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袖街上这会儿往来行人多,所以较为拥挤,沈况靠着路边走,尽量避免与其他人有什么接触。
如此,一直等到走过长街,原以为会在此有所收获的沈况,最终还是没能得到点消息。
回首望去,人影攒动,来来往往,灯火通明。
本就只是一个下意识的期盼,至于到底会不会有结果,于沈况来说其实没那么重要,所以他又看了两眼人群后便打算直接回客栈。
而就在转角的时候,沈况一个不注意,肩头忽而与前路行人撞了一下。
沈况下意识地赶忙与人致歉:“不好意思。”
不过被冲撞了,那人好似也没什么反应,甚至连沈况的道歉也没有回答就径直往前走了。
沈况回身看去,瞧见那是一行四人,一人在前,三人在后,被沈况撞的那个走在最前面。
一开始沈况也没多想,只是觉得这几人有些奇怪,不过最近这康竹城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所以遇到什么奇人怪事都不用奇怪。
但很快沈况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然回头看去。
居前那人就像是知道沈况会回头一般,也在同一时刻转身看了过来,是位姑娘,姑娘笑了笑,而那笑容里多带着几分狡黠。
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勾栏里曾与沈况有过一面之缘的唐慕。
除此之外,她还是柔然八帐首帐郁久闾部的公主,郁久闾容止,中原名,唐慕。
唐慕毫不遮掩自己的踪迹,她在沈况惊讶的视线中渐行渐远,身影缓缓没入夜色。
看着那道愈渐消失的身影,片刻后沈况自嘲一笑,唐慕敢这么大胆在自己面前暴露踪迹就是笃定了沈况不会将她的消息透露给监天司。
他为什么要给监天司报信?
监天司用他的生死做诱饵诱使大皇子元稹上钩,那他凭此恶心一下监天司也算是一种礼尚往来。
长袖街上依旧是一幅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唐慕向北,沈况往南,一路崎岖,终点不同。
不过在这之后,沈况的心情破天荒的好了很多,他被算计了一路,小心翼翼了这么久能反客为主殊为不易。
青衫背剑的年轻人缓缓走在街边,心中畅快,他忽而有些想喝酒了,莫名的。
沈况不准备等回了客栈再喝,他想边走边喝。
茶肆酒楼这个点生意都很好,沈况沿着街边走了片刻后,在一处小酒铺前停了下来。
酒铺有块不大的木制招牌,上来写着寒庐二字,铺子不大,卖的也是自家酿的酒水。
这里虽然没有大酒楼那般客人络绎不绝,但酒铺门前的客人往来也不少。
沈况走近的时候,恰巧上一波客人刚离开,彼时无人。
酒铺的主人是一对父子两,父亲是个精壮的汉子,儿子则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小子。
看到沈况后,汉子笑着招呼了一句,而年纪小一点的少年人则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
有些好奇,更多的是羡慕。
汉子在这街上卖酒多年,所以看一眼装束就能大致猜出客人好不好说话。
他见是个身着青衫头戴斗笠的年轻人,且一身打扮干净温和,便知道会是个客客气气的年轻人,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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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问道:“客人想要来点什么酒?我这铺子小,酒水的味道可能入不了客人您的眼。”
沈况闻言淡淡道:“你这儿有味道淡一点的酒水吗?”
店家笑着回道:“有的有的,这几日刚好出了些梅章酒,客人要不要尝尝?”
“梅章酒?”
见沈况疑问,汉子便笑着解释道:“梅花的梅,文章的章,这文绉绉的名字还是祖上传下来的。梅章酒也是梅子酒的一种,不过其中有几道家传的手艺,保管与客人您以前喝过的梅酒味道不同。”
汉子的解释也勾起了沈况的好奇心,于是他又问道:“那有酒葫吗?”
“有的,客人您是要大些的还是精巧些的?”
沈况道:“也不用太大,够装三五斤酒的就够了,顺便给我装满酒。”
沈况说完,汉子应了一声后便笑着找酒葫装酒去了,看样子梅章酒可能还是店里的一块不大不小的招牌酒。
年纪不大的少年人在父亲离开后,也没有与沈况闲话,就坐在那里发呆。
他偶尔也会看一眼沈况所在的方向,少年人以为身前这位年轻侠客背后的那把长剑一定是把神兵利器,因为书上都是这么说的。
少年人好奇的眼神,沈况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不过他没有与之对视,因为他清楚少年人的心思。
不多时后,汉子拿着一个大小适中的紫黑葫芦走了过来,他一边走一边道:“不知道给客人您挑的这个葫芦可还喜欢?这葫芦一次可以装四斤酒,慢着点够喝一两天的。”
沈况闻言接过葫芦,前后看了看。
紫黑葫芦入手光滑,微微有些重量,酒葫表面并没有其余装饰点缀,就是最简单的一个葫芦,不过深得沈况喜欢,他喜欢这般素雅。
沈况笑着道:“店家有心了,这葫芦我很喜欢。”
汉子闻言也笑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酒水六两,葫芦四两,一共收您十两银子。”
付过银子后,沈况便径直离开了酒铺。
少年人伸出头眺望年轻人远去的背影,眼神里满是憧憬。
汉子看到自己儿子这般模样,笑着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别看了臭小子,你没那学武的天赋,不然老子砸锅卖铁也要让你拜个好师傅。如今呐,你就当练着玩,强身健体好了。”
少年人收回视线,摸了摸后脑勺,父亲没用力,所以不疼。
他缓缓道:“爹,我瞧那客人的模样好生俊俏?”
