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战事将起

有人常说,我们这一路遇上的那些没头没尾的故事,到底算什么?

有人问,却没人能给出个合适的答案。

若是说所有美好的故事都需要个开始,那想必谁都希望自己的这个开始可以持续的久一点,结局可以来的晚一点。

但对于那些糟心事,我们恨不得它连个开始都没有就草草收场。

人之常情,趋善避恶。

与好坏相比,这些个没头没尾的故事略微不同。每每遇上前,我们就已经预料到它会在不久的将来结束,已有预料,便不再怕好与坏,得与失。

于沈况和乐正客而言,枝江城的这段插曲到此就算是结束了。虽也是个没头没尾的故事,但至少他们各自出了一份力,对得起自己的心。

乐正客是第二日早间离开的枝江城,没与沈况打招呼,就只是前一晚与闻人不坏喝了个酩酊大醉。

从连雾手里拿的那些钱,乐正客自己留下了点,其余都给了闻人不坏。

不是可怜,他只是希望闻人不坏可以拿这些钱娶个媳妇以后好好生活,最好等他下回再路过枝江城的时候已经可以被叫叔叔了。

晨间薄雾,日头也还没起。

乐正客没有叫醒闻人不坏,不过在他走出门后不久,闻人不坏便站到了门口。

乐正客知道却没转头。

闻人不坏看着那道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也不慢慢露出了笑容,远去的江湖兄弟不该又悲伤送行。

沈况比乐正客晚一天离开,在那之前,唐承和白曼云已经全面接手了枝江城的事务,姚风初也交给了他们。

无事一身轻,该走了。

马车没有带走,而是与唐承换了一匹快马。

萧湘欠他的那五十两银子沈况也没要,下回再要也许还能收点利息,毕竟对方是为公主。

离开前,沈况也没特意与萧湘打招呼,他就只是去见了周兴嗣一面,既是先生,也是老师。

在枝江城逗留了小半月之久,现在算来离夏修他们怕是要更远了。

不过往后他一人赶路快马加鞭的话,应该能在赶到齐云山前追上他们。

萧湘自然知道沈况要离开,但大可不必说太多临别赠语,彼此心里清楚就够了。

沈况离开枝江城的时候被人跟踪了一段距离,不过他自己没怎么在意。

那人倒也识趣,没有跟太久。

又是孑然一身的上路,若是往后路上没有雨雪,那定会行的很舒坦。

————

戊午年,北魏太和二年,十二月初八。

经过一月时间的厉兵秣马,不仅京城防卫军已枕戈待旦,从下属各郡抽调来的军队也陆续赶到了洛阳。

朝中大小事宜,元恪已悉数交由卢文渺和元爽处理,今后他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卢文渺、元爽二人职同监国。

除此之外,洛阳留守的军队也由柱国将军李戽亲自统帅,他们三人皆有先斩后奏之权。

初八上午,在洛阳郊外的邙山脚下,新帝元恪亲自主持了大军开拔誓师。

在元恪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之后,大军士气皆被调动了起来,这只由京城防卫军和地方抽调来的军队共同组成的将计十二万人的大军气势高昂。

