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斑定定注视了对方片刻。
而后, 觉得这件事与自己无关。
于是他如其他人一样，径自从那只被抛弃的幼猫身旁路过，迈步走进了任务大厅。只是今天大约运气有点差，他看了一会儿任务册, 竟然没有一个能接的。
想到此, 他的心情不由又差了几分。
感受到了眼前人的这份气势, 站在原地的工作人员咽了口唾沫, 小心翼翼地问道：“斑、斑大人, 是、是有哪里不对……吗……？”
“……”宇智波斑看了眼对方, 抬起手将任务册推了过去, 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离开的瞬间，他清楚地听到身后人结结实实地松了口气。
惧怕是真的，
宛若死里逃生也是真的，
人类有时候就是这样可笑,
他们会无端地害怕一个什么都没做过的人。
也会好好地下雨天不在家里待着，打着伞出门淋雨。
男人走出一段距离后, 眼角余光看向依旧站在原地的女子, 短暂的犹豫后，他的面色好似变得更凶了, 但是，却是转了个弯，迈步走到了对方面前，沉声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姿态，委实过于像一只猫了。下雨天奄奄一息地趴伏在路边，将自己整个地蜷缩成一团，浑身上下透不出一点生机，与之前那活力几乎要从骨子里冒出来的模样相差甚远。
这个村子虽然没他事先所预想的那么好,
但也还没有那么糟糕，
所以，是怎样的事情才能逼迫得她变成现在这样？
如若这是人祸，
那么只能说明一直驻守在村内的柱间和那家伙都失职了。
一直发着呆的宇智波带子闻声，抬起眼眸，在看清楚眼前人的瞬间，她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很委屈，就像是……迷途且陷入困境的晚辈突然遇到了可以解决一切的长辈，下意识的心酸难过扑面而来，让她的鼻子一瞬间酸涩得厉害。
双眸亦一瞬间笼上了一层雾气，
只一个眨眼，
眼泪便大颗大颗地滚落了下来。
炸毛大猫：“！！！”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毫无疑问，对他来说，女人的眼泪就算不是洪水猛兽，也绝对是让人没辙的东西。比起这个，他倒是更宁愿面对战场上男女老少口中吐出来的鲜血。他比较明白“源头”在哪里，嗯，被他打出来或者踹出来的。
但是，他可没打这女人，也没踹她。
所以，她凭什么不在别人面前哭反而到他面前哭，好像这件事与他有什么关系似的。
简直莫名其妙。
宇智波斑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他就不该因为好奇心走过来的，他决定离开，然而……
却听到她哽咽着小声说道——
“我……丈夫……命不久矣了……”
“……”他下意识回答说道，“我干的？”
宇智波带子：“？？？”
宇智波斑：“……”这是下意识的反应，因为他过去也碰到过一些莫名其妙的寻仇，走在路上突然跳出个人对他说“你害死了我的XXX”，有些确实是曾经战场上的敌人，但既然上了战场有什么好说的？有些就纯属天外飞锅，他完全没有印象。
虽然他不太将这些放在心上，却也的确形成了一定的条件反射——总之，先问一问再说。
“……不是。”宇智波带子诚实回答说道，“鹤见一族……应该没与宇智波对上过，我丈夫是在与其他家族的战斗中伤到了内脏。”
“也是。”宇智波斑坦然点头，“若是与我对上，肯定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宇智波带子：“……”不是，你礼貌吗？！
不过因为之前的经验，她已经完全知道眼前人不会说话的事实，所以，也没有太生气。而且，她刚刚失魂落魄地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他能过来问上一句，已经是很好心了。毕竟，他们也只是见过几面而已，并不熟。
“所以，你来这里做什么？打算找人为他复仇？”宇智波斑再度开口问道。
“不……”宇智波带子轻轻摇了摇头，“那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不可能事到如今才去复仇，我来这里是因为……”她抿了抿唇，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往梦草么……”宇智波斑想了想，确实听说过这种草药，过去宇智波一族的库存里倒是有，但是不多，现在……不知道，他如今虽然算是宇智波一族的族长，但是，名义上大于实质上，他也懒得去夺回什么。
而对于族人们如今的态度，他也没觉得有多失望愤怒。他曾经一度疯狂，回过神来……身旁身后都已空无一人，而剩余的族人们，也有不少亲人朋友在那个过程中相继逝去。他也不确定他们到底是埋怨他当时的行为，还是埋怨他最终没能赢下与千手一族的战争，总之……
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也懒得去改变什么。
“村内的药店来的路上我都跑过了，价格很贵而且没有库存；挂任务的话，因为这种草药比较珍贵且难寻，至少要挂A级任务，而且，还未必有人接，因为会很耽误时间。”宇智波带子低声说道，“我带来的钱……不太够，最后，我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勉强挂了个B级任务。”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愿意接取。”
