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死了吗?!
章秉信愣了一愣,盯着手里的屏幕,有点不敢相信,甚至有点受宠若惊。是沈先生做的吗?
是沈先生为了方便他们靠近,给了那个猪妖最后一击?
沈先生真是太好了……
还没感慨完,一个巴掌重重地拍到他肩上。拍得他往下一沉,随即直跳起来:
“谁!”
“……我。”
师兄顾玉林没好气地把他按下来,夺过他手里的无人机操纵台。
仔细看了一会儿,按下几个按钮,无人机立刻凑近猪妖,盘旋飞行,把他的声音朗朗传了出去:
“你撞伤行人,撞伤执法警察,已严重违反我国法律……现命令你立刻服从命令,接受调查和处理……”
连喊三遍,猪妖低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身上的灰屑被无人机吹起,簌簌下落。顾玉林松了口气,试探地往前一步,再往前一步……
“站住!!!”
一声尖锐的急刹车声响。
脚步声杂沓,六七个人陆续跳下车,奔过警戒线。
顾玉林回头,他师叔一手持盾,一手抓着把七星剑,道袍袍角掖在腰带里,满脸焦急冲在最前:
“你们退后!我来!”
他勇猛地冲了上去,挡到弟子们前面,这才弓起身子,慢慢前行。
距离五十米,喃喃念咒,一串光点落到猪妖头上,没有激起任何反应;
距离三十米,掏出手枪,砰砰开了两枪,也没反应;
距离二十米,又是一道法诀挥出,幽幽的蓝色火焰落到猪妖鼻子上、后门口,那猪妖似乎颤了一颤,又似乎没反应……
“应该还有口气,不过,已经失去意识了。”看到幽蓝火光的动向,做师叔的终于松了口气。
他仔仔细细观察一遍两个弟子,确定他们都安然无恙,低声问:
“那位沈先生出的手?”
“是。”章秉信惊魂未定地点头。师叔“嘶”了一声,扭头看向大宅:
“方便见一面吗……不,还是算了,微信问问吧……”
顾玉林已经登上台阶,准备敲门了,听到这话,右手悬在空中,回过头来望着自家师叔。
中年道士吐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帮助渡过雷劫,操控雷劫力量,消耗绝对小不了。这时候哪怕是出于自保,很多人也不想面见外人。
强行求见,会引发极大的恶感,你们记住了?”
“记住了!”
两个师侄,以及一群后辈、下属,齐齐点头。工作室里,沈乐看着监视屏幕,也跟着点头:
老道士不错啊,这事儿做得就让人舒服。虽然,我不想见人不是因为力量耗尽,是因为社恐,不想见陌生人……
手机屏幕上跟着一跳。顾玉林的消息,一条跟着一条,快速出现:
“沈先生?外面这头猪妖,是您干掉的吗?”
“需要我们帮您送进宅子里吗?”
沈乐拿着手机愣了半天,哭笑不得。这是什么意思?特殊事务部门的态度,是把这头猪妖,当成他的猎物或者战利品了吗?
明明刚才还在喊话“你已严重违反我国法律……”这种口气,是把人家当成一个,有公民权的实体对待的啊!
还有,这么巨大的一头猪,送进来?送进来干什么?
难道我会想吃它吗?
我又不是屠夫,我连分割这玩意儿都做不到!
“不用了。”他赶紧打字回复。很快,下一条消息又回了过来:
“那我们可以把它先移走吗?这么大的猪妖,不适合被普通群众看到!
您放心,它的所有权,还有,如果有悬赏的话,都是您的,一分钱也不会少!”
啊这不错——有悬赏就有积分,有积分就有钱。沈乐喜滋滋地给自己点了个赞:
我终于能赚钱了!
而且还是很大的一笔!
到现在为止,我赚到的钱,已经超过了小木偶,小墨斗,还有小油灯的总和,已经换成我在养它们了!
“行,麻烦你们啦!”
他开开心心地答应。没多久,一辆吊车,和一辆5吨货车陆续来到,把那头猪妖的尸体往货车上一吊,撑起篷布,直接带走。
过来支援的特殊事务部成员,一半跟车而去。剩下一半,站在猪妖被挪走的位置,人人低头,个个惊骇。
老街地面上,多了一大片黑灰色的图案。獠牙、大耳、拱嘴、肥躯、短尾,一个都不少,赫然是一头身长四米的野猪。
那图案深深印入石板当中。章秉信用鞋底碾了碾,再用扫帚扫了两下,只扫掉了一层浮灰,图案纹丝不动;
其他几个队员各自蹲下去,用抹布擦、铲子铲,也动摇不了一分。
从上往下看,就像是猪妖被直接拍扁,连血肉带灵魂,深深印进了路面上!
“这是什么力量……”
“别管这是什么力量了。赶紧的,联系路政部门吧,把这块地面铲走,再连夜铺上新的,别搞得别人明天出门都出不去!”