汉子闻言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道:“啥?你小子不会喜欢男人吧?你可不能,我还指着你传宗接代呢!”
少年人鄙夷的看了自己老爹一眼,“爹,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说觉得那位客人一人一剑的模样潇洒,有江湖气。”
男人闻言这也才放下心来,哈哈大笑,原来是自己闹了个乌龙。
说起潇洒,男人颇有些自得道:“不是我吹牛,你爹我当年闯江湖的时候那也是英俊的一塌糊涂,心仪你爹的姑娘得从咱们康竹城东门排到西门,好些个姑娘就为了看你爹一眼弄得茶不思饭不想。”
少年人是听惯了老爹臭屁的,所以对于老爹的这些话左耳进右耳就出了。
不过汉子话音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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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志得意满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耳朵传来一阵剧痛。
他倒吸一口凉气,“哎,疼疼疼。”
只听见一个妇人骂道:“你还知道疼啊,来跟我说说,有多少姑娘喜欢你,现在还有几个联系的?”
男人知道是自家娘子来了,所以他一边捂着耳朵一边看着女人谄媚笑道:“那不是当年初次闯荡江湖,不谙世事吗?”
说完,他又看向儿子笑道:“你爹我出淤泥而不染,虽然有那么多姑娘爱慕我,但我一心一意只爱你娘亲一人。臭小子,你继承了你爹我一大半的英俊,以后可不能成了个风流公子。”
男人本以为自己的这通教诲流畅通达,却没想到他刚说完,身旁的负人白了他一眼后看向少年人笑道:“我儿子随我,模样俊俏,以后该多给为娘带几个媳妇回来,让娘我多抱几个孙子。”
男人闻言,有些头大,一时间不知道到底哪个道理才是对的了。
不过话说回来,能找一个还是多找几个那都是自家儿子的本事。
有些江湖在前,而有些江湖已远。
寒庐点酒,风落梅章。
这一间小小的酒肆,其实也是一个男人的小江湖。
行在路上的沈况某一时刻打开酒壶喝了一口梅章酒,酒水里带着淡淡的梅子味,还夹杂着一丝苦涩,此外还有些习形容不上来的味道,不过两相混合味道出奇的很好,所以沈况一连灌了好几口。
沈况走回客栈的时候,原本大堂里的吵嚷已经散去,只余下零星几桌尚还有客人在开怀畅饮。
小二无事,也便趁这时候吃了口晚饭。
今日客人多,剩了不少好菜,可以借此改善伙食了。
瞧见沈况迈着轻快的步伐回来且腰间还别着个酒葫芦,小二便知道客人心情不错,也许是去了长袖街那边。
他自然没有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依然是一句简单的招呼。
沈况闻言也笑着回了一句后便径直上楼去了。
掌柜的对小二老是和这位客人搭话显然有些不悦,等沈况上楼后他走到小儿身边没好气道:“臭小子,小心好处没得到反被人给坑害了去,别嫌自己命太长。”
其实小二明白,掌柜的这是在为自己好。
属实是这段时间康竹城里大大小小的事接连发生太多,也死了很多人,所以做客栈这门生意的掌柜对于这些江湖人尤为敏感。
小二低头猛地扒了一口饭,嚼了几下后含糊不清憨笑道:“我就是觉着那位客人瞧着面善,而且听说那日的剑神前辈也是此番打扮。掌柜的,我觉得会以剑神为榜样的客人应该不会是个坏人。”
掌柜的闻言看着有些缺心眼的伙计,纯善惯了,便就喜欢以良善看待众人,是好倒也没有那么好。
之后,掌柜的只是哼哼骂了一句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一声招呼而已,倒也不会招来什么祸事。
回到房间的沈况解下长剑和酒葫,又一个人做到了窗前,这个角度吹着晚风,尤为惬意。
夜色已深,康竹城的吵嚷也渐渐落下帷幕。
沈况目视远方,在那夜色深处,有步履不停的脚步,有纵横交错的刀剑,有名声不显的醇酒,亦有一座不大不小的江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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