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我恨你……
这句话,如剜心割肉,让他心口被紧紧扯起,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心爱之人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是他错了吗?
沈肆眼眸忽然变得极其困惑,眼底迷茫无措。
从小到大,他受尽欺凌,一心想要权势,他从最微末的皇子爬上现在的地位。
受尽尊敬与畏惧。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遭人暗算,身受重伤,是她于黑暗里点起烛火,一点一点抚平他心里的创伤,他甚至想过,若是他不是皇室中人,只是一个乡野俗人,他也可与她避世而居。
可事实是她先抛弃他。
远走上京,与太子喜结连理。
他心有不甘,步步筹谋,一步步夺得帝位,换来现在的尊荣。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
可现在,看到少女苦苦哀求的模样,他为何心口会这样难受。
泛着密密麻麻的酸痛,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怔怔的后退一步,手指从她衣袖上无力滑下,像是没有了任何力气般。
窗外晴阳高照,草木葳蕤,他却仿佛如置冰窟,不敢向前一步。
沈肆眼眸缓慢移到她身上,女子容颜绝色,一如初见般那样好看。
眉心处却凝着深深的倦意,他好像,许久未见她笑过了。
像曾经那样,无忧无虑的笑。
沈肆抿唇,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朕放手……你会开心吗?”
他嗓音不似平常那样低沉,很轻很轻的说。
谢琉姝抬眸,藏着袖子下的手狠狠攥着,她刻意冷声道:“陛下若是不再纠缠,民女感激不尽。”
沈肆心里哀笑,他现在,已经没办法对她怎么样了。
她说的每句话,都仿佛在往他心里扎,偏偏,他还无法抗拒。
“那朕以后不再纠缠你了,至于那个孩子……”
“满满是我的,你不许带走。”
提起孩子,谢琉姝忽然生出一股担忧,满满是他的血脉,他会允许自己都孩子流落在外吗?
“朕不和你抢,他很可爱。”沈肆眼里有一瞬间变柔,继续道:“只是你能让他从小就失去父爱吗?”
“不用陛下操心,民女若是再嫁,满满也会和别的孩子一样,生活在一个幸福环境里。”
再嫁?
沈肆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要被她气的吐血了。
她总能说出这样让他心痛的话。
“晚晚,你便如此狠心吗,好歹夫妻一场,你对朕当真无半分情义吗?”
闻言,谢琉姝沉默了片刻。
还爱吗?
她不清楚。
昔日打闹玩笑犹在眼前,被关深宫也似昨日,爱这个字离她已经很远了。
如若可以,她只希望找一间安静的小院,做着喜欢的事情,能陪伴满满长大。
她抬起头,嗓音清冷却坚定,“爱一个人,是盼望他日日都好,而不是苦苦纠缠,最后……相看两厌。”
她心中亦是有些难受。
“民女祝愿陛下岁岁长乐,鸿福无边。”
“——成为千古明君。”
沈肆声音哑了哑,语气有些听不出喜怒。
“……我明白了。”
“若这是你的心愿,朕会好好活着。”
……
谢琉姝扭过头去,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今日过后,他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从此后,他是天子,高高在上。
她是茵娘子,济世救人
若他们是这样的结局,也好。
沈肆记不得自己是怎样从那间院子里出来的,他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感觉,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陛下!”
钱影在马车前候了许久,终于看到沈肆出来,脸忙急切的迎了上去。
倏地,沈肆弯下了身子,喉咙里泛起一丝血腥气息,紧接着就咳出一口瘀血来。
“陛下……属下带您去找大夫。”
沈肆伸手拦住了他,眼底有些苍凉。
“不能去,封锁消息,不许和任何人说朕病了。”
“可是您的身体……”
钱影眼底掠过担忧,他知道陛下的意思,若是他受伤的消息被传出去,会引来祸乱。
可是他脸色苍白,唇色淡薄,真的无事吗?
“朕心里有数。”
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钱影低下了头,默默去驾车。
盛康街道依然繁华,有卖枣糕的,做糖人的,亦有杂耍班子在街角表演。
沈肆捂着心口,忽然闻到一阵熟悉的香气。
记忆里的那个声音再度袭来:
“——我今天路过张婆婆的小摊,买了几包桂花酥,你尝尝好不好吃?”
“——我排了好久的队,你快尝尝嘛。”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
回忆催人心痛,沈肆闭了闭眼,忽然道:“停车。”
钱影不解,依言在路边停了下来。
沈肆伸手挑开了车帘,入目是一个普通的商贩,面前摆着各式各样的糕点。
见到有人过来,脸上连忙摆起了笑容。
“客官,来一份吗?”
“你这里都有什么?”
一旁,一个鹅黄色少女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热切的凑上前去。
在他身边,是一个白衣男子,脸上情绪淡淡,看样子对这些糕点并不热衷。
小贩见状,连忙热情的介绍起来。
女子闻言,迫不及待的说:“给我来一份桂花酥。”
“日日都吃,你不嫌腻吗?”
另一旁的白衣男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当初每日都给我买,现在不仅不给我买了,还说这种话。”鹅鹅黄色女子有些生气,转过身去。
白衣男子瞬间急了,眼底涌出一丝慌乱。
“不是的,阿如,你听我解释。”
“我只是想让你吃的更好一些,我新学了一些菜式,回去……可以做给你吃,你也不用、不用一直吃这些。”
白衣男子无措的解释着,说话语气都有些不利索。
“哼,不管,我就是喜欢。”
“你做的我也要吃,桂花酥我也吃。”
女子从小贩手中提着桂花酥,脸上盈起一抹笑意。
白衣男子叹气一声,似是有些无奈。
“这样贪吃,肚子里的孩子以后可……”
“怎么,你不喜欢了。”
女子忽然站定,眼中有些不悦。
闻言,白衣男子无奈笑了笑,俯下身子,摸了摸鹅黄色女子纤细的腰肢。
那处平坦,不见半分显怀。
但白衣男子仍旧露出温和的笑容。
“喜欢,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我只是想,以后我儿子一定是个大胖小子,浑圆浑圆的。