猪妖入侵事件结束得飞快,仅在极小的范围内掀起一点波澜,绝大部分珠溪镇的镇民都茫然无知。
倒是沈乐,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发现了一点异样:
“怎么感觉……小墨斗干活速度更快了,小油灯控制家里的电灯,也更加精细了?
等等!小玩偶你又怎么了,一大早起来就哒哒哒走!”
沈乐在宅子里寻摸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能说得清楚情况的伙伴。大樟树阿绿非常肯定地为他答疑:
【没错!】
【渡过一次雷劫,散逸开的生机,可以让很大一个范围受益!你看我,至少也增长了三五年功力!】
它摇动着枝条,把叶片送到沈乐面前。叶片上亮光莹莹,格外明亮鲜绿。沈乐恍然大悟:
“所以说,小墨斗,小油灯它们,灵性也会更强一点,是吧?包括新修复的那些玩偶,也会更容易获得灵性?”
【它们还早……】
“是啊,还早。”沈乐苦笑一声:
“还有好多好多修复工作要做呢……”
帮人渡雷劫是插曲,文物修复才是日常。沈乐卷一卷袖子,再次一头扎进修复工作当中:
那个玩偶柜里,裂成两半的小瓷碗,终于清理干净了。沈乐揭开保鲜膜,蘸漆糊,在瓷碗两边涂好,紧紧对合,用绳子捆住;
张开灵眼细看,小瓷碗两边的气息,开始非常缓慢地,像岩浆、像沥青一样往中间流动。
凹下去,一点,往里流一点,再凹下去一点,再往里流一点……
接壤了!很好!
安静等待一段时间,等到里面的漆糊固化,小瓷碗的气息,应该也就融合完美,开始自由流动了!
沈乐放下心来,开始洗瓷壶,换硅藻土,来回倒腾。
直到细缝里的所有污渍都清洗干净,才用双氧水加氨水冲洗干净,用红星509粘接剂调和氧化铝粉,填补裂缝,打磨……
一轮一轮,一轮又一轮。不同型号的砂纸,由粗到细,在粘盘磨头上贴了撕,撕了贴,直到手指摸过去,和瓷壶边上同样光滑。
沈乐定了定神,努力忽略掉耳朵里滋滋滋滋,仿佛还在不停萦绕的打磨声响,用硝化漆仿釉材料调和了颜料,开始给裂缝处涂釉。
一边调色,一边和瓷壶比对,对一下,调两笔,再对一下,再调两笔……
眼看调得一模一样了,往瓷壶裂缝上涂,涂一笔,发现不对,赶紧擦掉,重新调色。
“唉,我真是太难了……”
连续三遍调色失败,沈乐长长叹一口气,几乎要破罐子破摔,随便涂点儿差不多的颜色算了。
但是,调色差一点儿,瓷器上流过来的气息,就弱一点儿;调色接近一分,瓷器两边流过来的气息,循环就更顺畅一分。
没办法,为了百分之百的效果,肝吧!
沈乐只好停下工作,再回去翻课本,翻资料,翻论文。这一翻,许多学过就忘掉的知识,才纷纷回到脑子里:
哪怕是白瓷,肉眼观察到的颜色,也包含了底部的胎色、表层透光度较强的釉色,以及釉层中的气泡互相叠加,呈现出的颜色。
调色过程中,要掌握光线的反射、漫反射等光学基本原理,对事先调好的釉色,进行一定的调整,或者偏黄,或者偏蓝……
怪不得瓷器修复,涂釉是一项专门艺术!明明看着差不多了,涂上去一看,还是不一样!
沈乐涂了擦,擦了涂,来回折腾能有二三十次,才把釉色涂到满意。
所有擦洗干净、修复好的瓷盘瓷碗瓷壶瓷杯,整整齐齐,放回架子上面,独属于厨房的那个托盘里。
至此,所有瓷器修完,所有小摆设修完,所有非榫卯结构的小家具修完。
沈乐运动灵眼,细细查看。这些修复过的小摆设,按照片记录过的位置摆好,一层一层,放在和玩偶屋里对应的层数。
就这么一放,所有小摆设上的气息,自然而然共鸣起来,形成循环。
这循环一形成,它们的气息顿时开始层层高涨,回旋萦绕,自成旋涡。房间里,星星点点的微弱气息,被这旋涡搅动起来,纷纷向内涌入:
灵眼可见地,这些小家具,小摆设,气息变得越来越强。那把他第一个修好的,榫卯结构的微缩圈椅,甚至发出了淡淡的清光。
家具们当中,盈盈站着的小女孩玩偶,也跟着笑了起来。不用灵眼,也能看到她高举双手,轻轻舞动。
“真不错……”
沈乐微笑起来。他伸手摸摸小玩偶,又摸摸她身边,散发着微光的家具:
“真希望你们一直好好的……不要有烦恼,不要有痛苦,不要动不动就倒下去装死……”
扑通一声,小
玩偶倒下。
下一刻,沈乐面前光影变幻,又被拉进一段记忆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