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正巧赶上楚馆的花魁出幕,所以不到月亮高挂,有意河畔就已经聚集了很多文人雅士。
至于到底是不是附庸风雅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看上去总归是比元大光更像个正经人的。
元大光对这里可不熟悉,所以今夜连是哪家的花魁出幕他都不知道。
不过索性他运气不差,跟着人流元大光还是找到了那家。
四人站在有意河畔一处阁楼前,他们抬头望去,只见颇高的楼阁上悬挂着一块烫金匾额,上面写就不亏楼三个大字。
三字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当世大家之作。
不亏楼前,周围进进出出的基本都是穿戴整齐的公子雅士,如元大光他们这般,一行人奇奇怪怪装束的一个也没有。
因为突兀,所以不免引来周遭人的指点,都以为是哪里来的糙人找错了地方。
元大光大概也看出了他、老厨子还有垂野这一身装束的邋遢,所以他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而后又看了看旁边,还真经不起对比。
如此四人就在门口站了起来。
不过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垂野这时候也感觉怪怪的,他自顾自地嘀咕道:“哎呀,早知道我也换身适合的行头了,咱这像什么话。”
老厨子倒是看得通透,他笑道:“你还真以为那花魁能看上咱们啊,你换不换有何分别。你小子是来花钱的,在乎穿什么作什么。”
听到这话,本来还有些丧气的元大光也跟着硬气了起来,“就是,大爷我是来花钱的,跟穿的好不好看有啥关系,穿的丑就不能来了?”
说着,元大光便一马当先想往不亏楼里进,但还没走几步就被眼尖的龟公给拦了下来。
大抵是在女人窝里待了太久,这人连声音都带了些女性化,手势动作更是。他伸手拦在了元大光身前道:“哎哎哎,我说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我们不亏楼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你也不瞧瞧来的都是什么人,再瞧瞧你们自己,像个什么样。”
这龟公不仅言辞犀利,就连说话的语气都让人不舒服。
不过很快他的代价就来了,他话音刚落,老厨子便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面前,可吓了他一大跳。
只是还未等他反应,老厨子便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将他扇飞了出去,“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是给不起钱还是怎么的。”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了对方脸上,那龟公的嘴角立刻鲜血横流,右脸也跟我肿了起来。
而这般大动静自也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众人纷纷投来目光,看那被打地狼狈的龟公。
没人同情他,而且这也本不是什么大事。
江湖诸般雅士颇多,有些个性子不一样的就是如此,所以众人只觉得是这龟公多嘴,自己引火上身。
而龟公被打后很快就有一女子扭着腰肢走了出来,从脸颊上能看出些许岁月在她脸上刻下的印记,不过很少,故而看着很年轻,想来眼前人就是不亏楼的主人了。
虽是风雨场所摸爬滚打多年,但眼前女子脸上却没有多少风尘气息,这是颇为特别的。
女子走上前,没有去管那被打的龟公。
她也是个懂得看人的女子,所以走到了元大光面前后她先是道了歉,而后不动声色地道:“叫几位客人生气了。这狗东西不懂事,我这就处理。您几位且跟奴婢来,奴婢给客人准备上好的位置。”
说着,她俯下身子,露出了那若隐若现的曲线。
元大光自认还是个正人君子,所以目不斜视,看都不看,元大光只是道:“我们就先替主人家教训一下不听话的奴才了,银子我们不差,好位置好酒你尽管上就是了。”
一句说完,元大光看也不看便径直往前走了去。
随后,老厨子、垂野和暮秋也都紧跟着进去了,周遭那些看热闹的客人到这时也都散了,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不亏楼的这位妈妈在元大光几人走向前后这才直起身子看了看几人的背影,没什么言语,就只是这般盯了会儿。
会来不亏楼的自然都是为了寻乐而来,谁又比谁高尚呢。
不过在士林文人口中这般说法多有不妥,应该换个更雅致的说法。
元大光几人进了楼后,就有姑娘立刻迎了上来,这肯定都是得了后面的那位妈妈的指示。元大光自也没拒绝,跟着那姑娘到了一个视野颇为开阔的位置。
这边目前周遭人还不多,落座的似乎都不是寻常人。
在元大光几人坐下后这才看到在另一边还有后方坐着更多人,而自己当下坐的这边人却是寥寥无几。
也由于元大光几人的穿着实在惹眼,所以招来不少人的指点,大都是不知道为何这样的糙汉可以坐在那边。
元大光几人自是不管这些的,旁人爱怎么看就怎么看,他们只管做他们自己的。
四人坐下后,方才接待的侍女很快带着人给他们上了些精美的酒水糕点,随后那位年岁也不算太大的妈妈走了过来。
她轻声细语道:“奴家周言,几位客人直唤我姓名便可。这些是不亏楼的一点心意,还请几位不要推辞,今夜在不亏楼的花销都由我们包了。”
同样的话,周言先前也说了一遍,如今再说却是不同的场合,不同的意思。
其他几人照例不管这些,还是由元大光开得口,因为周言看样子与元大光年岁相似,所以元大光便就以姑娘相称。
元大光道:“周姑娘客气了,我们此来只为寻乐,不为惹麻烦。既然周姑娘好意,那我们也就心领了。”
周言闻言嘴角露出几分笑意,她语气更加轻柔道:“那就预祝几位客人今夜玩的开心,有事差下人唤我即可。”
元大光闻言点了点头,“周姑娘先忙。”
元大光说完,周言缓缓施了个万福这才退去。
一旁得垂野方才不敢看向周言,这会儿等到人家走开才敢抬眼去看,看那背影,从上到下就没离开过。
元大光见状没好气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瞧你那点骨气,眼睛都看直了。”
被元大光打,垂野也没给什么好脸色,垂野骂道:“滚你娘的,老子是在观察其他人呢。”
元大光假装笑了笑,“你问问老厨子信不信?”
