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荀公别院抄录的诗词已然流传在京都各处烟花柳巷,说来这个时代诗词的流传大多需要靠青楼歌妓吟唱。
至于真正的绝世佳作,也自然而然会传入王公大臣的府邸,深宫后院,甚至是流入某处高墙闺房之中,或许还能赚取几滴闺房小姐们情真意切的眼泪。
一首首抄录的作品陆续被送出,那些无法到场的才子佳人,此时都沉醉于或温情浪漫,或慷慨激昂的诗词里。
而对他们来说,只有同样的一个感受,那就是这些诗词,如何会是从一个边远七品县令口中而出,这些诗词只有仙人托梦才能获得。
皇宫,御书房里,唐帝李淳也是看着刚刚抄录而来的诗词哑口无言。
对于那些温婉抒情的诗词他并无多大兴趣,而关于那首《出赛》,他却是已吟诵了不下十几遍。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这是何等的报国胸怀啊!
尤其那句“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简直堪称千古绝句也毫不为过。
这正是他心中渴望良才,整顿山河的寄托。
正思虑间,只见海德旺疾步走了进来:“皇上,新抄录的诗词又到了。”
“快,给朕瞧瞧!”
李淳一把接过刚抄录来的诗词,便在大殿里踱步观看。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激昂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刺透了阴冷的寒夜,令人振奋。
李淳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和激动。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海德旺微闭着眼睛,微微摇晃着脑袋,静默的听着皇帝的吟诵。
这首词慷慨激昂,雄劲奔放,听来令人振奋不已……
关于诗词歌赋他也是极爱的,虽然作为一个男人来说,他不尽完美,可私下里也对那些文人骚客、风流才子的生活所向往,也曾幻想着一身白衣翩翩少年郎,以酒助兴,谈论诗词歌赋。
正听得兴起,突然皇帝的吟唱声停止了,整个人也顿住了,海德旺心中一怔,难不成抄录的诗词里有不敬的东西?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沉吟片刻,李淳的目光才看向身边的海德旺,怔怔问道:“这些诗词果真都是楚宁所作?”
“是,皇上,听诗会现场传出的消息,楚宁说这些诗词都是仙人托梦于他,才得来的。”
“好一个仙人托梦!”
说罢,李淳拿起手中抄录的一首诗词,朗声道:“难不成这一首也是仙人托梦?”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二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锦葵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大殿里,李淳朗声念罢,最后一个字落地,眼角竟有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一个人的胸怀里到底有什么,才能作得出这样的诗词。
像是有整个江山。
……
……
诗会散后,众人纷纷起身向荀公拜别,各回各家。
许茂、田长品郁郁寡欢喝了一夜酒,此时也早已喝得酩酊大醉,被小厮们搀扶着上了马车,又由几名护卫亲自护送当先告别。
护送士子们的车队也各自早已恭候多时,荀公一一微笑送走众人,又吩咐了软轿加派了护卫将几位歌伎送回府去。
考虑到先前出过刺杀一案,这时城中都已加大了巡防护卫。
楚宁打了个哈欠,酒意也消散不少,正准备踏上马车,就听见有人喊住了他:“真是没想到,唐国境内竟有如此大才之人,楚兄,你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呐!”
人未到,声先至,刚听到这声音,楚宁就皱起眉头,冷冷的看去。
一道人影缓步而来,身高与自己齐平,穿着书生儒袍,面相看去也明显不是汉人,可这幅打扮像极了文人才子,只是那深陷的眼窝,高挺的鼻梁,耳朵上挂着一只耳环还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此人正是北狄部六王子,慕容子雨。
倒是没想到,这个北狄六王子似乎对中原文化很感兴趣。
“这算得什么?涂鸦之作而已,我会的东西还多着呢!”
“是啊,蹴鞠赛就要开始了,听说楚兄今年还会代表羽林营参加蹴鞠赛,可是京都夺魁大热。”
“那你一定要买羽林营胜啊,相信我,你会赢钱的。”
说罢,楚宁登上马车,渐渐驶去。
看着夜色中离去的马车,慕容子雨口中喃喃道:“只希望有一天我们不会在战场上遇见才好。”
“六哥哥!”身侧一清秀男子忍不住打趣道,“你该不会是看上姓楚的那小子了吧?”
慕容子雨侧头看了一眼这个最爱女扮男装的铁笛郡主,正色答道:“倘若真能招揽此人为我所用,我愿用十座城来换。”
慕容铁笛点了点头,似乎无多少兴趣:“我看此人不就会做些诗词嘛,整个人看起来平平无奇,有什么好值得招揽的。”
慕容子雨轻哼一声:“你知道什么,单就今晚的诗词便足以振奋唐国子民,同仇敌忾,此人不简单啊!若我所料不错,此人将来必是北狄的大敌。”
他当然知道,这小子有多大的能耐,只是太会伪装自己了。
慕容铁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问:“六哥哥,那咱们什么时候回北狄啊?”
“等到太后寿宴之后,完成计划便回……”慕容子说着忽而想起什么,回身看了一眼护卫,“巴勒,如今蹴鞠赛开出的盘口是多少?”
巴勒显然没想到六王子会突然问及这个,不过对于这项唐国军人们热衷的赛事,他还真有所关注,拱手道:“回六殿下,目前麓羽营获胜的赔率是一赔一,而羽林营的赔率已经高达一赔三十了。”
慕容子雨剑眉微皱:“这也太瞧不上羽林营了吧!”
微微沉吟,他又道:“这样,明天你亲自去买一千两羽林营夺魁。”
巴勒一脸诧异:“六殿下,您这是想在羽林营下重注?”
“既然有幸遇上这样难得的赛事,自然也要参与一番才是。”
慕容铁笛听了半天没搞明白:“六哥哥,一千两啊,你还真信那姓楚的啊?”
慕容子雨一脸自信道:“我是信我自己,走吧!咱们也回吧!”
言毕,一众人便翻身上马,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