啦。”宇智波带子笑着说道，“我真的能够理解的……毕竟，扉间哥你深爱着自己的族人们嘛。在过去的战国时代，你有很多亲人朋友被宇智波一族的人夺走了生命吧？当然，反过来也是一样，战争……就是这样残忍的事物。”
“……嗯。”
“但即便如此，你依旧赞同了柱间哥的决定，不是吗？在大义上你已经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在此基础上，你出于个人感情地不太喜欢宇智波以及下意识排斥曾经给你和千手带来巨大伤害的写轮眼，是非常正常且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
“……但是，你并没有厌恶我。”
“因为我没有亲历战争呀。”宇智波带子认真说道，“你也知道，我并不在两个家族中长大。有些事情，我虽然能够理解，却到底没有经历过。所以，想要真正做到感同身受，是很难很难的。”
“……”千手扉间沉默了下后，问道，“那家伙……宇智波斑知道你是千手后，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吗？”
“斑哥吗？”宇智波带子想了想后，笑着说道，“被吓了一跳呢。但是……扉间哥，这是不一样的。因为千手一族拥有木遁血继的人是斑哥很喜欢很喜欢的柱间哥啊，而宇智波一族拥有万花筒写轮眼的两个人你都很不喜欢，所以……这种事，是没法类比的。”
“……嗯。”
“好了。”少女伸出手，笑着拍了拍身旁人的手臂，“别再因为这种事而介怀啦，我真的没放在心上啦！”
“……是因为你并不介意我对你的看法吗？”
“……扉间哥。”
“嗯？”
“别钻牛角尖啊！”宇智波带子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必须承认，当时确实惊讶且疑惑，也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被你讨厌，但是之后想明白了就没事了。”
“……”
“我不知道你现在对我是怎样的想法，但是……扉间哥，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她侧头看人，脸上露出了一个一如既往的灿烂笑容，“从相识最初到现在，我从来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然后，在知道和你是亲人后，我是非常非常高兴的。”
“……嗯。”千手扉间点了点头，也露出了一个笑容，“谢谢你这样想……夫人。”
“现在就连柱间哥也会喊我瞳酱了，但是扉间哥你还是不愿意喊我的新名字呢，是讨厌它吗？”
“……”
“噗，开玩笑的，别在意~”
“夫人。”
“嗯？”宇智波带子站定脚步，若有所感地仰起头注视着天空，而后脸上蓦得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哇！扉间哥，你看！下雪了！”
“……”千手扉间亦下意识仰起头，的确，方才的太阳不知何时消失了，然后，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降。他伸出手接住一片，他也确实抓住了，然而，它很快于他炙热的掌心中融化成了一滴水。
银发男人微微偏转掌心，这滴雪水便宛若泪水般顺着他的手流淌而下。
他侧过头，只见身旁的少女正满脸笑容地摊开双手接着雪花，她笑着说道：“扉间哥，好大的雪啊~不知道会下多久。”
千手扉间仰头观察了下天空，说道：“应该会下挺久的。”与此同时，他也很清楚地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现在已经不是可以好好散步的天气了。想到此，他沉默了下，而后开口说道，“夫人，我们走吧。”
“嗯？啊，好的。”
二人于是就这样在越来越大的满天飞雪中前行着。
宇智波带子走着走着，发现前方不远处似乎是宇智波的族门口，她顿时心中恍然，扉间哥是在送她呀……
如此想着的她下意识侧头看人，而后没忍住笑了出来：“噗！”
“嗯？”千手扉间问道，“怎么了？”
“扉间哥你头上好多雪花，本来头发就是白的，现在显得更白了~”说话间，她蹦跶着抬起手，帮对方拍掉头上的雪花。
千手扉间愣了下后，笑了笑，轻声说道：“夫人，你也是一样的，在雪中‘白头’了。”
“哦哦。”
“你觉得……这样如何？”此番既是同淋雪，今生也算共白头。
“不怎样。”宇智波带子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头，随口回答说道，“会感冒的吧？”而后，她提起自己脖子上宝贝儿子送的粉色围巾，将自己的脑袋包裹了起来，然后笑着仰头说道，“扉间哥，这种时候围巾可就比毛领子管用多了~”
“……”男人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风雪蓦得更大了。
一瞬间，他几乎要看不清楚她的容颜。
“什么？”宇智波带子注意到眼前人的嘴唇动了动，但是，说出来的话语声音似乎并不大，或者，被那一瞬间的风给尽数吹走，最终飘散于风中。她有些好奇那话语，于是下意识追问道。
“……”
“扉间哥？”
“不……”千手扉间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想问……夫人，你现在是如何看待我的？”
“额……你是个好人？”