午时过后,大军分兵三路即刻开拔。

柱国将军宇文泰、侯莫陈景以及新帝元恪自己各率领一路大军浩浩荡荡的出发了,辎重粮草等物品紧随大军之后。

大魏本就民风剽悍,在得知小小柔然不断袭扰大魏北方边境后,国内不少百姓早就坐不住了。

所以如今得见新帝御驾亲征,如何能不受鼓舞,所以大军每过一地总有百姓夹道欢迎。

见到如此民心所向,元恪自然也欣慰,这一战他誓要为大魏北方边境寻求五十年安稳。

北地边境防线主要以阳关、玉门关一代为线,后依托太行山、贺兰山等地形优势,以此阻挡柔然骑兵的南下。

在云麾将军赵可忠被撤下后,北地守军曾有过短暂的悬空,不过后来还在世的老皇帝还是派了心腹手下韩晦明接替了赵可忠的位置。

大军不可无将,亦不可无弱将。

在南国已然飘雪的时节,北地早已是千里冰封。

约莫在一月前,柔然那边就开始派出小股骑兵对大魏边境袭扰。

一开始大魏守军还因为没有准备而有些措手不及,但几次下来摸清楚了对方的套路后,韩晦明早已能游刃有余的排兵布阵,完全不担心柔然会突然来一次大规模的骑兵冲锋。

柔然今年的动作与往年的小打小闹全然不同,便是当下,作为主将的韩晦明就嗅到了一丝不一样味道。

韩晦明以前也与柔然交手过许多次,所以柔然八帐里的许多将军他都有印象。

譬如当下一直在关外骚扰的便是柔然八帐中实力不俗的俟吕邻部,领兵的那位将军韩晦明也不陌生,当年还和他有过捉对厮杀,算是老对手了。

之所以说柔然今年奇怪,一来是陈兵数量比之往年多了很多,二来则是动手时间太晚。

往年柔然对大魏的袭扰都是为了趁着冬天来临前抢些物资,从而可以过个好冬。

但如今是深冬时节,这时候北地千里冰封,本是缩在军帐里安稳过冬的时节,可他们却选择了在这个时候打仗。

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韩晦明对此已早早开始了布局。

今日一早便又有俟吕邻部的兵卒在关外叫嚣,韩晦明也是老兵油子了,所以对于那些难听至极叫嚣话听过也便忘了。甚至有的兵卒还会嘲笑对方蹩脚的大魏官话,听着别扭的要死。

如这般情况几乎隔两天就会有一次,而真正进攻的频率则会少些。

最开始的时候韩晦明还会派人与他们在关外厮杀一阵,只不过待到时间一长,如此无聊的厮杀就被韩晦明禁止了,因为没那个必要。

只要他等陛下亲率的大军一到,直接反攻打回去就是了。

柔然王庭,座落在草原深处的半壁城。

几乎是与元恪亲率大军开拔的同一天,化名唐慕真名郁久闾容止的郁久闾部公主也率领大军开拔奔向前线。

大军的开拔倒也不算多隐蔽,只不过柔然这次的计划可不会只有表面上这些。

除此之外,跟随先头部队一起动手的还有逃亡至此的大皇子元稹极其残部。

远远瞧去,元稹模样依旧意气风发,看样子在柔然混的也是顺风顺水。

行路上,一名刚刚抵达至此的探子呈上了一封密信,消息来自大魏。

信上内容写了大魏大军的开拔时间,不过对于领兵的有哪些将领,又有多少人马暂时还不清楚。

皇帝御驾亲征此等消息最初之时自然要严格保密,但奇怪的是这封信上竟然有元恪御驾亲征的字眼。

看到这里,唐慕不自觉地嘴角微微上扬。

要是能活捉这位年轻天子,那郁久闾部在柔然八帐中的地位势必会水涨船高达到巅峰。

他日等到大军一路南下拿下北魏,再渡江一举攻破南梁,那南方之地就都是柔然的囊中之物了。

当然此举可想,但须知难度甚高,不过唐慕并不觉得不可实现。

在唐慕不断收集信息的同时,大魏这边自然也没闲着。

监天司和地网几乎收回了散布在大魏境内一半人员全权投入到此次北征事宜之中,元恪的命令是势必要做到消息比军队动员始终快一步。

监天司中,五名红衣大天司中的三位都参与了进来,其中伏念之赫然在列。

不过伏念之没有将宋宛一并带着,而是要她守卫好大魏南部之地,配合左卫上将军独孤崇的命令,严格督察南梁的动静,说到底还是对南梁不放心,怕后院失火。

皇帝敢御驾亲征不代表国内局势一片安好,不说几位藩王跃跃欲试,单是那几大不稳定的家族就需要提防。

所以小心提防之事不可大意。

对于这场将起战事,柔然和北魏都极为重视。

于北魏而言这场战事其实还和之前一样,打服他们就是,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要加大对柔然的敲打力度。

而对柔然来说,他们坚信若是北魏敢大意此次战事,一定会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天渐冷,边境兵卒却都怀抱满腔热血。

营帐里有不乏十几二十年的老兵,对于柔然他们并不放在眼里,与他们而言这更像是父亲教训孩子,这次要严格一点而已,而那些新兵蛋,子则更多的是热血沸腾。

老兵们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对于这些激动、热血他们一笑置之,因为之后见过了生与死他们的这股热血劲就会被慢慢消磨直至麻木。

北方的天寒地冻浇不灭将士火热的心,而南方的深冬清冷却能寒了百姓的心。

可笑吗?笑不起来。

离开枝江城后,沈况便一路南下。

过了南扬郡便就是庆徽郡,如此看来其实离着那齐云山也不算多远。

一个人走江湖除了无聊些,其余周遭过眼风景皆是极美的,想慢就慢,想快就快,全看心情。

与之前的路不同的是,离开枝江城后的南下道路不再是十里甚至几十里不见人烟的景象。

后来路上大多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视线所及处无论哪里,都会零零散散座落些村子,它们大多临水而建,参差不齐,却别有风光。

一人一马一酒葫,一斗一剑一包袱,青衫赶路人,常在雾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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