老厨子闻言则立马撇开道:“你们两个说话可别扯上我,我出手可不管是非的。”
老厨子这话元大光和垂野都是信的,所以老厨子说完两人就没有再看向他了,他们彼此间相互骂了两句。
方才一直没开口的暮秋其实也打量过几眼周言,这会儿等她走开,暮秋虽还没开口但心中已经有了思量。
一旁的老厨子缓缓道:“方才那周言修为不低,不是个寻常女子。”
暮秋闻言点头道:“那周言背后肯定也有势力,就是不知道出生哪家?”
老厨子笑了笑,“若是本家,那就有意思了。”
“觉得是裴家的人?”暮秋问道。
老厨子点了点头,“不过也就是个猜测,我听说裴氏在江南安插的眼线很多,几乎遍及整个南梁。”
暮秋和老厨子在谈论着还算正事的是,而一旁的元大光和垂野则又换上了嬉皮笑脸,四下打量着不亏楼。
垂野端起桌上酒壶给自己倒了壶酒,他浅浅尝了一口,而后满意道:“这酒好喝来。”
听到这话,元大光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他喝过之后也点头道:“你还别说,滋味确实不错。”
不过很快元大光又换了言词,元大光道:“可惜比咱家的桂花酿差了点。”
垂野闻言也赞同道:“就是就是,比不上桂花酿。”
至于两种酒的滋味到底谁更胜一筹旁人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一旁的老厨子和暮秋却是清楚,不亏楼的酒水尤其是当下的这酒水,可贵多咯。
因为元大光几人来的有些早,所以周遭的位子都还空着,后来时间渐过,也就来了不少。
他们无一例外,都会诧异地看两眼元大光他们,而且也无一例外都会离他们四人远些。
慢慢地不亏楼中对于他们几人的谈论也多了,不过那些人自诩正人君子,文人雅士,如何会与元大光计较。
元大光四人走了两个极端,暮秋和老厨子静坐,垂野和元大光则四处闲看。
如此又过了不久后,原本还算吵闹的楼里忽然发出了一丝琴瑟之音,楼里的所有人也就立刻安静了下来。
居中的舞台上,好些身着长裙、面带轻纱的女子分列两边缓缓走了上来。
元大光和垂野是第一次瞧见这些,因此都看得直了。
尤其是垂野,看得直咽口水。
一旁的元大光没好气地瞥了垂野一眼,“瞧你那德性。”
垂野却是不管,依旧自顾自地看。
这本是不亏楼里常有的节目,周遭之人也都见怪不怪,但唯独元大光和垂野不一样,难免被旁人嫌弃。
舞台上的女子不仅吸引了他们两人的视线,座下几乎大多数人都一样,只是各有不同的样子罢了。
便是初春时间也有手拿折扇的公子哥在那轻摇折扇,细细品味。
不过在那不知何处的房间内,方才接待元大光几人的周言如今就在这里,当下她身前还坐着一名女子。
周言如实道:“小姐,方才那四人中有三个奴婢都能感觉到不一般。”
眼前的女子闻言轻言道:“这姑苏城中何时有了这般高手,连你都觉得不一般岂不该是宗师境高手?”
周言道:“奴婢收到消息南方许多宗门如今都有向江南来的动静,而且不止一个宗门。”
那女子道:“这个消息我也听说了,最近姑苏乃至金陵许多势力和家族都在注意这件事,但过去了这么久大家都没什么头绪。难道说是南方那些宗门的人?”
周言道:“南梁更南方的这些宗门里奴婢并未听说有这么年轻的高手,倒是封叩山、齐云山等庆徽君地界有不少强大的宗门。那四人中除了其中的一个老者,另外两位高手都很年轻。”
女子道:“对方身份暂时不必过分追究,只要不是过来找茬的就行,我们也以礼相待。周言替我送两壶好就过去,就当是我们不亏楼的礼数,既来此便不能亏。”
周言闻言应道:“奴婢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