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时楚也是这般宽慰两小童的:既然唯独这块药田状况频发,那么就也不失为一种它的机缘——不过机缘归机缘,自己闯的祸,总得自己来收拾。
如此想来,这事目前唯一能见得的福,对于小光来说,就是林并谢终于低下了那颗烦人的头,开始向他道歉了。
小光是树枝化成的精灵,照理来说,是天生就惧怕火心七叶花此类火系灵植的,那日能直接从它们头上踏过,想必也是心中极端悲愤所致。如今冷静下来,便就失去了这样的能力。不过此事究其源头,也是林并谢先戏耍他,才有如今这般后果的。如此一来,要林并谢代他收拾残局,也并非没有道理。
小石子用一块小小布巾包着头发,自愿跟林并谢一起翻整被破坏的那部分药田。她是顽石所化,于风于火,都不似小光那般有那么大的反应,不如说,她平时对大多数的东西都没什么反应。
最大的反应,或许就是这块小小的方布巾了,是虞疏用手帕给她改的,图案是小石子自己要求的兰草戏蝶,大师姐恰好就有这么一块。
小光蹲在那条现如今缺了个小坑的石子路上,看小石子费力地平整着土地,小脑袋也跟着她的动作一下一下晃来晃去。就这么看了约莫有一刻钟,终是耐不住寂寞,问道:“小石子妹妹,你为什么喜欢这块方巾?你特别喜欢的话,我以后下山去给你买一样的、还买更好看的,好不好?”
药田内火光熠熠,浓郁的火灵力在微风吹拂中上下来回翻腾。小石子停下手上动作,似乎是费力地想了许久,轻轻摇了摇头:“不好。”
小光连忙追问:“为什么不好?”
小石子乖巧道:“这是我跟娘亲约好的,她看到我带着这个,就会来接我回去。”
“娘亲?”小光疑惑,“我怎么没有娘亲?小石子妹妹会有娘亲吗?”
“当然有啦!”林并谢插嘴,他走过来,拎起小光,露出小石子原本的家——那块小坑,指着围在那小坑周边的石头道,“是这块、这块、还是这块?说不定都是小石子的亲戚,光啊,你得跟它们搞好关系啊!”
林并谢终于放弃了那个“小光头”的称呼,或许只是暂时放弃,这不重要,总归目前来看,多少是拉近了他和小光的距离。
小光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伸手摸了摸被林并谢指过的那几块石头之一,虔诚道:“小石子妹妹的娘亲,你好!”
林并谢伸手点点旁边的那块:“小石子妹妹的七舅姥爷,你好!”
小光又不明白了:“为什么是七舅姥爷?”
林并谢严肃道:“不懂了吧,这就是亲戚关系的博大之处,小光,你才化形没多久,不能领悟,以后要跟师兄好好学,知道吗?”
常人大多都是被外表掩盖了闪闪发光的灵魂,而林并谢不同,他那与众不同的灵魂所带来的言行举止,则会常常让人忽略了那副顶好的皮囊。但这也并非全无好处,比如这种人一旦表面、或是嘴上正经起来,就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十分信服,并在心中觉得是真人不露相。
小光就被这股正人君子的气质给一时唬住了,下意识就要点头。
就见小石子突然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大声道:“不是的!娘亲…娘亲是暖呼呼的…是…是会抱着我的娘亲!”
林并谢与小光双双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这条石子路。就见一个石头一个坑,虽不整齐,但颗颗分明,与地面嵌得严丝合缝,多半是没有能跳出来抱着小石子的。
真人相不攻自破,小光正要发难,却被一道身影打断了要闹的脾气。
来人是大师姐许音秋。
看了好一会儿热闹的虞疏和明昭双双站起,还未行礼,就听许音秋道:“小石子?先别忙啦,跟师姐去个地方,有人要看看你。”
小石子欣喜道:“是娘亲吗?”
“娘亲?”许音秋疑惑,抬头环视众人,见大家同样都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问道,“小石子的娘亲…也是石头么?”
小石子摇摇头:“娘亲就是娘亲…我今天才想起来的,等帮小光哥哥干完了活,我得去找娘亲。”
今天才想起来的?众人疑惑更甚了,正欲询问详情,就听许音秋道:“那先跟师姐走一趟,好不好?或许这个人也能给你一些…嗯…娘亲的线索呢。”
虞疏上前问:“大师姐?是什么人要见小石子?”
“是静观寺的方丈。”
醉云峰顽石化形之事,并没有瞒着任何人,会有佛修前来拜访,也早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毕竟,顽石点头么,没有佛修来查探一番才是怪事。只是想不到,佛门之首静观寺的方丈会亲自来访。
见虞疏惊讶神情,许音秋道:“小疏,你也一起来吧,还有阿谢、明昭、小光,都一起来吧!师尊也在大殿处,正等着小石子过去呢。”
林并谢却是十分抗拒:“不、我可不去,老和尚念经有什么好看的,只会念得我头昏脑胀不入轮回,我是没有佛缘的,不去,不去。再说了,药田还需人看守呢!”
“阿谢!慎言。”许音秋提醒。
林并谢应激一般四处观望,见视线内并没有脑海中那个可怖形象,他双手合十,恬然道:“没关系,师姐,我迟早能做完一套门规专用的活字印刷块的。”
“胡闹,这事我可不替你保密。”许音秋笑着恐吓他,说罢,不待他回答,就拉起小石子的手,朝大殿方向去了。虞疏和明昭带着小光紧跟其后。
说是大殿,实则建筑并无任何宏伟华丽之处,只是个议事、接待外宾的场所,位于弟子们平时上早课的广场前。此刻,述玉和时楚正端其中,客人席则坐着个长眉僧者,正是佛门之首静观寺的方丈,法号拂相。
拂相禅师一袭深棕色朴素僧袍,双耳垂肩,面容古朴深沉,眉目间尽是慈悲和善之色。
——才没有林并谢说得那般可怕!踏入大殿、见到老和尚的小光想道,果然林并谢还是那个林并谢,没有一句话是值得相信的!
许音秋一行人甫一进入,拂相禅师便站了起来,面上竟是一副十分欣喜的模样,迎着他们便走了上来。
众人连忙双手合十向他行礼。
拂相禅师微微点头回礼,接着,快步走到小光面前,欣慰地抚上他的小光头,温声道:“阿弥陀佛,果然,果然,顽石点头,众生皆有佛性,先师可瞑目矣。”
时楚师门几个,均想起了林并谢手上那个牙印,连忙将二人分开,向拂相禅师说明这位不是小石头成的精。
虞疏将小光拉到身后,经过这些日子地相处,她终于明白了,不论谁把小光惹毛,都非得她来安慰不可,不然这世上是少不了咬在林并谢胳膊上的牙印的。
她轻轻拉着小光的手,不住地想:怎么都这么久了,小光一根头发都没长出来?难道以后也要一直做个小光头?
拂相禅师则是连连道歉:“阿弥陀佛,对不住、对不住,这位小佛友,老衲一时忘形,罪过、罪过。”
拂相禅师是修真界有名的高僧,辈分比时楚和述玉的师尊都要高上许多。众人见他对小光这样一个小孩子连连虔诚致歉,心生好感下纷纷出手圆场。
时楚道:“无妨,拂相禅师,小光是醉云峰上,醉云树树枝所化的精灵,平日与我的弟子们一同生活。这位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