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在下有幸,被彦老爷提起过。”
想来也是,如非父亲提过,她当然不会知晓生人的姓名,“你说是见了海捕文书,特来找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李至简脱口而出,“五日前我有事去了邻国,回城时来月城歇脚。上苍怜惜,给了弥补的机会,让我误打误撞遇见你。”
彦时安察觉不对,他往来各国之间,怎么还需自己带路,“这么说,你对大漠地形很熟悉了?”
“说来惭愧,我只是对寻常走的路比较熟悉。至于大漠更深出,不敢孤身前往。”
看他应答自如,定是早有准备,问是问不出什么了。不过人心中若是有鬼,行事上总有纰漏,想要找出深层原由,不在这一时。
彦时安正想放他回去歇下,怎料李至简先开了口,“时安,有很多东西,是凡人认知中看不清的。你若能站在更高处,就能看到更多东西。”
这番话来得突然,说得她云里雾里,“什么?”
不等彦时安缕清楚,他接着说,“你要试着接受认知之外的东西。待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关于我的事,早点歇息。”
李至简把想说的说完,便行礼告辞了。彦时安看着渐渐闭上的门,立在原地。
这人究竟什么意思。
李至简合上了门,手却迟迟未从门樘上放下,烛光将他的影子投在木门的丝棉纸上。
金玉精探出头来,“按理来说,你从人间回去,一切痕迹都会被抹去。她怎么会有印象?难不成真有上古火神?”这个问题,李至简也回答不了。
他不过宴清阁一界小仙,愿主心愿了结,自该返回天界,抹去人间存留过的痕迹,天道如此。他此前强留凡间,且过于留意愿主之外的人,已犯大忌,自遭天罚。
如今得以重返人间,对于彦时安对面不识,他早已作好准备,并不哀心。但她竟能回想起一二,倒是十分意外。
“总有什么东西,是游走在规矩之外的。”言罢,他收了手,走回房去。
翌日清晨,兰识将彦时安唤去,将账册从密盒取出递给她。信封很厚,由火漆密封。
“这是大月驿站秋日的账目,阅后即焚。”
彦时安知晓,这簿子里所记,皆是见不得光的。
这些日,她也想了很多。
账册细则不能让外人知晓,书面易被盗,用人脑来记比较保险,所以需要他们来做。但人并不可靠。
她和兰识两个人来记,一可防止漏记、遗失;二能防止其中一人起私心。
至于这个能够掌握商队命脉事,为什么让她来做。
表面上看,是云措给了她能找到关于彦家秘密的机会,内里自然是因为她有把柄在云措手中,令人安心。
她暗自揣测,兰识定然也是如此。
商队没有立场,不辨好坏,账册上的诸事复杂且隐秘。彦时安将它拿在手中掂量,今日若看了,自己这辈子都不能活着离开商队了。
小人以利而合,云措不亏为商队的头目。
她犹豫半晌,还是决意拆开。李至简话虽云雾缭绕,有一句却说得不错:她得往上走,走到更高处,才能看到更多。
信纸上的事录得细密,何人、何时、何地、何事,每一笔都触目惊心。
两人闭目小憩时,兰识开口道,“一会上路,定要小心。”
彦时安睁眼等她详说。
“账册中那个甘杰,是北齐的大皇子,找人虐杀亲弟于闹市之中,我担心有人会依着蛛丝马迹寻来。”
她翻看账册上的名录,这个甘杰应当是秋三月内,托步六孤辰办事的一干人等中,地位最尊崇的。
彦时安随口问道,“会有人来抢密盒吗?”
“我也不确定。不过已经很久没有人为密盒而来了,他们要的是活人。”
密盒是假,从人嘴中撬出的话才是真。至于他们会用什么手段,就不为人知了。彦时安脊背生出一阵凉意。
秘事经不起念叨。
兰识和彦时安在前走着,李至简在身后跟着,半路便被拦下了。
彦时安低声询问,“是北齐来的吗?”
兰识目光紧聚在对面那为首的人身上,只摇摇头,并不回话。
彦时安随她看去,发现那人长发飘飘,媚眼如丝,身有奇香,隔得很远也能闻到一阵飘香,竟让人难辨雌雄。
“小心暗器。”兰识扔下一句话便动身直指那头领。
对面人用的皆是软鞭,看似轻柔如蛇,但抽过来定让人皮开肉绽。鞭子左右摇摆不定,灵活挡住彦时安的每一次进攻,让她难以近身。
她用弯刀连劈开数辫,不料被辫子束住左手,难以抽身。
彦时安奋力用弯刀砍下去,弯刀削铁如泥,软鞭却韧劲十足,缚有细密钢丝,根本砍不断。
无措间,李至简冲过来将那人撞翻,死死压在地上,手中软鞭的手柄落地。彦时安借机迅速腾出左手,刀架上那人脖子,将旗花扔了出去。
对面的人匆匆喊到,“殿下,再拖下去就走不了了!”
彦时安才发觉,兰识已被打晕抬上了马背。她把刀让给李至简,赶忙追上去。
阎王易见,小鬼难缠。眼见兰识被带走,却难以靠近。恍惚间,她把马背上挂着的人错认成了彦时宁,心头一紧。
见其他人已撤退,刀下那人也想撤回去,用暗器伤了李至简,但他却无任何反应。
彦时安接过刀,禽住那人的双手。查看李至简的伤口,“你没事吗?”
李至简摇摇头,“无碍。”
因心中急切,她手中的弯刀更加逼近,刀刃已割进肉中,割出一刀深深的血痕,血肉翻边,“你们是谁的人,说!”
始料未及,他服毒自尽了,竟是死侍。在死侍身上是搜不出什么的。
彦时安决意追过去,不在此地躲浪费时间。
她将司南、舆图、鸣镝一并塞进李至简手中,“步六孤辰一定已动身赶往这了,你在这接应着。这些人轻装上阵,离得定不远。以鸣镝为信,鸣声似鹰。”
说完孤身前去。
今日风尘并不大,一行人马蹄匆匆,急马踏下的蹄痕仍留有印迹。彦时安一路跟着,那舆图她早已烂熟于心,这个行进方向,直往北庭。
北庭王修建了一座宫室,供南来北往的商队歇脚。不知云措给的玉鹰,在这里能否行得通。
正当她思索以什么身份进入北庭时,愕然地看见远处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