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揪他的脸,终于把他的脸弄红了,看上去像有了血色,似乎下一秒就会醒来。
她看着顺眼多了,拿起他的钱包看了看,里面有几张应急用的纸币,身份证,和两张照片。
照片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泛着黄。
照片中是同一个人,几个月大的婴儿,没长牙,笑的时候露出粉色的牙床,唇边有一对漂亮的小酒窝。
其中一张照片后面写着两行字。
「方馨宁,xx年12月8号。」
猫头鹰小说网
馨宁二字出自《诗经·周颂》,「有椒其馨,胡考之宁。」,寓意平安长寿。
另一张照片保存得不好,更旧一些,背面什么都没写。
宁舒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照片中的女婴是她自己,方馨宁是她的本名。
她不知道严乔是怎么拿到的这两张照片,也没有多余的思维去思考自己的身世。
再没有什么比他醒来更重要。
病房外面有人敲门,一对年轻的夫妻抱着一个女婴站在门口,后面跟着陪同的警察。
这名女婴是被严乔从人贩子手上救下来的孩子,夫妻两人对宁舒千恩万谢,恨不得跪在严乔床前,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襁褓中的小婴儿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差点被带上另一条轨道,正笑着吃自己的手指头。
宁舒:「我能抱抱她吗?」
女婴母亲忙说:「当然能。」说完把孩子放在宁舒手上。
婴儿的身体十分柔软,像抱着一团柔软的棉花,让人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她弄坏弄伤了。
宁舒抱着女婴,看了看病床上的严乔。
他的脸被她掐红了好几道,手背上到处是她的咬痕。
她突然后悔了,不该这样对他,不该恨他。
他冒着生命危险想救的人从来不是这个女婴,而是二十四年前的她。
如果她当年也被人救了下来,会是一个幸福的小公主,在家人呵护和疼爱下长大。不会被领养又被抛弃,每天看养父养母的脸色,靠讨好别人过日子。
也不会离家出走,被人踢打和欺负。
宁舒把孩子还给那个夫妻,把人送走,坐在床前,抓起严乔的手给他吹了吹:「疼吗?」
床上的人不说话,似乎生了她的气。
宁舒用自己的脸颊贴着严乔的手背,柔声对他道歉:「对不起,不该弄疼你,不该说那些话刺激你。」
她换了一种温柔的方式呼唤他。
「昨天来之前在和孙晓倩逛婚纱街,试了好几件,每一件都很喜欢。」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递到他眼前:「孙晓倩帮我拍了几张穿着婚纱的照片,你看看喜欢哪款,我们回去买好不好?」
他没吭声,睫毛都没动一下。
她突然有了无限的耐心,一直对他说话:「你以后大概做不了配音了,要彻底沦为一个体育老师了。」
「你旷班了,不知道会不会被开除,不过没关系,我帮你写一万字的检讨,你继续当体育老师,把体育课都给我,我帮你上课。」
「还有二十多天就高考了,等礼礼上大学了,我们一块去送他吧。」
「记得我们最后一通电话吗,我很喜欢,以后还想要,不过不想再隔着电话了。」
她翻了翻自己的手机相册,大多数都是严乔的。
他早上起床繫着一条灰色的围裙在厨房给她准备早餐,听见她下楼的声音转头看着她时露出的微笑。
学校晨跑穿着白色的运动服站在操场中间,一眼就能把她从人群中找出来。
运动会上跑在校长前面,上台领了一朵金边玫瑰花送给她。
冬天下第一场雪时,他风尘僕僕赶回来,站在落满雪花的院子里,只为见她一面。
明知道她给的奥利奥中间那层白色的夹心被她换成了牙膏,依旧对她说好吃,等她揭穿了才假装上当,只为了哄她开心。
一个人在医院吊水,手边放着只喝了几口的矿泉水瓶子。
在校园里偶遇她,趁着旁人不注意,把她裹进外套里亲吻她,还伸了舌头。
靠在摩托车边抽菸,月光和路灯洒了一地,他的影子瘦而长。
在阳光灿烂的院子里晒帮她洗好的文胸和袜子。
二四十份生日礼物的特写。
站在粉色的抓娃娃机前给她抓了一只长耳兔子,拿得很高,让她跳起来抢,又低头吻住她的嘴唇。
一束玫瑰花。
狗爬一样的字体。
手臂上的青龙文身。
凸起的喉结。
骨节分明的手指。
……
他的一切都令她心动。
他留在相册里的鲜活让她重新变得温柔起来,她低头在他唇上吻了一口,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纸飞机放在床头。
是很久之前,她和礼礼从校门口出来,严乔站在青柠二楼扔给她的那只纸飞机,里面写着一行字:恭喜您获得一张许愿卡。
这个卡的意思是可以向他提出任何要求和愿望,他都会满足。
她一直没捨得用,现在想用掉。
她的愿望是他能够醒来。
第二天,他依旧没醒。
第三天,他还是没醒。此时,罗明回了东篱市,把礼礼从学校里接了出来。
晚上八点钟是三天前他被推出手术室的时间,他如果醒不来,要么直接死,要么躺在床上躺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