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听舟板着脸,到嘴边的狠话却是半句都说不出来了,他瞬间破功,有些泄气地耷拉着肩膀,问:“你都看见了?”郁长留很平静地问:“看见什么?”牧听舟:“……”非要让人把话说明白,真的很烦。他冷笑一声:“没什么,我就问你刚刚有没有看见我的英俊神姿。”郁长留失笑:“看见了,很清楚地看见了。”牧听舟:“……”牧听舟有些狐疑:“你是不是话里有话,在暗指些什么?”郁长留淡淡道:“借我一百个胆子我都不敢啊。”分明是很阴阳怪气的话,却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种莫名哄人的感觉。牧听舟忍不住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烦人?”郁长留眼中含带着复杂的情绪,让牧听舟有些看不懂。他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回答道:“有啊。”有人说过。在很久很久的从前。你真的很烦第七十八章 裴应淮依稀记得, 牧听舟在很久很久的之前,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那是牧听舟第一次参加逢春祭,没想到正好和不周山秘境开启的时日撞在了一起, 他自然是无比兴奋的。但在他得知是要与裴应淮一同前往的时候, 这份兴奋瞬间变成了气恼。他噔噔噔地跑到郁清名的面前, 板着小脸问:“裴……师兄也要去吗?”郁清名仰头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带着点微醺:“不仅去,他还要跟你一起去。”牧听舟:“……”牧听舟气得咬牙切齿,他冷冷地丢下了一句话:“那也不可能是我去配合他。”郁清名轻描淡写地将酒壶丢在一旁:“你们两个自己商量去吧。”而后, 就甩手不管了。退出是不可能退出的,牧听舟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说都不可能退出的。那就不得不去找裴应淮了。少年身穿着一袭蓝白相间的道袍,狭长飘逸的长发被扎在了脑后, 随着身体的弧度左右摆动。他一路上备受瞩目,时不时地有两三名外门弟子想要上前搭讪,但都被他回绝了去。牧听舟一路直冲到剑堂,腰间垂挂着的剑穗叮当作响, 他一把推开了剑堂的大门:“裴应淮!”剑堂之中登时噤声。原先在周边围观的少年人在见到来者之后都默默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毕竟人人皆知万鹿山的大师兄与二师弟关系有多差, 谁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了霉头。牧听舟一眼就看见了人群正中央赤着上身练剑的少年, 他一步步走了过去, 唇角带着一抹恶劣的笑:“师兄,来比一比?”汗水从裴应淮精瘦的胸膛上一路滑落至肌肉分明的腹肌之间,他随意地抹去,引来了不少女修的低呼声。他沉默地瞥了眼牧听舟, 没有说话。倒是在一旁陪着裴应淮练剑的李淞敏锐地感知到气氛有些不太对劲,他试图上前一步好言相劝, 结果被裴应淮的一句话说得眼前一黑。裴应淮淡淡道:“行。”李淞捂着胸口,叹了口气,走到了一旁,将场地让给了牧听舟。牧听舟连眼神都不带分给他的,直勾勾地盯着裴应淮,这才慢慢悠悠地提出了条件:“有个前提,如果我赢了,你就得让出这次逢春祭和不周山秘境的名额!”周遭一片哗然。只有裴应淮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副处事不惊的模样,他点了点头,应声道:“行。”他语锋一转:“那若是我赢了呢?”牧听舟沉默片刻,输了什么都不能输气势,他正想咬咬牙也说自己放弃名额时,就见裴应淮偏过头,给自己披上了一件衣袍,冷冷清清地开口:“那若是我赢了,进不周山秘境后必须听我的,危险的地方不让你去,你不能贸然前往,成交吗?”牧听舟非常干脆:“成交!”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乘人之危提一点更过分的要求,但是他是有备而来,绝对是不可能输的。他轻哼一声,站在了剑堂的另外一边,沉下心来,吐气……紧接着,倏然出剑。谁能抢得了先手,谁才有更大的概率能站得到最后。裴应淮神色丝毫未变,迎剑而上。两人的剑法师承扶柳剑尊,对对方更是知根知底,甚至闭上眼都能猜到对方的下一招是瞄准的哪里,一时间导致场面有些混乱,难分伯仲。直到牧听舟长睫微敛,他手中灵剑一转,柔软的剑身倏然转变了方向,朝着裴应淮的身后探去。可惜裴应淮就像背后长了一双眼睛似的,直接挡下了他的偷袭。五分钟过去了,他们两人之间还是没有分出胜负,周遭的墙壁上已经叠满了剑痕,先前的围观人群早就跑没了影,生怕一不小心被这不长眼睛的刀剑给伤着了。两人从辰时打到了傍晚,直到郁清名发现晚膳时候找不着人,这才在早就乱七八糟的剑堂找到了他们。郁清名气势汹汹地跑过来,啪嗒一下把门推开,正准备开始发火。他原以为会看见两人针锋相对的场景,推开门后,整个却愣了一瞬。