宇智波斑点了点头，她说的很明白，而他比起乱七八糟的哭诉，也更喜欢这种简单明了的表述。
A级任务的报酬从十五万两到百万两不等，听起来就很多，实际上，也很多。
毕竟如今村内的拉面，一碗也不过几十两。
而B级任务的报酬是八万两到二十万两左右，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已经算是不小的数字。
不过……
“你们族内出不起这些钱？”
“不能族内出钱的。”宇智波带子摇了摇头，“羽大人不会同意的，所以只能从他……额，我们的私库出。”公共的钱，是拿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尤其，现在族内新近开设的店铺都还不确定是盈是亏，为了维持族内百来口人的生计，这笔为数不多的钱的确不可擅动。
宇智波斑再度点了点头，这种情况也能理解。
而且小家族，虽然族内有忍者，但因为实力有限所以忍者等级不是很高，接取任务赚取的报酬也不会很多。譬如说接取一个B级任务，可能需要与人结伴完成，出门多日回来，最终到手的最多只有七八万，这笔钱需要交固定分成给族内，还要拿来补充任务中的损耗，忍具等物品比起生活物资可是要昂贵得多的，若是受伤了还要拿来看病，剩余的钱才是自己可以积攒下的。
而且，做完一次任务总归要休息几日，不可能接连出任务，因为这太累了。
所以，对一个结构合理的家族来说，想要维持正常生活，产业是很重要的。
不过，她和她的家族若是初来木叶，各项产业应该都还在摸索建立中，在经济方面捉襟见肘也很正常。在此基础上，一个合格的族长，确实不可能将家族的后续储备金，拿来给自己止痛。
但话又说回来……
“拿这种珍贵的药材止痛，确实有些浪费了。”
他这话说得很直白。
直白到不讨喜。
但是，宇智波带子并没有误会他的意思，她知道眼前并没有在讽刺自己，而是在坦陈利弊。从理智的角度考虑，将积累的所有钱财花在这些事情上，大约真不是什么正确的选择。
然而……
“斑大人……我没办法对亲人的病痛视而不见……”
男人的注视中，少女嘴唇颤抖着轻声说道，
“羽大人……真的很痛啊……”
“……”
几乎是立即，宇智波斑想起了……
生命最后的泉奈。
泉奈作为一个忍者，无疑是相当擅长忍耐疼痛的。然而，在那生命的最后……
即便他依旧努力在他这个哥哥的面前露出笑容，他却依旧能够看得出……
泉奈，很痛啊……
泉奈是痛苦着死去的，甚至下葬时尸身都不完整，因为眼睛在他这里。
宇智波斑于初秋的连绵细雨中下意识闭了闭眸，再次睁开眼睛时，双眸冷静而沉痛，他说——
“去撤下任务吧。”
“……什么？”
“不会有人接取的，这种性价比低且麻烦的任务。”
“……”
“你出了多少报酬？”
“……十万两。”宇智波带子低垂下头，她知道这笔钱不多，但却也的确是她现在能够拿出来的全部了。
宇智波斑想了想，点了点头：“可以。”虽然这价格确实低了点，倒也勉强可以买到他的一些劳力。
“！！！”宇智波带子猛地抬起头，很是惊讶地注视着眼前人，“……斑大人，你的意思是？”
“我接下了。”男人沉声说道，“不过，我大概最快也要七八日后才会回来，迟的话可能十天半个月，没问题吧？”
“没、没问题的！”宇智波带子露出惊喜的表情，“可以，完全没问题！”因为刚刚工作人员也对她说了，就算挂个十天半个月，也未必有人会接。
她正是因为不抱希望，方才才有些心灰意冷地站在门口兀自发呆，努力思考着有没有其他办法，没想到……
她脸上露出浓重的感激之色，真心诚意地说道：“斑大人，谢谢你的帮助，我……”
“我也不是为了帮你。”宇智波斑的话依旧很直白，事实上，在询问情况后，他也依旧没打算提供任何帮助，只是满足自身的好奇而已。真正触动他的，是那句“真的很痛”，这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的弟弟泉奈。亲人即将离去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生命力一点点消逝以及努力让他没那么痛苦的心情……
他，是明白的。
他向来是个直爽之人，不轻易动恻隐之心也就罢了，既然动了，那便就伸手吧。
“但事实上，你就是帮助了我。”宇智波带子神色认真地注视着眼前人，“我、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说到这里，不知为何，她心中再次涌起了与方才见到眼前人时类似的心情，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克制有些激荡的情绪，然而，眼泪却依旧再次无声滚落，她满心感动地哽咽着说，“斑大人，谢谢你……谢谢……”
宇智波斑：“……”他非常果断地转身就走。
他可真是太讨厌女人的眼泪了。
尤其，他还没办法使用言语或者武力让它消失。
那就只好立即离开了。
否则呢？
至于这一幕会不会被其他人误解他“欺负女人”……啧，他不在乎，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好像又没问她的名字。
算了，这也不重要，回村的时候直接去鹤见一族驻地找人结账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