“？？？”
“开玩笑的~”宇智波带子笑着说道，“扉间哥就是扉间哥呀，你是个复杂的人，所以你就算这样问……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啊。”
千手扉间轻声说道：“那么，这些想法中，有没有哪一个……让你想要与我一同走下去？”
“嗯？”宇智波带子愣了下后，反应了过来，她“额”了声，眼神飘忽了下，又抬起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说实话，这是会让她觉得苦恼的话题，但她也知道，这是不可逃避的话题。而这一会儿，她也确实感受到了千手扉间方才的“同款苦恼”，万千话语到了喉头，最终出口的却只有一句——
“……抱歉。”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然而男人却依旧微蹙了下眉头，因为心中下意识生出的剧烈疼痛，但他很好地掩饰住了这一点，眉头也立即就松开了，甚至还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不必道歉，夫人，这些事……自然是该顺从心意的。”
“……嗯。”
二人陷入了沉默。
“……夫人。”
“什么？”
“我可以……问吗？”
“问什么？”
“你是从哪一刻起，真正决定拒绝我的。”他非常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她已然下定了某种决心，所以，再做纠缠，也是无用的。
“……”她陷入了沉默。
“当然，不说也是可以的。”
“扉间哥……我问你一件事，你可以提前答应我不会生气吗？”
“当然，你说吧。”
“你确定哦？”
“嗯，确定。”
“如果，我身上没有千手一族的血脉，我只是个宇智波，别皱眉啊……”
“……抱歉。”
“没事，那我继续了？”
“嗯，继续吧。”
“如果，我是一个纯血的宇智波，身上没有任何千手一族的血脉。在此基础上，我们是不可以公开在一起的。这种时候，扉间哥你还会坚定地选择我吗？”
“……”千手扉间愣了下后，略作思考地回答说道，“我想……我会。”他当然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我会”，因为她所说的只是假设而已，与现实没有半点关系。但是，他想，认真思考，是对她的尊敬。
“那如果我对你说，我肩负着责任绝对不可能与你成婚，你……愿意给我当地下情人吗？一辈子都见不得光也绝对没人知道的那种。”
“……”千手扉间微微瞪大眼眸，下意识说道，“……我不明白。”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提出这种假设，因为这……其实没什么意义不是吗？喜欢一个人，在意一个人，就该光明正大在一起给彼此一个名分的。
“嗯，有点自尊骄傲的人大约都不会这样想。”宇智波带子笑了笑，“说句实话，如若谁逼我给他当情人，然后主动权还全部掌握在对方手中。比起答应与否，我会更想给他一刀。”
“……嗯。所以呢？”为什么要提出这种没什么意义的问题？
“但那一天……斑哥对我说，”她抬起手挠了挠脸颊，有些赧然地笑着说道，“他愿意给我当见不得光的情人，主动权也全部交给我。如果我不愿意，那就永远没人会知道。”
“……”
“当然，我很清楚，这只是策略而已。”她再度露出一个笑容，“他不会满足于此，迟早会想方设法地让一切成为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的。”
“……”
“但是……我也同样很清楚地知道，他当时说那话的心情，是无比诚恳的。”她加深了脸上的笑容，“他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骄傲的人，但是那一刻，他愿意为了我放下这份骄傲，所以我之后回想这件事的时候，就下意识想……未来某天，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相对的，既然这样想了，不管结局如何，也无论如何都不该再给其他人机会了。
否则……
就太过分了，不是吗？
“……所以，我的失败之处在于，”男人低垂下头，银色的发丝上堆积了更多雪花，它们并不重，却委实让人觉得寒冷，“没能在你面前放下更多的自尊和骄傲吗？夫人。”
“不是这样的。”宇智波带子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觉得，一份爱就应该让人放下自尊和骄傲。或者说，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一个人都不该放下这些。彻底失去了这些，就等于失去了自我。我的意思是……”她沉吟了下后，缓缓说道，
“扉间哥你问我，是在哪一个瞬间下定决心的，而我给了你答案。”
“但真正打动我的，并不是说谁为我放下什么自尊和骄傲，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些，而是……”
“而是……也许，在那一刻，我突然觉得，那样的斑哥让我相信，如果和他在一起的话，确实能够过上比现在更好的人生。”
“嗯，我得到了一点信心和鼓励。”
“就只是这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