不远处的石阶上,两柄长剑凌乱又随意地被丢在一旁,而先前咄咄逼人的少年此刻却紧闭双眼,被青年揽在怀中,看上去……睡得正香。郁清名:“?”他面无表情地问:“我是眼瞎了吗?”裴应淮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边,动作轻柔地将牧听舟放在了一旁的,拿起了……破破烂烂外袍,他轻叹了一口气,还是盖在了牧听舟的身上。剑堂的门被轻轻地掩上,郁清名冷哼一声:“你们搞什么呢?”裴应淮头疼地拧了拧眉:“您就别管了,到时候舟舟与我同去,我会……好好襄助他的。”郁清名叹了口气,觉得他着实有些不容易,拍了拍裴应淮的肩膀,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放心:“舟舟他年纪尚小,平日里万鹿山人多口杂,难免听信了一些传闻,你……”裴应淮打断道:“我知道,师父。”他道:“在我心里,舟舟永远都是我的师弟。”------那日的战况最终是以牧听舟灵力耗尽而解决的,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他前期的战况实在是太过勇猛了,而裴应淮更会合理的分配灵力的运用。他不是那种耍赖的人,在极其不情愿的心情下,他还是被裴应淮拖拽着上了一叶飞舟。这一叶飞舟之上不止有万鹿山的弟子,还有很多旁宗的,不过大部分都是抱着一种想要见见这位传闻中的万鹿山大师兄而来的。牧听舟从辰时开始心情就不好,更不想看见讨厌的人在自己的面前乱晃,找了个理由便到外场想要吹吹风,结果身后的那人不厌其烦地紧随其后。……身后还带了一众小尾巴。“裴兄,交个好友如何?我是……”“裴兄,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先前在论剑会上与你交过手的那一位,若是不介意可以喊你聿珩吗?”甚至还有更甚的“聿珩师兄,我……我也能喊你师兄吗?”牧听舟忍无可忍,耷拉眼皮转过身,不善的目光成功地让几人停住了脚步。他一把拽着裴应淮的衣袖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冷冷地发问:“你,姓甚名谁?万鹿山的?没事跑来我们场地作甚?”“你,你又是哪号人物?裴应淮一天天交过手的人比你吃的盐还多,你又算得上老几?”“还有你……”牧听舟深呼吸一口气,“你是郁清名新收的徒弟吗?张口闭口的全是师兄,还是说乾元宗也改名叫万鹿山了是吗?”他压抑了一早上的怒火终于得以发泄了一些,牧听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不耐烦地挥挥手:“滚滚滚,该滚哪滚哪去,小心我大喊一声你们掌教直接过来抓人信不信?”几人一看连几句话都搭不上,只能灰溜溜地回去了。裴应淮有些好笑,随手拨了拨他被长风吹乱的碎发,成功地引来了少年不满地一瞪:“别碰我!”牧听舟嘀嘀咕咕道:“本来就心情不好,看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就心烦。”“喂,我答应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找回来,你能不能现在原路返回?”牧听舟抬起头,诚心地发问。裴应淮:“你说呢?”牧听舟道:“那我们各退一步,你别来烦我,我也不去烦你,我们各走各的路,你说呢?”裴应淮提醒:“那个赌约……”牧听舟打断:“行了行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真的很烦?”裴应淮想了想,诚恳地回答:“目前还没有。”牧听舟面无表情地接话:“那现在有了,我说的,你真的很烦。”身旁倏然传来了一声嗤笑,牧听舟扭头望去,只见在不远处站着一个一身素白衣裳的青年,腰间挂着却是乾元宗的令牌,手中执着长扇,晃晃悠悠地开口,语气熟稔:“聿珩,这是哪家不知礼数的小孩?”“这般你都能忍?”青年晃晃悠悠地上前,长扇轻摇,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屑,“这不是牧家的小孩儿嘛,我记得……你应该是父母早亡,难怪小小年纪嘴巴这般不干净。”牧听舟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却是鲜少有人胆敢摆在明面上来说。他上山了那么多年以来,除却那些在背后嚼舌根的,这还是第一次。牧听舟不气也不恼,他有些稀奇地瞥了眼装模作样走过来的青年,瞥了眼裴应淮:“认识?”裴应淮没有说话,但是脸色已经明显冷了下来。那青年身后跟着几个小跟班一直在那附和,将他捧得高高的,白衣青年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继续同裴应淮套近乎:“诶聿珩,说起来,我们也有段时间没见了吧?怎么样,把死小孩丢在一边,此行与我同组……”他正想着拉近自己与裴应淮的距离,却倏然感觉脖颈间闪过一丝凉意。白衣青年身形僵硬地扭过头,正看见一缕寒芒贴在自己的脖颈处,哪怕微微一抖都有可能拉出一条血线。与此同时,裴应淮凉薄的声音也在他的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